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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咫尺天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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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孤零零的荒坟上突然出现一个缓缓升起的光点,那光点散发出强大的灵力。
苏言盯着看了好半天,终于分辨出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星凌戒……的缩影。
果然,他直觉挺准的。
显然林修染也想起了那是什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曾经他的手上戴着一只银白色的戒指,甚至在他死了之后,那戒指还一直套在他的神魂上,可就在千年前,他的神魂意识尚不清晰时,戒指消失了,没留下任何痕迹。
那个时候北堂然还没出生,他也还没有完全从死亡中清醒过来,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如何,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死了还是没死。
只是记得,突然有一天,指间空缺了一样东西。
然后他便重新陷入了沉睡,直到很久以后北堂然出生,他的神魂附着过去,意外造成了一体双魂的情况,但并没有人能检查出来。
苏言抬手按住林修染微微颤动的肩膀,叶尘潇的目光扫过去时停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了。
“我没事。”沙哑的声音响起,苏言听了更觉得担心,他可不想把自己这位弟弟惹得不开心。
可现在不能停下,所有的真相都需要他们自己来看,苏湛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万一人家不愿意等了,那可就亏大发了。
星凌戒缩影半浮在空中,强劲的灵气四溢,方才埋下的玉棺破土而出,四平八稳地落在旁边的空地上。
戒指绕着玉棺转了几圈,似是在努力地一点点接纳棺中人碎裂的神魂,可进行到中途却戛然而止。
苏言料到了这种情况,他知道星凌戒蕴含无尽的灵力,可它救不了人,更何况这还仅是一只缩影。
不过,这样徒劳的行为,他好像也干过,在叶衍初离开的时候。
想到这儿,他蓦地转向了尘潇,不料对方也正看着他,不知看了多久,在他看过去的瞬间,少年却又匆匆移开了目光。
苏言抬了下手,想摸摸他的头,可最后也只是想想。
叶衍初于他而言,更多的是知己情谊,那些错以为的情感,早在看到少年的刹那,便已然全部看清了。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自己好像有点可笑。
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
荒唐至极。
林修染有些错愕地看着那只透着微光的戒指,想走近些却又不敢轻易靠近。
他害怕,害怕会知道真相。
害怕,他这一千五百年的等待,并没有自以为的那般盲目。
忽然有人从远处向这里走过来,星凌戒缩影晃了几下,飞快地将这里恢复了原状。
来人是北堂肃。
察觉到有人过来,迅速隐形的不只是苏言几个,星凌戒缩影也立刻隐形“躲”了起来。
苏言:……没骨气的东西,怂。
银戒突然隐去形迹,林修染的眼神也黯淡下来。
北堂肃会折返回来,苏言也不觉得意外,林修染反倒有些不解。
他跟这个人可没什么交集。
现在又一个人回来,猫哭耗子假慈悲?
恕他不能理解。
北堂肃的表情看起来还是很严肃,又多了几分庄重。
他取出了一个东西——血珀草。
按一千五百年前的时间线,血珀草应该也算是稀有灵药,十分罕见,想不到这人还挺舍得宝贝,该不会是看上我这弟弟了吧?!
苏言顿时替弟弟燃起了沉重的危机感,悄悄观察着林修染的神情,很好,眼底还是悲伤多一点,看来危机可以解除了。
叶尘澜一看到血珀草就瞪大了眼,压着声音问叶尘潇:“哥,血珀草真有这么大功效,还能医治…咳,死人?”
“哪有那么神奇,”苏言忍不住笑了笑,在他头顶敲了两下,“人死了,神魂重聚的概率太小,基本上是没救了。”
“那他……”叶尘澜对着前面的林修染扬了扬下巴,“现在是什么情况?”
