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非石》五更雪

72、势均力敌

　　第三日，擂台赛最为热闹的时候。

　　由于前两日意外横生，这一日的审判区多出一个人，是从其他大族调过来的，防止再发生徇私舞弊的事。

　　昨天那件倒不完全是审判官的问题，而是因为审查机制（即安检）被人恶意篡改过，才产生了漏网之鱼，那场比赛的审判官本人就是个走后门的，能力一般，也没看出哪里不对。

　　事后叶尘潇还问苏言，接连两天都能碰上有问题的人，究竟是不是他自己运气不好的缘故，结果苏言把他带到床上好好洗脑了一番，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作死的人喜欢往枪口上撞，而苏言每次都在他旁边跟着。

　　之所以说今天最热闹，显然，擂台赛即将选出最后的擂主，几个大族之间的波涛暗涌，其他人都乐得看热闹。

　　叶尘潇几个人都在自由赛混够了十分及以上，这个时候都去了各区的擂台赛场地。

　　符修区，林舟已经无聊地开始跟审判官唠嗑了，其实台下有方宇在，可谁让比试台上阵法圈住的区域限制传音，他只能跟审判官说说话，后者一脸漠然地站在审判区盯着监视器，任识海里如何吵闹，他自岿然不动，也算是相当有职业操守了。

　　不是林舟不走心，而是对手实在太弱，就算两个人只是简单地在阵法内互相朝对方扔符咒，也完全没什么可比性。
　　符修算是一门需要天赋的修炼法，符箓这类东西，画出来之后能不能起作用多少要靠点运气，更别说画符箓需要时间，有些人天生就能一笔画成，比如林舟，妥妥的天赋型选手，他的符箓从不需要动第二次笔。

　　大概就因为这些，符修这一道人丁日益寥落，修炼者不断减少，竞争力不算高。

　　不出意外，林舟这边的二十积分，可以说是稳了。

　　法修区，三号这几天一直都陪着云微，云微比赛她观战，云微逛交易区她也跟着逛，可谓十分清闲。

　　林舟那边轻松的要死，法修这边却卷的要命，可谓两个极端——东方芊羽，北堂弈，这两位均在四大皇族新一代中极负盛名，后者素来行事低调，至今还未曾参与任何一场比赛，但传闻名册上有他的名字，大约是冲着擂台赛最后一场来的。

　　法修区中一座浮台上，慕家家主慕雨觞手上正剥着一个橘子，旁边椅子上坐着的女人正是提前预料到会议无聊索性便未报身份的七阁主苏落，她额间画着一朵红色曼珠沙华形状的花钿，无端引人注目，此时她正翘着二郎腿往嘴里塞橘子，注意力大半都在外面的比赛上。

　　帘帐突然被人掀开，两人不约而同扭头去看，来人是一袭玄衣的苏忆，领口和衣边都有白色的雪灵蝶线条图案。

　　苏落一看是她便笑了起来，轻轻拍了拍手，起身朝她走过去：“姐，你怎么也来这边了，是不是跟我一样推了请帖自己悄悄过来的？”她注意到今日的苏忆没有再扮男装，只是女装的颜色依旧沉闷，只在上层盘起的发髻上戴了一支步摇，大概还是随手拿来戴上的，不像是苏忆喜欢的样式。

　　“是啊，我过来的路上碰到大哥了，他说还好我是悄悄来的，开场那个会无聊的要死，他跟二哥还都去听了。”苏忆跟她一同落座，从慕雨觞推过来的果盘里捏了颗草莓。

　　苏落噗嗤笑出了声：“笑死，雨觞哥跟我说的时候我还特地给他俩发了问候的信息，唔…我真贴心。”

　　慕雨觞一边剥着橘子皮，一边摇了摇头，感觉自己的存在有点多余，貌似插不上什么话。
　　他这念头还没刚冒出来，苏忆就先提到他了。

　　“雨觞哥，这里的比赛，能作弊吗？”

　　“……”慕雨觞冷静了几秒，确定自己没听错，“他说让你帮忙作弊？”

