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非石》五更雪

41、紊乱程序

　　随着那缕残魂的消散，空中密布的乌云也渐渐散去。

　　一直待在楼下某棵树上听戏的林修染跳了下来，丢掉手里的树叶。

　　【林修染：他们星凌阁主谈感情，怎么都这么不容易？

　　北堂然：……（他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

　　林修染也是忽然想起了他的私事，很快的勾了下唇：确实是、都、不容易。】

　　祠堂二楼，萧栩一脸惊愕，清晰地感受着脖子上冰凉的剑刃。

　　这次没人再乱动了。

　　“顾羽你干嘛！”叶尘澜不敢轻易靠近顾羽，只能大声吼过去。

　　萧栩垂眸看了一眼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又看向顾羽那双此刻正无神的眼睛。

　　顾羽机械化地开口：“八个人，全部带走。”

　　好像是在对什么人下指令。

　　苏言看了看双目紧闭的叶尘潇，脑子里开始天人交战：顾羽这是叛变了？卧底？一个AI能违抗制造者的命令？沈知怎么回事儿？出故障了？脑子进水了？还是程序代码紊乱了……总结，沈知这什么破技术，也太不靠谱了。

　　他的情绪总是来的也快，去的也快，总能很迅速地调整自己的状态。

　　“顾羽？”苏言试探着喊了他一声，然后，对方没有任何反应。接着他动作自然地收起了地上那把从叶尘潇昏迷到残魂出现震动的愈发剧烈的漓火剑，动作迅速得像是即将准备反水。

　　既然顾羽这边行不通，苏言又转向了那个在密室里就很倒霉的黑衣人：“喂，兄弟，问你个事儿，就他，”他扬起下巴，指了指顾羽，“他这什么情况，被你们头儿控制啦？”

　　黑衣人：“……”

　　“行吧，我知道了。”苏言再转向顾羽的瞬间，脸上嬉笑的神情收了一下，本就略显凌厉的眉眼透着股肃杀的意味，但也只是一瞬。

　　黑衣人十分无语且委屈，他分明什么话都没说，甚至一个语气词都没有。

　　苏言慢慢地向前迈了一步，果然，顾羽很快开口：“别动。”

　　依旧是机械性的语言，不带丝毫感情，甚至连剑的指向和位置都没有一点变化。

　　收回刚才那一步，苏言朝他无辜的地摆摆手，嘴角还挂着丝若有若无的笑。

　　真是好奇，什么人能改的了沈知敲出来的代码。

　　“几位公子，跟我们走吧。”黑衣人似笑非笑地看着苏言，大概是受够了他的气，对终于能扳回一城感到极大的欢喜。

　　林棠的衣服上沾了不少血，但几乎都不是他的，他一直看着距离顾羽很近的萧暮，隐约注意到暮暮的手很小幅度地动了一下。

　　下一秒，萧暮便醒了，他的位置刚好在萧栩和顾羽中间，所以就着半靠在墙上的姿势，迅速推出一掌，顾羽没来得及反应，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躲开攻击。

　　萧暮单手撑地，借力站了起来，把萧栩护在了身后，冷冷地看着顾羽。

　　他已经好久没有露出这样不近人情的样子了。

　　顾羽不是人类，很快调整了身体平衡，剑尖指向萧暮，直接刺了过去。

　　很久很久以前，萧暮的灵术便已经练到了极高的境界，再加上他性子温和，样貌又出众，爱慕者极多，想与之切磋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顾羽这一剑刺的毫无技巧可言，萧暮很轻松地躲过，并且在自己躲开前，将萧栩也向一旁推了推。

　　林棠注意到他的动作，面上不显，心里却想着萧暮身体正虚弱，自从上次这么对付完嗜血蛊，伤了底子，身体状况大不如从前。

　　可还未等他靠近帮忙，便有其他黑衣人挡住了他的脚步。

　　萧栩也被人拦住了路，不得已只能先清理掉中间的障碍。

　　混战再次上演。

　　满地的杀戮。
　　林修染听着楼上一个接一个倒地的声响，突然觉得报仇这东西，报来报去，简直不知所谓。

　　萧暮一直抵挡着顾羽的攻击，很少出杀招，如此一比较，顾羽出手更为放肆，没有顾忌。

　　失血过多的原因，萧暮的攻击渐渐变得无力。

　　手上力道一软，顾羽趁机打掉他手中的武器。

　　剑尖距他的心脏不足半米，萧栩突然出现挡到他身前。

　　冰冷的剑忽地穿破了身体的温热，顾羽手上溅了几滴血，好似铺开的白纸突然晕开了几滴墨，扎眼得很。

　　萧栩倒在萧暮怀里，急促地呼吸着，令萧暮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一片惨白。

　　对面持着剑的顾羽机械地转了下脑袋，端着剑的手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小栩…”齿缝间偷溜出了几个字，违背着他身体内新插入的乱码程序。

