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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烧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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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常年高负荷的学习和工作的压力,岳历城的肠胃不大好。
以前,一到秋季,他的肠胃就可能因为一次受凉或者生气而激惹。
胃激惹这毛病不致命,发作起来却能让人冷汗直流,痛不欲生。
针对他的这个病,和岳家世交的一位名老中医给他开了药方,还推荐了一个日常保养的茶饮方子,那就是三红茶。
红糖10克,红枣3枚,红茶5克,一起搁壶里煮,热饮可驱寒暖胃,还可凝气提神。
岳历城工作繁忙,每天都需要保持充沛的精力。
他不喝咖啡,她就经常给他煮这款茶。
陆星遥记得那一次也是一个秋天,天上下着雨。
她去跟朋友合伙开的餐馆里处理事情。
本来说好坐朋友的车走,不让岳历城来接的,他却坚持要来。
那一天,他刚刚在公司跟他那个同父异母的蠢货哥哥生了一肚子气,去接她下班的时候又看见她跟帅气的服务员有说有笑,还吃了人家给的一颗脆枣。
这家伙连受凉带受气,一回到家就开始闹胃,而家里恰好又没有胃药了,她只好先给他煮一杯三红茶救急。
没想到那家伙都疼到冷汗如雨了,却紧闭双唇,拒喝!
她捧住他的下巴想要硬灌,他却用力挣开,大声冲她喊:“我讨厌红枣的味道。”
她很不能理解,“你平时不是喝的挺好的吗?”
“那是因为是你给我煮的。”
他委屈极了,他打小就不喜欢红枣的味道,只因为她喜欢煮,所以他才坚持喝。
可是,她竟然对着别的男人笑,还吃别人给的枣。
到那时她才明白,这家伙是因为吃了醋,在跟她怄气。
那时候他们刚刚确定恋爱关系,正是蜜里调油,水乳交融的阶段。
她对他可有耐心了,明知道他在无理取闹,却还能耐着心去哄。
既然他不喜欢红枣,那就重新煮一杯没有红枣的。
其实,他都疼成那样了,她哪还有时间去重新煮?
她只是端着杯子去了厨房,随便捏了一撮他喜欢的桂花丢里面,搅吧搅吧又端了回来。
她坐在床边柔声哄,“帅帅乖,这杯没有红枣,只放了你喜欢的桂花。”
他却还是不肯喝,脸埋在鹅绒被里,修长白皙的手指紧攥着床单,疼到汗水把被褥都打湿了。
她实在是被磨得没有一点脾气,只好违心道歉,“好了,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对别人笑了,也绝对不会再吃别人给的东西了。”
他疼得都快背过气儿去了,听她这样一说,努力抬起一双湿漉漉的黑眼睛看着她问:“姐姐说的都是真的吗?”
一看见他眼尾那抹红色,她就把所有原则都忘了,立刻举手发誓,“我发誓,如果我以后再对着别的男人笑,吃别的男人给的食物,就让我……”
岳历城没让她说完就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把茶水接过去,一饮而尽。
热茶入腹,他的疼痛渐渐止住。
她抓紧时间给他买了药回来,煎好了,再慢慢吹着等药晾凉。
他从后面环住她的腰,把脸贴在她的身上,带着委屈的鼻音对她说:“姐姐,这辈子,你只能喜欢我一个人。”
她的注意力都在药汤上,心不在焉地答应,“行。”
他蹭蹭她,又说:“只能为我一个人买药。”
她轻轻吹着药汤,继续答应:“好。”
等药汤晾到适口,她端给他,看着他喝完,又递给他一杯桂花茶,让他漱口。
他接过杯子,低头闻了闻桂花香,陶醉地闭了闭眼,又睁开,看着她说:“这茶也只能煮给我一个人,不许你给别人喝。”
她摸着他濡湿的额发,看着他俊美的面庞,温柔地说:“我答应,只给你一个人煮。”
后来,他虽然知道那茶里其实还有红枣,因为是她单单煮给他的,所以喝的很高兴,渐渐地也不再讨厌红枣的味道。
再后来,他们就分手了。
她颠沛流离,从国内到国外,再从国外到国内,最后落脚在北来镇,开了一家饭馆。
这么多年过去,对于当年说过的那些哄孩子的话,她早就忘记了,而三红桂花茶却是她煮习惯的。
每到秋冬,这款茶就是她店里的特供,因此制了很多茶包备用。
今天上山前,王总特意打了电话给她,说好几天没去她的店里吃饭了,想来店里应该已经上了三红桂花茶,希望她可以带上两包,到山顶以后煮上一壶,暖暖胃。
所以她就随手丢了两个茶包进背包里,没想到竟然勾起了这笔陈年旧账。
望着岳历城那充满期待的目光,陆星遥担心实话实说会让他发疯,少不得敷衍,“对对对,是煮给您的。其他人都是沾了您的光,快点喝吧。”
男人的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姐姐……”
他喉头发梗,“我以为,你真的什么都忘了……”
唉,又来!