　　即便不指名道姓，在座三人也都清楚说的是谁。
　　苏忆神色平静地回答：“没有，是我自己想问。”

　　慕雨觞停了手里的动作，温声道：“你怕他会输，所以才问这个，是吗？”

　　苏忆很直接地点了头，她们一家子人倒是都不喜欢绕圈子：“我知道他想得到什么，但我不清楚他现在的实力能不能跟上他的野心。”

　　她在自己人面前说话一向直白，这样的用词慕雨觞听了也没有生气，只是轻叹了口气：“我现在也不敢说自己了解他，只能说，如果是过去，他肯定不会让你暗中帮他，至于现在…我不会看着你用这种手段帮他。阿忆，我想，你也接到那个消息了，对吧？”

　　苏忆的动作僵了一下，接着又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我待在这里好像有点打扰你们，我先去别的地方逛逛。刚才的事就当我没问，我不会真做出那些违规事项的。”

　　她走之后，苏落才伸手推了推一脸淡然的慕雨觞：“接到什么消息啊，我怎么没听明白？”

　　慕雨觞把一颗葡萄塞到她嘴里，屈指用手背在她眉心轻蹭了一下：“也没什么，就是，北堂有意与西陵联姻。”

　　—— ——

　　最后半天时间，云微观望了许久，北堂弈按兵不动，一直没有露过面，现在法修区的擂台上还是东方芊羽，个人赛已经接近尾声，一直没有露面的也都出来了。两三轮比试看下来，东方芊羽的灵力确实强悍，是个值得关注的对手。

　　台上的两人衣袂纷飞，动作干净利落，二人间流转的强劲灵力都被隔断在比试台四周罩着的阵法内。

　　三号翘起二郎腿靠坐在椅子上，怀里抱着一个纸袋，手伸进去抓了一小把爆米花，神态自若地塞进嘴里。古界倒是有类似的炒米花，但她偷吃的可是焦糖爆米花，明显是私自带过来的，只是随了她主子，脸不红心不跳的，十分淡定。
　　“微微，你是更想跟她比，还是想跟另一位比啊？”连着几天都来看擂台赛，但迟迟不上台，其实也不难猜出她的用意。

　　云微温声回答：“像这样名正言顺、点到即止的切磋机会，百年才得一次，跟谁比都是一样的，不过这位东方姑娘确实很厉害，所以我想这场比完就上去试试。”

　　擂台赛上有专门为参赛人准备的体力恢复剂，保证连续守擂也相对公平。

　　三号刚要点头，忽然又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那你秘境试炼的基础分怎么办？唔，我不是说你一定会输，就是有这种最坏的可能就要提前考虑到。”

　　“可能有点不太道德，如果输了，我是准备去擂台赛混修区看看的。”云微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若是真的拿不到基础分，那便是我自身问题，应该就不会参加后面的比赛了。”

　　三号拍拍她的肩：“比赛嘛，认真打就好了，过程远比输赢有用。”
　　嘴上是这么说，三号还是在心底感叹了一番，韵川的人确实有点子疯，似乎都喜欢放手去赌，哪怕外表看起来柔弱安静，骨子里的疯狂却是半点不减。

　　两个高手切磋，单是气势的碰撞便有剑拔弩张的感觉，三号瞪大眼睛看着台上，抓爆米花吃的频率都变小了，生怕云微的比赛中又有人闹事。

　　末了，灵气收拢，调整气息，云微感受了一下被灵力冲击到的身体部位的酸疼，她果然输了，看来不得不去杂区那边祸害一下人了。

　　“承让。”东方芊羽看她把手放在腰侧按了一下，微微眯了眯眼。

　　云微颔首，然后就下了台阶。

　　等她回到三号旁边坐下，三号一脸八卦地凑过来：“微微，你觉不觉得台上那位看你的眼神特别不一般？”

　　“？”云微愣了一下，下意识抬头看过去，却见东方芊羽正要接过审判者递来的体力恢复剂，并无任何异状，“是你看错了吧，她没有看我。”

