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非石》五更雪

6、少年年少

　　正值炎夏时节，窗外知了依旧聒噪不停，穿着校服的少年坐在座位上，低头复习着课上的知识，偶尔抬头看看前面的空位。

　　窗外不远的树下，苏言抱着手臂看了一会儿，身后的三号提醒他林棠过来了。

　　“阁主大人既然不放心，何不放到自己身边养着，在外面总是有太多限制。”林棠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真巧，林舟趴在桌上睡得正香，约莫真的是兄弟之间的默契，他猛地从手臂上抬起头，脸上还带着压红了的印子，看向窗外凉意传来的地方，没人。

　　他动作幅度大了些，后桌的两位不约而同抬头看着他。方宇问：“怎么了？”

　　林舟一脸便秘状：“总觉得刚才我哥瞪了我一眼。”

　　方宇&叶尘潇：“……”不懂就问，这就是传说中的被害妄想症吗？

　　快上课了，叶尘澜的座位还是空的。

　　怎么还不回来？叶尘潇皱了皱眉，又发现身边的方宇刚才出了门就没回来。

　　“叶尘潇…同学。”一个男生满脸通红地站在窗外，像是累的，“叶同学，你弟弟被高越川带人堵到厕所了!”男生语速很快，一点不耽误事。

　　叶尘潇猛地站起，留下一句“谢谢”，匆匆跑了出去。

　　兄弟有难，林舟当然也要去凑个热闹，路过萧栩的位置时衣摆被人拉住了。他挑了挑眉，看着萧栩，说：“怎么，男厕你也想去？”

　　萧栩十分好笑地用力掐了他一下，然后便松手了。

　　林舟深吸一口气，手绕到萧栩身后，往下拽了下她的头发，转身就跑，留下萧栩独自在座位上冷笑。

　　不听姐说话，待会儿看你怎么嚣张。

　　男厕，满是消毒水气味的小空间里，带着一帮小弟的高越川站在叶尘澜面前，用自以为十分嚣张地语调说：“新来的，知道我是谁吗？”由于身高比不过叶尘澜，显得有几分可笑。

　　快上课了，厕所里也没几个人。

　　叶尘澜的视线懒懒地扫过众人，心中颇有几分无力：“不是，哥们儿，你是不是小说看多了，咱能出去再说吗？这里味儿也太大了点。”说着还一边抬手掩了掩鼻子，对于这个默认的打架场所十分嫌弃。

　　高越川身边一个矮个子男生说：“川哥，这小子意思是说你中二!”

　　叶尘澜嗤笑着说：“我本来也没这意思，不过你一说我就有了。”

　　被明里暗里骂了几遍的高越川拧着眉打了几下身边人的脑袋：“你是不是脑残!”又看向叶尘澜：“新来的，叶…叶尘潇是吧，我告诉你，哥的女朋友可不是你想抢就能抢的，你最好给我滚远点儿！”

　　一阵无语，人都没搞清，叶尘澜也懒得去提醒，轻咳了一声，打断对面中二少年的话：“那什么，你是来找我打架的？”他喵的，他完全不认识什么他的女朋友好吗，一看就是来找架打的。

　　闻言，高越川下意识地点头，突然反应过来，下了个手势，身后的小弟一窝蜂地涌了上去。

　　这段时间学了不少东西，刚好缺乏实战训练，送上门的机会可不好放过。

　　叶尘澜痞痞地笑了一下，迅速拿起身后的扫帚。等棍子真的打到别人身上时，他忽然想起，小时候他和哥哥挨打从来不敢还手，每次哥哥都把他护在怀里，事后帮他拍打干净身上的尘土，告诉他不要怕。

