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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花灯 ...

  •   回到弄玉堂时,天色还亮,她视线瞥到了一旁绣了一半的帕子,歪歪扭扭的针线仿佛是虫蚁在上面爬一样,祈岁有些不满的叹了口气,而后将它扔在了一旁。

      室内香炉里飘出一缕一缕的香气,在空气中慢慢氤氲飘散,倏地外面起了一阵大风,祈岁轻咳了几声,她视线瞥向窗外,眸中神色有些晦暗不明,深秋的天气已经透着些冷意了,过几日就是立冬了,祈岁抿唇,忽然喊道:“春桃,去备些花灯。”

      春桃低声应下了。

      祈岁倒也不是临时起意,以往每年这个时候,她都会去寻一处小溪,放几盏明灯。

      这在祈家庄那个小地方预示着纪念故人,永娘虽然对她时好时坏,但不知是不是人已故去的缘故,这些日子每次想起那些旧事来,她似乎只记住了她的好,那些发疯时的胡话却像是有意被她忽略。

      唯一记忆深刻的事情,是她年少时因贪嘴偷吃了邻居家的一片桂花糕。

      她那时还存了几分贪玩的劣性,以为没人能发现这件不起眼的小事,却不料当时隔了多久,那家人就找上门来,说她手脚不干净。

      明明只是吃了他家一片桂花糕,可那家人却死咬着牵扯出好多事情来,什么几日前刚丢的玉镯子,别人相赠的红玛瑙,和他家夜半少了几只鸡。

      当时年幼的祈岁简直瞠目结舌,她是小孩子心性,不明白大人的世界里可以颠倒黑白。

      那些红玉玛瑙,名贵镯子,她见都没有见过,况且,她也不认为像他们整日早起耕作,还老是为了一点鸡毛蒜皮小事吵个不停的人有那样贵重的东西。

      他们分明就是看中了永娘那妆奁里的珍宝。

      可是他们不依不挠,那模样仿佛永娘不拿出什么东西赔偿他们,他们就会一直赖着不走。

      祈岁当时气不过,与他们理论了几句,她小小的身躯挡在永娘面前,大声道:“我才没有拿你说的那些东西,还有那几只鸡,我明明看见,是你亲手杀了它们炖汤喝的!”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那家人似是恼羞成怒,眼眸里含上了薄薄的怒意,这次却是对着永娘道:“你就是这般教孩子的,一点家教也无。”

      祈岁正准备继续反驳,下一刻却听到永娘沉沉的声音道:“祈岁,道歉!”

      她光顾着与那对无理的夫妻争辩了,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冰冷的话语,出自她最亲近的人。

      年幼的她不可置信的回头望了一眼,却在那万分熟悉的面容上看到的全是陌生,她有些漠然与烦躁的面容看着祈岁,似乎在责怪她为自己闯下了这么大的祸。

      她盯着祈岁的眼眸,再次泛着冷意的声音道:“祈岁,我平日里就是这样教你的?”

      “道歉!”

      她重复道。

      那对夫妇脸上泛起了得逞的笑意,他们也有些没想到,本来就是计划胡搅蛮缠的他们还真正得手了,这对母女孤苦无依,却有那么一大笔钱财,他们垂涎了好久,今日若不捞一点回去,那真是十分可惜了。

      他们看向祈岁的眼神越来越得意,好像在说,没用了,别反抗了,你的母亲都放弃你了,你就是一个没人要的小孩。

      那一瞬间,她心里的困惑与委屈达到了极致,眼睛一红,泪水就夺眶而出。

      她推开他们跑了出去,漫无目的在外面流浪了许久,直到暮色深沉,最后一缕光从天边消失,她坐在一处青石地板上,抱紧了自己的膝盖。

      良久后,她听到一道微弱的声音,“祈岁,你在吗?”

      她抬头看,是穗穗。

      ·

      春桃的动作很快,没过多久,她就提了几盏花灯前来,因为谢府没有放花灯的的习惯,这些花灯在库房里搁了好长时间,有些都落看一层灰。

      主仆二人拿来干净的帕子将它们一一都擦拭了一遍,没过多久,这几盏花灯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她将它们放在了篮子里,而后换了一件粉色罗裙,就要出府。

      她没有让人陪,毕竟为永娘放花灯这件事不好让人知道。

      南朝的都城是没有宵禁的,甚至有时候夜晚和白天一样繁华,不知是不是她今日出来的正是时候,街上人来人往,分外热闹。

      她提着篮子,小心翼翼穿梭在人群里。

      倏地前方传来一阵错乱的脚步声,人群里不知是谁不满的嚷叫了几句,但却立马被其他声音盖过去了。

      祈岁不着痕迹的往旁边躲了一下,人潮拥挤,她的裙摆不知被谁踩到了几脚,斗笠也差点被人扯下。

      “这是发生什么了?”

