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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公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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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呼吸灼热,扑在陆星遥的耳边,她却只感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窜。
五年了。
当年他掐着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说的那句话,毒蛇一样从记忆深处钻出来:“那就滚到一个我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去吧,否则,我会弄死你们的……”
露台阳光充足,明晃晃地照着岳历城那张俊美却扭曲的脸。
陆星遥的心脏像是一只走投无路的兔子,在胸腔里撞得生疼,脸上却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
她假装听不懂他话里的深意,弯了弯唇角,客气而疏离地说:“刚才不过是和朋友打了个电话。岳总也出来透透气?”
她这副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是他以前没有见过的,不由就感觉有趣,“喝了点酒,出来散散。”
他语调里那股想弄死人的阴狠已经散去,再次变得轻松随意:“陆师傅可否赏脸作陪?”
“抱歉啊,”陆星遥指了指厨房方向,“我厨房里还有事情。”
她拒绝的干脆,走得也利落。
岳历城把长腿一岔,结结实实挡住了她的去路。
“和姓许的聊天就有空,陪我散心就没空?”他笑容更深,也更假,“同样都是旧情人,姐姐怎么还搞区别对待呢?”
他说着,往后一倒,懒洋洋地靠在了门框上。
他的双臂抱在胸前,却微微后展,这个动作让他只穿着一件黑色T恤的上半身的线条完全凸显出来。那些被饱满的胸肌和紧实的腰腹撑起的弧度,很好看。
从山下到现在,这只雄孔雀憋了一路,终于是找到了开屏的机会。
他都这样了,她如果再不看,他不得更疯?
于是,陆星遥索性大大方方地看了一个痛快。
说实话,如果能撇开这张烦人的嘴巴不论,单看身材,岳历城确实比五年前强壮了太多太多。
只可惜,这位爷跟五年前一样,根本就不是春风一度就能相忘于江湖的主儿。
他是沼泽,是漩涡,沾上了,就想把你连皮带骨一起拖进黑暗里,同化成他的一部分。
她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爬出来的,可是不想再陷回去了。
“区别对待?”陆星遥咂摸着他的这句话,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微微一笑:“岳总,你和他,五年前不就区分清楚了吗?怎么,还没适应?”
这话,简直就是一把刀子,五年前已经扎过他一次,现在虽然已经锈迹斑斑,杀伤力跟五年前比起来,一点没减。
岳历城脸上刻意摆出的那副散漫无羁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旧疤被揭的痛苦、愤怒和不甘。
陆星遥心冷,最擅长的就是痛打落水狗,她笑吟吟盯住他的眼睛,再补一刀:“五年了,岳总也该学着聪明点了。”
她说完,迈步就走。
岳历城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两步追上,一把就攥住了她的手腕。
男人被刺激疯了,力道大得几乎要给她捏碎。
“岳历城?”
陆星遥猝不及防,低呼一声,整个人扑进他的怀里。
男人坚实的胸膛撞得她鼻尖发酸,酒气混合烟草的味道让她心头发慌。
这个男人真是疯了:这里距离餐厅没有多少间隔,于老板他们只要走到窗户边,就能把这边的情况看个一清二楚……
“岳历城!你放开!”
陆星遥想动手,却被他抓住两只手腕,直接按在身后的玻璃墙上。
“姐姐,”他低头,额头几乎抵住她的,呼吸灼烫地拂过她的嘴唇,“我们分开五年,一千八百多天,难得再见,我要求不多,只求一个公平竞争。”
他的目光锁死她的眼睛,“是我先申请加你的,既然你还没有通过我的好友申请,就不能加他!”
他压抑地磨了磨牙齿:“你删掉他。现在,就在这里,当着我的面,删掉!”
“好,好……我会删的,”陆星遥顾忌着餐厅里的人,试图安抚这头失控的野兽,“我手机,快没电了,你等我回去充上电,马上就删,行不行?”
“姐姐好像又在撒谎哦?”岳历城扯了扯嘴角,露出冰凉的笑:“还是让我来帮你吧。”
他说着,伸手就要掏向她外套的口袋。
正在这时,小超冲了出来,“干嘛拉扯我师父?“
小超上来就给了岳历城一下子。
小超的力气很大,岳历城又没有防备,直接就被推下了露台,摔在下面的草甸上。
露台不高,草甸也不厚,他并没有摔疼,可是侮辱性很重。
岳历城眼见是被气疯了,也顾不上形象,手脚并用地就要跳上来打架。
可是,当他看见陆星遥一脸着急地看着他时,却把眼睛一闭,往后一倒,装起死来。
此时此刻,小超对师父的维护远超了对大城市来的大老板的恐惧。
“师父,他是不是对你耍流氓了?你等着,我去给你出气。”
小超说着就要跳下去打人,陆星遥连忙拉住了这位祖宗。
她先往餐厅的方向看了一眼,再压下声音训斥,让他立刻滚回厨房里去。
小超不放心,“可是师父……”
“回去!”