　　顾羽的眼神时而有神，时而无神，不知是挣扎了多久，那把还沾着萧栩血的剑猛地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骤然而来的痛意唤醒了沉睡的“灵魂”。
　　只是，一入眼便是心上人快要凋零的生命。

　　一时脱力，顾羽半跪在地，伸手想要触碰萧栩有些发白的脸颊，可才到一半便顿住了。

　　另一边，林棠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他先是瞥了一眼萧暮，张了张嘴却没发声，只是手中的动作更加利落果断，慢慢向着萧暮的方向移动。

　　情况不太妙，苏言觉得自己刚放过血的地方更疼了。

　　变故总是来的太突然，让人没有一点防备。

　　也正是这时，突然又出现了几十个戴着獠牙面具的黑衣人，训练有素地加入了混战中。

　　看样子，是友非敌。

　　看到玄甲影卫终于赶到，叶尘澜一剑砍在黑衣人肩上，狠狠一脚将人踹了出去。

　　局势渐渐反转，林棠也终于挪到了萧暮身边，他单膝跪在地上，让身体虚弱的萧暮靠在他身上。

　　“小栩……”彻底恢复神智的顾羽声音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他忍着疼，慢慢抽出了自己的芯片塞到萧栩手里，又将这些年来自己身上修炼得来的灵力全都注入一粒还魂丹中。

　　这还魂丹是顾氏的，说是还魂丹，却也只能用来救普通人中的普通人。

　　他想，再加上这一身灵力，应该够了吧。

　　天命在这儿搁着，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遵守了。

　　他又看了萧暮一眼，满脸的愧疚，可萧暮只对着他摇摇头，轻声道：“不能……”

　　可人都是偏心的。
　　他怨恨顾羽的伤害，又不忍顾羽的付出，却还是选择尊重他们的决定。

　　做完这些，顾羽的意识也模糊起来，直至眼前一片黑暗，再不见那双明亮的眼眸。

　　对不起，我的程序里写的明明都是你。
　　可到最后，伤了你的也是我。

　　只是后悔，我没能违背自己的…“心”来救你。

　　对不起啊，萧小栩。

　　萧栩没有力气说话，只是用最后的一点力气握住了手心里躺着的芯片。

　　无声的，泪便流了满面。

　　明天和意外，总有一个先到的。
　　但在等待明天的过程中，我们就总是抢先碰到了后者。

　　很多时候，我们都是来不及悲伤的。

　　.

　　“东方，尘潇怎么样了？”看到东方俞出来，苏言立刻凑上去问话。

　　“你们家尘潇好的很，不过看你这样子还挺上心的，实在担心的话，就多做点好的给他补补也行，至于你……”东方俞格外嫌弃地扯过他的手臂看了几眼，“多吃点猪肝，吃啥补啥。”

　　“去你的！”

　　“哈哈哈……阿言，苏浅阁主跟我说了你解毒的事，最近没感觉哪里不舒服吧？”

　　苏言一挑眉：“我这体质，能有什么事儿。”

　　“真的假的，信不信我一针让你哭出来？”

　　苏言脑子信但嘴上不信：“信不信我一剑让你脑袋掉下来玩玩儿？”

　　“哈哈……不过说正经的，你之前去我那儿要一些补汤的食材和食谱，也是给尘潇、和尘澜做的？”东方俞笑了半天，扒拉出早就想问的这个问题。

　　苏言很随意地点点头：“是啊，怎么了？你可别现在跟我说那些汤还有年龄限制啊！”

　　“那当然没有，我这么靠谱的医师，要真有什么忌讳，早就直接跟你说了。”

　　“那你问这干什么？”

　　东方俞叹气：“随口一问，你这么小心做什么？”

　　苏言耍赖：“我也随口一问。”

　　东方俞：“……”

　　阿言和那谁的事，苏浅阁主到底打算怎么处置啊……

　　玄甲影卫匆匆的来又匆匆的离开，也没给他们留问话的机会。

　　出门一趟真是凶险万分，好不容易回到了星凌分阁，苏言还很有面子地喊来了星凌第一医师东方俞亲自给他们治伤，所幸萧暮底子虽然差了，但还不至于太严重，需要好好修养几日，苏言这幅样子，更是不用多说。

　　“师尊？”白衣的少年端着刚熬好的药从外面走进院子，苏言一见他过来，接过药碗道了谢，然后就很识趣地告辞进了屋里。

　　一听到这个声音，东方俞就有些头疼，几乎是一瞬间便收回了放飞的心思。

　　“暮云啊，怎么了？”好徒弟，你有没有感受到为师的抗拒！

　　目光一触及淡青色衣衫的青年，秦暮云的眼神便温柔起来，温柔的让人忍不住想清醒地沦陷。

　　明知玫瑰带刺，却还是不断有人想要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