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炉（大时代）》撇一口

4、目中无人

　　我在宅子里飘到了大厅里最后一盏灯熄灭，平复了自己过山车般的心情，才慢悠悠的走回到那人的房间门口。
　　尽管他不知情，但我还是为这样的尴尬挠了挠头。
　　我依旧如活人一般做了一个深呼吸的动作，尽管知道我现在是团没有气息的“虚无”，半分钟后，我对着门轻轻喊了一声，“那个，我进来了啊！”便闭上眼睛再次撞向眼前的门……

　　人呢？莫非还在卫生间？刚才呕了那么半天，别出意外才好！我一个鬼，现在却尤其的珍爱生命。
　　来不及多想，我便又一次冲进了卫生间。

　　哇！我忘记了，房间主人是位男士，卫生间自然也是男卫生间。
　　我慌忙闭眼又捂住眼，“这、怎么大半夜的、泡什么澡呀……真是的、真是的、真、身材还真好……”
　　我的目光穿过指缝落在了他裸露在外的肩膀和胸膛上。他的胳膊正伸展着搭在浴缸边缘、显出紧实流畅的肌肉线条。线条尽头是长而宽大的手，一枚戒指套在小拇指上。或许我生前便喜爱珠宝首饰，我看着这枚戒指觉得格外顺眼和亲切。
　　此刻的他闭眼躺在浴缸中，平静的神态与刚才跪地嘶吼的样子判若两人。
　　要不说是当大哥的，自我调整能力真好，我以为他会跪地睡着呢。看来，没有什么不是一顿泡澡能解决的。
　　我心中又是一阵的羡慕，不知道鬼能不能泡澡……

　　我这才认真的打量起他的样貌，算是一副好皮囊，此时他脑袋，微微后仰，将下颌线轮廓勾勒得更加分明，顺着轮廓线，眼神也不由自主的朝下移动了几寸、又几寸。古铜色的胸膛上还挂着水珠，一些不知缘由的旧伤痕随意的附在上面，引得人想一探究竟。
　　我“咽了下口水”，强行拉着自己的目光向上挪了挪……避开那些引人犯罪的地方。

　　没想到，我死后竟然能这样肆无忌惮的观赏“沐浴图”……生前的道德观再一次命令我挪开视线，想一些别的事情。
　　我还真想到了一个要紧的问题，连忙来到卫生间的镜子前。
　　这是一种很荒诞的感觉，你明明站在镜子前，镜子却照不出你的样子；你朝着镜子使劲的哈气，镜子也不会掀起丝毫的雾气，这一刻你才意识到，你不再属于这个世界了，你已经被隔绝在这个世界之外的某处不可知中。更荒谬的是，我竟然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
　　这些在活人看来都很悲惨的事情，我都意识到了，但却不觉得又多伤心。
　　我有些幽怨的瞪着镜子，仿佛这样瞪着它，它就能妥协似的照出我的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妥协的人变成了我。我认命般得转过身。

　　呀！我惊呼出声。
　　这人、这人，浴缸里还躺着一个人！这是泡了多久了呀！我突然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于是几乎是“扑”了过去。
　　“你，你……”我自然是叫不醒他的，只能从细节观察他。
　　我几乎都快贴在他的胸口上了，只是单纯的想看看他是否有呼吸起伏，又几乎快贴在他的脸上，只想确认他的鼻翼翕动。最后，就在我打量他的眼珠是否有活动时，他突然睁开眼睛，而眼中早已没有了丝毫代表软弱的情绪，他目光如炬且充满了警惕。
　　就这样，我们开始第一次“对视”。

　　如果不是我刚刚确认了自己的“不存在”，怕是真要以为自己被他抓个正着。
　　那些僵尸电影里，人们为了不让僵尸发现自己，便屏住呼吸。而此刻的我，也是第一时间“屏住呼吸”，这或许就是生前带的惯性思维，丝毫没有觉察到违和感。

　　你看不到我的！你看不到我的！我心中默念着，也不知道是想说给他听，还是给自己打气。
　　我望进了他的眼眸中，黑棕色的眸子中果然没有我的倒影。
　　不知是不是好奇心作祟，我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甚至轻轻“触碰”到他的脸颊。
　　他没有因为我的骚扰有丝毫偏移。只是那目光，看得让我生出了一丝怯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