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非石》五更雪

66、不辨善恶

　　苏言想，自己也没来晚，也算是碰巧赶上了结尾。

　　他一出声，叶尘澜就听出来了，脸上的笑都藏不住。

　　苏言直接瞬移到人群围成的圈里，就在尘澜和云凰两米远的位置。他先是看了看好心帮自家小朋友发声的青年，微微颔首表示谢意，对方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回以微笑。

　　巡逻卫的人警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苏言，“你又是何人？”

　　“不知者无罪，你不识得本尊，如此无礼本尊便不同你论罪。”

　　“阁…阁主大人？”

　　苏言转了转手上的银戒，矜贵地点了下头，脸上挂着笑：“本尊倒不知，你所修术法并非雷电系，手里拿的到底是什么？”

　　巡逻卫的人也想不到随便出来一个人，竟然会是星凌阁的大人，都被吓得不轻，苏言再这么一问，忙不迭跪了下来：“大人，这…这是雷电系修者为我等特制的电棍，没有违反时空规定。”

　　苏言垂眸看着他们：“本尊还没说什么，你倒是先招了。还是你觉得，古界和现世的东西，本尊会分不清？”

　　“这……大人恕罪，是……都是制作的人偷懒，与我们没有关系啊大人……”

　　苏言瞥了眼被红线捆着的废物，感觉有点不爽，“违反规定的事让你们城主亲自去星凌阁报备，先来说说眼下的事，仗势欺人，以权谋私。”他看了看周围大气不敢出的一圈人，轻笑一声：“风傲大会的原则，不得引战，本尊不管韵川在你们眼中风评如何，率先违背原则的，自行领罚便是。”

　　早就被吓得半死的马飞州突然挣扎着起来，声音颤抖着：“大大人，他们把我伤成这样，您如此大爱之人，不能视而不见啊大人。”

　　大爱之人？苏言心说世人对他们星凌阁怕是有什么天大的误解吧。
　　“别乱扣帽子，本尊不博爱。我星凌阁一向不辨善恶，这个事实诸位应该都清楚，你们要站在正义制高点杀谁，皆与星凌阁无关，但违反空间规则者，绝不轻饶。”

　　星凌阁的原则向来是摆在明面上，帮派之间从来没有明确站过队。毕竟，无论哪一方失势，善恶之分都不会终结。

　　等人群散去，苏言才连忙叫住了正要悄悄离去的白衣青年。

　　“还请公子留步。”

　　那青年回过身，双手交叠正要行礼，便被苏言用折扇拦下了。

　　“今日之事，是家中小辈鲁莽，多亏公子侠义相助，感激不尽。”

　　“大人客气了。”

　　叶尘澜收好了红线，跟着走过来问：“我叫叶尘澜，先生尊姓大名，咱们可否认识一下？”

　　“在下姓谢，谢倾晗。”青年举止稳重，言辞温和有礼，给人的第一印象很舒服。

　　苏言默念了一遍，隐隐觉得这名字似曾相识。
　　“谢公子是哪里人士？”

　　“星凌大陆，悦城人。”

　　“谢公子也是来参加比试的？”

　　谢倾晗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柔和的笑：“正是，跟着师父学了好些年的医药，难得碰上这么好的时机，就想着与同道中人切磋切磋。”

　　云凰拍了拍尘澜的胳膊，小声说：“真是缺什么来什么。”

　　叶尘澜会意，小算盘敲得当当响，赶紧抓住机会：“那个，秘境试炼，谢大哥可有队友？”

　　叫的可真亲，太会套近乎了。苏言在一旁摇摇头，真是不明白同样的环境下怎么就出了两个性格差异如此之大的人。

　　谢倾晗答：“尚未。”

　　“那正好，咱们也算认识了，我还有几个朋友在别处，如果可以，要不要一起组个队？”

　　“自然没问题。”

　　苏言见他们言谈甚欢，也不怎么需要自己的样子，索性先撤了：“谢公子，我还有朋友在比试，组队的事你们慢慢商量，我就先告辞了。”

　　谢倾晗道：“大人慢走。”

　　叶尘澜问：“是去找我哥吧？”

　　“嗯，对了，云凰啊，”苏言转向云凰，说，“你姐姐那边有三号在，不会出问题，你们放心玩着。”

　　云凰比了个“OK”的手势：“谢谢言哥。”

　　苏言离开后，谢倾晗才顾得上问：“姑娘方才可有受伤？”

　　云凰揉了下后肩，摇摇头：“没事儿，就是没预料到是电棍。”

　　叶尘澜伸手继续帮她揉着，嘴上开始吐槽：“那些人真不讲武德，还玩儿这一套，诶，你们说不会有人在正式的比赛里也这么作弊吧？别打团战的时候突然摸出一把枪，那可真玩不下去了。”

　　谢倾晗说：“各项比试开始前都有例行检查，如若没有买通检查人员，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云凰点点头，道：“确实，不过我觉得吧，真有人这么干也不是没可能。”

　　叶尘澜笑了笑：“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么光明磊—”

　　他话音戛然而止，有点突然，云凰用手背在他胳膊上敲了两下：“怎么了，突然心虚？不对劲啊……”

　　叶尘澜抿了下唇，心道自己就不该多说话，随后只好含糊地跳过这个话题。他这么一弄，云凰反倒更怀疑了，但外人在场，她也没再追问。

　　之后谢倾晗向二人告辞离开，云凰便先同尘澜去自由赛逛了起来。

　　另一边，苏言赶到的时候，叶尘潇已经在中央的高台上了，他只好先在看台上找了个位置坐下。四周悬空的浮台是专门为身份特殊的人准备的，苏言想着反正也没几个人能认出他的脸，干脆就在下面的区域待着了。