陆星遥瞧着他眼底的泪光,在心里叹口气,耐着性子说:“喝吧喝吧,要凉了。”
岳历城压住内心激动,惯例先闻了一下花香,陶醉地闭了闭眼,刚要送到唇边,就听那边王总冲着这边喊:“谢谢小陆师傅了。没想到你还真的把三红桂花茶给背上来了。改天再给我准备一箱,我送人。”
正准备喝茶的男人瞬间就抬起了眼睛,“姐姐,你……”
陆星遥真想把王总这个大喇叭揪过来揍一顿。喝茶就喝茶,开什么广播站呀?
茶杯里热气氤氲,男人的眸光由热转凉,比茶水冷得快。
陆星遥觉着实在没什么好解释的,只好无奈地笑一下,说:“要不,您还是别喝了?”
岳历城没说话,依然那样看着她,他的薄唇抿成锋刃,睫毛抖得像要落下星星来。
眼看着他的眼尾又要浮起薄粉,陆星遥实在受不了,拿过他手里的茶杯,转身就走。
小超跟过来,一看见她手里的茶杯,不由就说:“怎么还剩一杯呢?给我喝了吧。”
她没来得及阻止,那杯茶已经进了招恨圣体于小超的肚子里。
他喝完还咂巴嘴,“真甜,真好喝。”
陆星遥气得真想给他一脚。
蠢东西,天天喝还喝不够吗?看不见那一位都要把鱼竿拗断了吗?
……
人常说情场失意赌场得意,岳历城今天的手气出奇地好。
他的钓口小鱼不断,大鱼也不少,最后那条被他拖上岸的草鱼足有三十多斤重。
其他几位老板虽然也有收获,却不及他的一半。
刚刚钓上来的鱼儿被源源不断地送进厨房,陆星遥有鱼下锅,很快就收拾出来八道菜。
小一些的鱼儿,她交给小超收拾干净了,用细盐腌好,肚子里塞上湖边挖到的野葱野蒜,等吃的时候再放到炭炉上细细地烤到两面焦黄,肉香四溢。
那条大鱼则由她亲自处理。
她把大鱼的骨刺仔仔细细地剔掉。
鱼头用来炖了嫩豆腐。
半边鱼肉做了酸甜口的糖醋鱼,另半边做了滑炒鱼片。
鱼皮搁了淡芥末和洋葱黄瓜凉拌。
鱼肚皮上最细的肉剁成鱼糜,做了一道菜心鱼丸汤,一份泰式鱼饼。
剩下的鱼骨则裹上脆皮糊,做成了脆炸鱼排。
陆星遥手脚麻利,又有小超打下手,七菜一汤很快上桌。
她又去后面花园折了几只通红的海棠果插了一个摆设。
餐桌布置好了,她赶在老板们进屋前回了厨房。
她在厨房留了菜,等出去丢垃圾的傻徒弟回来一起吃。
外面餐厅里,老板们都已经落座。
陆星遥一边洗锅一边等小超,却是左等不来右等不到。
她刚想给小超打个电话,宋助却进来叫她,说小超已经在外面坐了,请她也一起出去吃饭。
陆星遥隐隐感觉不好,等她走到餐厅一看,她的傻徒弟被忽悠着坐在岳历城的旁边,正不知所措地捧着一只大酒杯,望着她傻笑。
而那位年轻上位者,正无比松弛地歪在椅子上,一边听于老板说话,一边斜挑着眉毛看她。
瞬时间,一股无名火在陆星遥的心中烧起来。
他和她之间的恩怨由来已久,跟小超这个傻小子有什么关系?
想出气就冲她来,欺负一个老实巴交的孩子算什么?
这么多年过去,身体伤病和人情变故已经让陆星遥没有了多少志气,唯有护犊子这一项,她依然死性不改。
她没有坐宋助帮忙拉出的椅子,而是走到小超的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超,你去厨房吃吧,我来照顾岳总。”
小超一听师父这话,如得大赦。
就在刚才,他遵照师父的吩咐去丢垃圾,回来的时候看见一株野桔梗开得特别好,就给师父摘了一朵。
没想到,他刚走到厨房门口,就被那位宋助理拉到了这里,还让他挨着这位大城市里来的长得跟阎王爷似的大老板坐。
小超害怕极了,不想坐,却又不敢走。
正在紧张的时候,那位大老板突然转过脸来,冷冰冰地把他一打量,吓得他差点尿了裤子。
他以为大老板会让他滚,没想到他只是看中了他手里的花。
他饶有兴味地问他,“花是给谁的?”
他结结巴巴,“师,师父,给,给我师父。”
大老板的嘴巴就轻轻一歪,歪出一个又好看又可怕的笑来,他说:“这花很漂亮,不用来烤鱼可惜了。”
说着,他伸手拿走了他的花,丢进了一旁正在烤鱼的炭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