　　三号又抓了几粒爆米花送到嘴边：“不管我看没看错，你要小心点这个人，万一真的对你有所企图怎么办……”

　　云微无奈地笑了笑，倒是没太放在心上。

　　“那后面应该会是东方芊羽和北堂公子，还要看吗？”

　　云微摇头：“直接去混修区吧，如果你想留下看我可以一个人过去。”

　　“我不看，我跟你过去，哼哼……”这么说着，三号当即便收起了装着小零食的纸袋。

　　其实云微知道三号这么寸步不离地跟着她，无非是得了苏言的命令，于她算是一重保护的屏障。如此，这位阁主倒是个细心人。

　　离场前，三号看到一个蒙着面纱的白衣女人进来，颇有几分面熟，就不自觉多看了两眼，结果凑巧对视上了。
　　四阁主？三号眨了下眼，微微颔首算是行了礼，也不好动静太大引来注意。

　　苏忆从她脸上掠过，目光触及一旁的云微时停顿了一下，不为其他，这女子她似乎在北堂弈府上见过一次，只是匆匆一瞥，记不太清模样，看着侧颜轮廓有几分相似。

　　擦肩而过时，没有人停留，空气中只传过一丝轻微的讯号波动。

　　【苏忆：三号，你旁边的人是谁？

　　三号：韵川云氏二小姐，云微。

　　三号：小姐，是哪里有问题吗？

　　苏忆停顿几秒才答：没事，好奇问问。

　　三号：噢，好吧，那三号就先行离开了。】

　　韵川…云弈……
　　苏忆脚步未停，径直去了星凌阁的专属观赏台。

　　个人赛时间已经进展到了结尾，各擂台区上的都是来自几大高阶时空有名的修士。

　　法修，东方芊羽对北堂弈。
　　器修，西陵梓筱对云凰。
　　阵修，北堂然对西陵枫落。
　　药修，谢倾晗对顾莹。
　　剑修，南宫玥对叶尘潇。
　　符修，林舟……
　　……
　　混修，云微对……

　　叶尘潇知道自己胜算低，但还是踏出了那一步，他想，自己总不会永远活在苏言的庇护下，是该多为自己寻些机会，多交个朋友也是好的。

　　“今年的风傲大会，倒比往届有趣的多。”

　　原本苏言还在专心看着台上的青年，一听到熟悉的声音便转过了头：“锦言，他呢？走了？”

　　叶锦言在他临位坐下，眼神飘忽了一瞬：“不知道，不认识，不熟。”

　　苏言失笑：“还跟小时候一样，脾气大的很。”

　　叶锦言冷漠地看着他：“你有意见？”

　　苏言连忙摆手否认：“不敢不敢，就是想说，你这样就很好，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

　　叶锦言沉默了一会儿，似是在想事情。

　　擂台上的两人早已进入战斗状态，漓火划过虚空的某个点时，叶锦言突然开口：“你们家小朋友很有悟性啊，用的剑看起来也不错，改天可以找时间让他跟我切磋切磋吗？”

　　苏言眉眼含笑看着台上的青年，对于这类夸奖毫不客气地收下了：“能得到叶大小姐的指点，求之不得。”

　　虽然慕雨觞的灵术在星凌大陆相当排得上名号，但作为他徒弟的叶锦言修的却是剑术，一柄竹剑耍得游刃有余，只是不知用断了慕家多少竹子，也亏她师父家大业大够她折腾，还专门请人培育了一大片品种奇特的竹子任她挥霍。

　　想到这些，苏言突然觉得自己送尘潇尘澜的东西是不是有点磕碜，改日还当再搜罗些好东西过来。

　　要是让叶锦言知道他这些想法，怕是都要气笑了。

　　漓火剑的主要材料是星凌大陆冥海深处的万年寒玉，万年寒玉多见，可这冥海却是星凌境内可遇不可求的一处绝境，无根无源，传说哪怕是里面的一滴水都是有市无价的大宝贝。
　　虽有夸大，但鲜有人能一探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