　　不是不敢还手，而是不能。他们心里都明镜似的，只能默默扛着。

　　最后一个隔间突然开了，一身正气的方宇从里面走出来，慢慢走到洗手池边，还抽空看了眼“战况”，用纸巾擦干手，默默地站在混乱的一堆人旁边观战。

　　突然一个手拿铁棒的男生绕到了叶尘澜身后，方宇轻轻叹了口气，快步移到那人身边，一脚踹上对方的小腿，还顺手捞走了那根铁棒。

　　这点时间叶尘潇也赶过来了，视线掠过叶尘澜手臂上的小片青紫，眼神一凛，小幅度活动了下手腕，将叶尘澜拉到身后，直接狠狠地朝着高越川脸上来了一拳，好像打出血了，他垂眸看了眼手背上粘到的一点血，自然而然想起了一些往事。

　　原本看到方宇站出来帮叶尘澜，高越川就已经打算撤了，他在学院里猖狂惯了，也不过是知道方宇不会插手自己的事，没想到这次失算了。

　　高越川刚要带着一群人偷偷地溜走，林舟迟来一步，瞥到里面的情况，于是…高越川又挨了一拳。

　　这校草当的也是真没面子，净惹些不该惹的人，偏偏又都惹不起。

　　叶尘潇对着两个见义勇为的同学道了声谢，方宇点点头，林舟念叨着“都是自家同学，当然要一致对外嘛”，方宇闻声勾了勾唇角，淡声提醒：“走吧，上课了。”

　　到了教室门口才发现大事不妙。

　　“卧槽，这…这这这节是我哥的课？!”林舟同学此刻只希望时光倒流，否则他宁愿在厕所待着。

　　因为……

　　林棠微微侧着身，横扫过几个迟到但还依旧慢悠悠走到门口的小崽子，最终将目光落在了自己弟弟身上：“林舟，你又迟到了，下课到我办公室一趟!”

　　叶尘潇&方宇：……

　　萧栩轻轻叹了口气：不听姐姐言，吃亏在眼前啊。

　　叶尘澜、其他同学：“噗哈哈哈…”

　　林舟弱弱地瞪了一眼叶尘澜，心里默默吐槽：怎么又是我一个人？!您真是我亲哥，再这么下去，你可是迟早会失去像我这么帅气又体贴的弟弟哒!

　　可惜吐槽归吐槽，实际上还是很怂的。

　　见四个人还在外边愣着，林棠不冷不热地开口：“你们几个还不进来，准备在外面站一节课吗？”

　　全体同学：QAQ，林大佬，您的冷笑话还真是冷啊!

　　论坛新楼：

　　高越川带人围堵叶尘澜，其他三个小哥哥霸气守护小崽崽……

　　向餐厅进发的路上，几个人跟稀有动物似的被人围观了，也只能怪四个大帅哥非要走到一起，确实有点吸引人。

　　“哎呀，一起犯的错，却要我一人承担，我可真是太难了。”林舟装模作样地擦了两下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叶尘澜勾着他的肩，拍了两下：“你哥都说你什么了？”

　　“切，当然是我先发制人，把那个高什么干的破事儿讲了一通，然后我哥就点了点头，把我赶出去了。”

　　队不算很长，四人各自买好饭，坐到了一起。

　　“对了，萧栩呢？你们平时不都一起吃饭吗？”叶尘澜喝了口饮料，将视线投向正在给方宇餐盘投喂青椒的林舟。

　　林舟正跟食物做着斗争，随口说道：“那臭丫头去找暮哥了，好像是有事情要聊，啧，她能有什么要紧事…唉，这菜里为什么非要放青椒啊，好难吃。”

　　叶尘澜凑上去看了一眼：“大概是因为这道菜叫青椒炒肉？”

　　“要不是看方宇喜欢吃青椒，我才不会买它。”

　　爱吃青椒的方宇同学默默咽下一口某人挑过来的菜，沉默了几秒，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难吃。

　　叶尘潇看了眼方宇，又低下头继续努力的吃饭。学校的饭菜果然比不上星凌阁的……唔，又想起某个人了，好奇怪，思绪总会不自然地飘远。

　　“有人找尘澜的麻烦？”刚踏出临溪学院大门的苏言嗤笑一声，“找死呢吧。”