　　比试台上，叶尘潇抱拳同对面站着的男人作揖，青衣审判者站在两人旁边，动作风雅地倾了下身，自行退到高台之外的审判区。

　　叶尘潇手持漓火，神色冷淡地看着这一场的对手，是一个在自由赛区连着挑战了三场的蓝袍青年，有这时间不如直接去擂台赛区。

　　两把剑第一次撞到一起的时候，叶尘潇握剑的手感觉到对方的力道并没有一般剑修力量大，但无端令人觉得不安。

　　看台上的苏言聚精会神地看着台上两人交锋，默默记下尘潇每个招式上的不足。

　　星凌阁没有特定的术法招式，他们十个加上苏宿都属于直攻类型的，结印手势都懒得摆，最多就是胡乱比划两下。因此，尘潇和尘澜从苏言这里拿到的所有术法典籍，都是在星凌阁藏书楼里面捞出来的一些适合他们修习的，只是除了苏言其他人都不知道而已。

　　这个人的招式……苏言端坐在座位上，视线在对手位身上停留了几秒，总感觉有些说不上来的违和。

　　寻常剑修追求出剑的速度，敏捷度和力道相协调，这人一招一式都透着古怪，审判者竟也没发现有何不对。

　　如今的形势，当真是与从前不同了。

　　“承让。”蓝袍青年挪开横放在叶尘潇颈侧的剑刃，抱拳冷冷地说道。

　　叶尘潇目光沉静地看着他，“是在下技不如人。”说完他微一躬身，便转身走下了比试台。苏言回来的时候他看到了，这时就直接朝他走了过去。

　　苏言见他过来，卸下脸上的探究，等人一靠近就伸手抓住他的手，“没赢的话，有没有不开心？”

　　他的语气跟哄小孩子一样，叶尘潇嘴角忍不住弯了弯，顺势在他身边坐下：“没有，他的灵力很强。”

　　苏言笑着揽住他的肩，目光投向依旧站在比试台上的男人，“你跟他交了手，从他的灵力波动来看，有没有感觉到哪里古怪？”

　　叶尘潇皱起眉，不太明白苏言这话的意思。

　　审判者在系统中蓝袍男人的名字后面又添上一个积分，短短小半天，这人竟已经攒了八个积分。

　　韩锐，这名字十分陌生，几个高阶时空都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

　　“他刚才朝你隔空击的一掌，可有受伤？”苏言的手轻轻放在他左肩上，不敢用力。

　　叶尘潇习惯性地就要摇头，触及到苏言温柔的目光，又转变了念头：“有点疼，但是小伤。”

　　一听到疼字，苏言的眉便蹙了起来，嘴上却道：“既然是比武，说是点到为止，还是难免受伤。”他的掌心轻覆在他受伤的肩膀上，一股温热的灵力在微泛着青紫的伤处流转，很快便缓解了痛意。

　　“这算作弊吗？”

　　苏言一抬眸，直勾勾看着他的双目：“不算，最多是外挂。”

　　叶尘潇被他这般旁人无人又直接的举动弄得有些耳热，不自在地挪开了目光，语气正经：“咳，他好像还要继续挑战，不是说觉得古怪吗，再看看。”

　　苏言眼底映着笑意，松开了他的肩膀，乖乖转正坐好目视前方：“他还能在这里比一场，每个区的上限是五局。”

　　头一次听到这个规矩，叶尘潇问：“为何不见规则书中写这条？”

　　“隐藏规定，毕竟想连着打的都去擂台赛了，这人倒是特立独行，偏偏选了自由赛。”苏言又看了眼比试台之外的审判者，心说这审判官还真是淡定，一点也不怕碰上硬茬，都这情况了还没什么动作。

　　叶尘潇点了点头，从方才的交手来看，这个人不好对付，若是没有这项隐藏规定，剑修区其他人就难以在这里得到积分。
　　“他这么做，难道是为了抢分？”不等苏言回答，他又接着说，“不过我这么恶意揣测别人，好像有点不合适……”

　　苏言转头看向他：“刚好，我也这么怀疑，虽说没有证据不该胡乱给人扣帽子，但是这个人，绝非剑修。”

　　叶尘潇眸光一暗：“他是故意来剑修区的？”

　　“不管什么目的，如果坏了规矩，自会有人管制。”

　　“……嗯。”

　　方宇和林舟过来的时候，台上还只站着蓝衣服的男人。

　　林舟一到，就给尘潇传了讯，二人便径直去了他们所在的位置。

　　“不是比赛吗，怎么就一个人在台上？”林舟拽着方宇的手腕，并排在空位上坐下。

　　苏言轻笑：“连胜四局，多少会让人望而生畏。”

　　“连胜四局？”林舟惊叹，“他有这个功夫干嘛不去打擂台啊，在这儿耗着不会是想卡积分吧？要真这样那就有点不讲武德了。”

　　旁边也有人在小声念叨，看起来也都对这种行为深恶痛绝。

　　“审判官就不能阻止一下吗？”

　　“卡别人积分之事，非君子所为。”

　　“没错，审判官明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人该不会走后门的吧？”

　　“……”

　　人类有个习惯，在碰上自认不公的事情时，会先入为主地将对方视作无恶不作的洪水猛兽，未明底细前，便已率先定下了善恶面，再如此警示后来人。

　　谣言，大概也是这样传起的。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有些人会在这种念头初始时便压下，但总归不会有人完全脱离这样的思路。

　　无法反驳，苏言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即便没有什么显眼的证据。
　　毕竟严格来说，星凌阁也没几个大善人。

　　好人这个品类，有点费命，还是少当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