陆星遥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威慑力极强。
小超还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心里着急,又不敢违抗师父的命令,只能恨恨地瞪了岳历城一眼,回厨房去了。
小超走了,陆星遥向着下面那位伸出手去,“我拉你上来。”
对方不说话,继续装死。
陆星遥可太了解他了,平时不怎么喝酒,一喝酒就发疯,何况他现在本来就是个疯子。
她忍一忍,再把声音压一压,“快起来!让别人看见不好说。”
“不起!”好不容易占到理了,他才不起呢,“让大家都出来看看,看看你们的待客之道。”
陆星遥想揍熊孩子的心情涨到极点,她攥了攥拳头,又说:“我替小超向你道歉。对不起,他不该推你。”
她道了歉,对方不仅依然不起,更加连话也不说了。
“随便吧。”陆星遥耐心告罄,“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小心眼儿。”
她说完就要走,随即就被叫住了。
“陆星遥,你说谁小心眼儿?”
男人脑袋上顶着一根草,被她的话气到想跳脚,“我小心眼儿?你说我小心眼儿?”
完了,陆星遥感觉自己踩到狗尾巴了。
狗急了就会乱咬,还是让他老实在下面呆着吧。
岳历城很生气,本来想爬上来跟她理论的,奈何台子有点高,见她也不再想拉他,干脆就站在那里冲她演讲。
“还说我小心眼儿!”
“就刚才,你当着我的面把我的鱼给了我的助理,还说什么‘宋助喜欢吃鱼’!你认识他吗?才跟他见过几面?怎么就知道他喜不喜欢吃鱼?还不是看他有几分姿色?”
男人都要气炸了,“还有三个小时前,你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把我的茶水给了那个案板。”
“案板?”陆星遥没听明白。
“还有今天上午,”男人掰着手指头清算,“你明目张胆地贴在那个案板的身上睡觉。”
哦,陆星遥听明白了,他在说小超。
“还有五年前,五年前……”
岳历城的嗓子被野风灌得生疼,声音都哑了,“五年前,你当着我的面和那个许名徽,接吻……”
冷风呛得他的眼睛都红了,“你,你让我看着,你和他接吻!”
“杀人不过头点地啊,姐姐!”他几近嚎啕,“你这么折磨我……”
五年前,她要跟他分手。
他问为什么,她说:“你身体不行,力度不够,我体验不好。”
他不能接受这个奇耻大辱,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明明都很快乐。
他不相信,她就做给他看,搂住那个许名徽就亲。
两个人在他的面前亲的难舍难分。
他生着病,站都站不起来,跳楼都没有力气。
完事儿她还拍着那个男人的胸膛对他说:“看见了嘛,这才是男人。”
“姓许的他有什么?不就是一身臭肌肉吗?”
岳历城越说越激动,立刻死在她面前的心都有,“姐姐,你说,你自己说!”
他用力拍着自己的胸膛,“这世界上还有我这么大度的男人吗?”
陆星遥感觉自己的一个头变成了两个大,后悔跟这家伙谈过恋爱的心比任何时候都强烈。
她叹气,提醒:“岳历城,我们已经分手了。”
“分手?”
岳历城从牙缝中挤出这个词,随即笑起来,“好吧,我们已经分手了。”
他好像认了命,向她伸出了手。
陆星遥以为他想上来,连忙就来拉他。
没想到他却一用力,直接把她也拉了下去。
“那就再牵上吧!”
他笑着抱紧了她,两个人一起滚落在草地上。
这里是一个斜坡,风来的方向把纤长的草叶梳理的又光滑又平整,像是一面巨型滑梯。
他们一路滑一路滚,就在陆星遥以为他们会一直滑到湖边时,一个凹下去的草窝把他们拦住了。
岳历城先落下去,她在他的上面。
他的手一直护在她的腰间和脑后。
两个人一落下来,纤长柔韧的草叶随着他们的惯性往下一扑,又一弹,在他们身后交织起了一片草帘。
岳历城才不管有没有什么帘子,此时此刻,山洪海啸都制止不了他想要她。
他压住她的后脑就要亲。
陆星遥担心着蟠龙山庄里的那些人,又急又怕,伸手就去推他的嘴。
男人的眸色因为压抑多年的火山即将爆发而变得漆黑如墨。
他的痛苦喘息被她堵在喉间,迫急之间,伸出舌头就舔她的手掌。
陆星遥头皮一麻,抽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
没想到这一巴掌没有把他打醒,反而把他打爽了。
“姐姐,你打我?你还愿意打我……”
他眸色一亮,翻身把她一压,低头又来。
陆星遥没再惯着他,一掌劈在他的脖子后面,抬腿就往上顶。
男人吃痛,捂着下腹蜷缩起来。
陆星遥也不看他,爬起来就走。
一边走一边听见那货还在叫,“姐姐……”
“姐姐,等等我。”
“姐姐,我好疼。”
“姐姐,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我每天都在努力工作,我现在有很多很多钱了,我可以让你过好日子了。”
“姐姐,你回来吧……”
风吹散了那人的呓语,也吹疼了陆星遥的眼睛。
她抹一下眼睛,撑住露台的地板一跃就跳了上来。
她要走,却又忍不住回头。
天高云阔,草甸流金。
那人展开四肢躺在那里,被草埋了半边身子,像是已经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