　　“都是小孩子，有冲突也很正常，你还是别问他们这些，免得让他们误会你监视…嗯…你别乱动…”

　　“什么？”苏言听萧暮语气不太对。

　　“咳，没…没什么，你注意就好，小孩子，可能比较敏感。”萧暮皱着眉推开不安分的林棠，清了清嗓子。

　　苏言阁主突然想起自己这位好友不久前脱单的事，大概也明白了那头的不对劲，连忙挂断了通讯，暗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本尊可真是太有眼力见儿了。

　　“暮暮，你耳朵又红了。”林棠的吻落在萧暮耳畔，勾人的嗓音响起。

　　萧暮圈住林棠的脖子，白皙的脸颊也有些发红，轻轻喘着气：“你……”

　　林棠吻了吻怀里人微微发红的眼角，声音有些哑：“暮暮，你一点都不专心，明明是我的学生，我都还没说什么，你倒是挺关心的？”

　　原本萧暮还想说些什么，听了他这委屈巴巴的语气，顿时又咽回去了。

　　他想，他们都害怕了，错过了几百年，如今算是一秒都不敢再浪费。

　　学生时光总是充满了欢乐，没有校外的纷纷扰扰。不论在哪个时空，年岁几何，这点乐趣总不会缺席。

　　“大家安静一下!”林舟站在讲台上扬声道，“下个月是我们学院百年校庆，要求咱们一级班全都要出一个节目，大家有想法有意愿的下周之前报一下名啊!”

　　最后一排的方宇目光一直落在讲台上的少年身上，向来严肃的脸庞也不自觉的柔和起来。

　　专心写作业的叶尘潇突然开口：“你是不是……”

　　这些天过来，几个人混的还算熟悉。虽然方宇和叶尘潇都不爱说话，但也由于其他两人的关系，相处的还不错。

　　“是。”

　　这么直接的回答，确实是方宇的风格了。

　　叶尘潇点点头，没再说别的，不过是作为同学关心一下，并未打算深入地问。更何况，他和方宇林舟年龄差了几百岁，真论起来，还要有些代沟呢。

　　在星凌大陆，现世和古界，同性恋、异性恋、双性恋和无性恋都很常见，一直以来都处于平等的地位。

　　只是，总有人秉持着奇葩思想，提出了另类观点，认为同性恋连最基本的繁衍后代都做不到，实在不堪入流。有段时间整个星凌大陆都在排斥着非异性恋人群，由此还引发了不少祸端。后来最先传播这种思想的人被苏浅阁主亲自带回了星凌阁，几日后便放出来了。

　　具体细节不可寻，只知道此后星凌大陆再无人敢明目张胆地借此挑起是非。

　　“班长大人，我帮你宣布完了，不知您可有什么想法啊？”林舟坐在椅子上，转了个身，单手撑在后桌上。

　　“都—”

　　“都行是吧？哎，早知道就不问你了。那尘潇呢？有什么主意没有？”林舟直接打断了方宇那套固定的回答，又转向一旁的叶尘潇。

　　“别忙活了，”叶尘澜提着五杯加冰的柠檬水回来了，递给前面的萧栩一杯，插话道，“我哥肯定不会搭理你，问也是白问，你还不如问问我，我最了解他了。”

　　林舟吸了一大口柠檬水，吐掉几颗籽，含糊不清地说：“是吗，那还请您给个建议？”

　　“其实吧我觉得—”叶尘澜的话忽地转了个弯，“你穿女装就很不错。”

　　“臣附议!”刚刚还认真学习的萧栩突然转过来，跟叶尘澜击了个掌以表支持。

　　“你们可拉倒吧……”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起来，叶尘潇淡淡地笑了一下，低头继续研究术法课上留下的几条心法。

　　或许他们这些人相隔了千百年的距离，但此刻聚在一起，便足够了，又何必细究那些不重要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