      “你不知道吗?听说最近出现了个盗贼,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在江南一带游走了半年,闹的人心惶惶。最近没什么事还是别出门了,几日前京郊外的一处别院里死了人。”

      不远处的几个茶摊上,几个大汉围坐在一块闲谈。

      “可不是么,最近京兆府和大理寺为了这一桩案件忙个不停,就连御史台都掺合了进去。”

      祈岁耳朵一动,他们谈到了御史台,怪不得最近谢竹昭总是早出晚归,原来是真的有事情在忙。

      她久居内院,不曾想到外面居然发生了这样乱糟糟的事情,她伸出手指将斗笠扶正,而后垂下眼睑看向篮子里放着的花灯。

      她抿抿唇,正犹豫着要如何从人群里挤出去。

      却不料在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快走了,文熙公主在流云阁散财,先到先得!”

      这一语如平地激起千层浪,众人立马转了个方向,闹闹腾腾的人群向着流云阁的方向奔走了过去,祈岁费力的挤了出来,她的斗笠被人无意扯了下来,那一张娇美的面容此刻就那样不加掩饰的暴露在空气中。

      她生的极其娇美,粉面桃腮,目若秋波,周围几个人不经意瞥见了这样一副绝色佳貌,均是倒吸了一口气。

      更有几个人已经带了一种不怀好意的神情,盯着她纤细的身姿。

      好在这惊鸿一瞥很快就过去了,大部分人还是朝着流云阁的方向走动。

      祈岁渐渐远离了人群,站在了某个不为人知的巷子口。

      方才奔跑时头上的玉钗不小心丢了一只,此刻一缕发丝顺着脸颊倾泻而出,额上也微微出了一丝薄汗。

      她随意将头发别上去,而后抬起眼眸扫视了一圈,这下糟了,她方才光顾着躲避人群了,没注意到是往那个地方跑了。

      她扶着墙,正要微微喘气休息一下时,却隐隐听到院墙里传开几道不甚清晰的声音。

      她蹙眉,脚下却踩到了一支脆弱的树枝,一道微弱的脆响在夜里犹为清晰。

      院子里的人声似乎顿了一下。

      祈岁还没搞明白状况,接着她就落入了一个满含冷木檀香气息的怀抱里。

      天色黑沉,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感受到那禁锢在她腰间的手臂充满力量,和他胸前硬邦邦的弧度。

      耳边是风呼啸的声音,明明很冷的温度她却觉得耳边有些发烫,连带着心底某个不知名的角落也有些柔软异常。

      二人不知走了许久,才在另一处街道上停了下来。

      谢竹昭放开了她,他眸中带着从来不曾出现过的冷意,似乎还有某种薄怒蕴藏在其中,“你怎么在这里?”

      祈岁攥紧手心,莫名其妙就有一种紧张感浮上心头,她轻轻道:“我想去护城河放一盏花灯。”

      谢竹昭今日穿了一件玄色衣袍,束腰收袖的样式,让他看起来更加挺拔的同时,也多了一丝凌厉。那双黑瞳好似能洞察一切一样,微微看向她时,总多了一丝漫不经心的压迫感。

      良久后,他沉沉的声音响起:“最近京中不太平,你还是不要走动的好。”

      祈岁想到了方才那座宅院里隐隐传来的声音,和谢竹昭突然出现的身影,忽然有些好奇,“方才那座院子……是和盗贼有关吗?”

      谢竹昭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袖口,月色下,他的一双眉眼不含一丝温情,他懒懒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淡声道:“有些事情知道太多对你没什么好处。”

      言外之意是不想透露。

      祈岁垂下了视线,似乎有些失落。

      谢竹昭不着痕迹的拧了拧眉,眼前的少女无意露出的脆弱似乎在催促着他体内某种叫嚣的暴虐因子,他眯了眯眼,落在那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和那细软的腰肢上。

      方才冷风呼啸中,虽然是情急之下的无奈之举,但他仍旧清晰感受到,那贴着他身体的娇躯是何等柔和,仿佛只要他用力一掐,那纤腰便会如风中杨柳一般,被他轻而易举的折断。

      他微微收紧了下颌,如玉的指尖轻轻蜷起,一双幽深的瞳孔紧紧注视着她,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今夜人多,早些放完早些回去。”

      不知是不是祈岁的错觉,她觉得,谢竹昭的声音比之方才,似乎微微嘶哑了几分。

      她下意识抬眸,猝不及防撞入他漆黑的眼眸里,那里面似乎蕴藏着某种压抑的情愫,但仔细一看,却只能看到深不见底的黑,让人心里发颤。

      她连忙垂下眼帘,朝他盈盈一拜,而后恭声道:“多谢表哥。”

      -

      同样是寒风呼啸的夜晚,朱红色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披着大氅的玄衣男子慢慢踱步而出。

      在他身后,数盏灯火挂在四角屋檐下,院子里的一切都暴露在空气中,玄衣男子眉眼如落了许多细碎的雪一样,泛着冷意。

      不知看到了什么,他缓步上前,一支簪花的玉钗就那样落入他的眸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花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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