苏言沉默了一会儿,说::“……他大概是时空bug。”
一个被公正了亿万年却在某一刻突然生出本心的神明真正眷顾的人。
叶尘澜舔了下微干的嘴唇,忽然觉得自己能在寻声之境里找到血珀草,真的是运气逆天。
北堂肃运起灵气,将才埋上不久的坟堆推开,掀起棺盖,又将血珀草与“林修染”的身体炼化融合,最后他在浮于半空的“林修染”面前站定,久久未动。
苏言一脸悲痛。
别问,问就是—我这弟弟不会真被人拐走吧???小说里都这么写的,万一需要以身相许,那可就不好玩了。
“弟—”大概是他这种心思表现得过于明显,苏言一转头就对上了林修染十分无语的目光,顿时卡住了,抿紧嘴唇,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行,新弟弟好凶。
叶尘潇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个,又刻意避开了苏言的视线。
他在躲。
躲开他想靠近的光源,是件很难的事。
可是别无选择,他心底无时无刻不在叫嚣着,渴望看到苏言为他抛开星凌阁主的公正,可他只能将这些病态的渴求深埋心底。
如果没有更大的希望,最后的失望也就没那么伤人了吧。
北堂肃等了很久才离开,走之前在玉棺周围布上了一层阵法,防止外人破坏。
他无意杀人,只是时局如此,他不得不为了自己的以后做打算。
眉眼如画的青年倒在地上,层叠的红衣上晕染出不显眼的血迹,他忽然开始好奇,好奇这个青年半生走过所看的风景,所遇的人事。
可惜,父亲派他来的最终目标,还是没有达成。
明明算出来的灵物问世之地就在林都将军府,都快翻个底儿朝天了还没找到,不过还有个小女孩儿活着……
终于没了旁人,林修染走到自己的“尸体”边,阵法自然挡不住他,戒指对他的气息没有抵触,再次出现,绕着“林修染”转了几圈,牵引着他体内的血珀草重新炼化,疏通全身经脉。
维持了太久阵法本源,有点损耗精神,苏言皱着眉,下意识找到叶尘潇的肩膀靠了上去,对方很明显地僵了一下,垂眸看到他略带疲倦的神色,瞬间软了性子凑近了些,好让他靠的舒服点。
天上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细细的雨丝,打在脸上,带来一阵凉意。
穿过细碎的雨幕,一个少年匆匆向这边走过来,肩头和发间夹带着不知从哪里沾来的雪花,缓缓渗透,消失不见。
这一天的星凌大陆,下了一场很大的雪。
“苏湛”直直地穿过了林修染的身体,走到玉棺旁边,那道阵法在他面前形同虚设,而林修染则被这突然出现的意外惊到了。
少年身上的衣袍有点湿了,显得有几丝凌乱。
他平时总是一丝不苟的模样,林修染下意识地抬起手想帮他整理,手掌却直接穿了过去。
少年脖颈处还残留着被玉棺里的人咬红的痕迹,就像是它的主人故意留下来宣示什么一样,跟少年脸上的冰冷一点也不沾边。
在林修染出神的时候,苏湛突然偏过头看着他站的位置,有那么一瞬间,林修染以为他能看到自己。
他看到有一滴雨从苏湛的眼角滑落,心想,这雨真是不解人意,平白添了伤感。
看不到他的,或许只是错觉。
苏湛又徐徐转过了头,死死盯着棺中的红衣青年。
戒指似是感受到了苏湛的气息,炼化灵气的速度加快了些。
雨势好像变大了。
林修染就站在苏湛身后静静地看着。
咫尺之距,
却横跨了一千五百年的时光。
那身红衣太扎眼了,苏湛把手放到他肩上,神念一动,便给他换上了一身新的红色袍子,绣着滚边细纹,腰封上也有蝴蝶的印记。
“红衣,你喜欢的。”苏湛的手从他侧脸上轻轻划过,低声念了一句。
他手上的星凌戒本体,也跟着缩影一起,向林修染的身体输送源源不断的灵力。
一旁的林修染走近了些,隐约能闻到苏湛身上若有似无地苦茶味。忽然他目光一凛,绕到另一边,却看到少年整条左臂都染着血,甚至还有伤口在往外流血。
他咬紧了唇,慢慢捂住了心口的位置。
这个地方很疼,令他呼吸都觉得难受。
站在不远处的几人,虽然不了解具体情况,可这样的局面任谁看了都不会开心。
叶尘潇感觉肩上负担加重,连忙转头去看苏言,却见苏言的眼神已经有些失焦了,不由得心里一慌。
苏言只是突然觉得头很疼,很多陌生的画面想往脑子里钻,他有些累:“潇潇,我再靠一会儿,头疼。”
闻言,叶尘潇继续维持着动作,不敢轻易再动,只是眉心却像打上了结,又拧作一团。
除去越下越大的雨,整个场面都是沉默的,就好像整个世界都是寂静的。
苏言半眯着眼注视苏湛的举动,戴着星凌戒的手指微微缩起,他在想,这个画面怎么那么熟悉……
画面猛地转换,苏湛似是将“林修染”的身体收进了星凌戒中,然后带着“林修染”此时不堪一击的魂体,来到了北堂皇城。
很显然,找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人来养魂,对林修染的恢复大有利处。
为此,他找到了那个被北堂肃带回来的女孩儿。
雪,原来是星凌大陆的雪。
林修染沉默地站在北堂的宫殿前,望着大雪中那个渐渐远去的身影,忽然就无声地笑了起来。
原来真的有个傻小子一直在星凌大陆等着来抢他的亲,只是没能等到。
至此,溯源阵法结束。
林修染并未直接撤掉阵法,毕竟外面还有外人,只是没想到他跟苏言还会有这么一层关系。
不过嘛……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这点时间,苏言也缓了过来,问:“现在出去?”
林修染藏起眼底的情绪,理了理杂乱的思绪:“哥,我跟别人合作,总要讲点诚信,最多给你们放个水。”
这称呼……看来这人是不会跑了。
苏言笑着点点头:“立场不同,我明白,不必强求。”
随本心行事,做到问心无愧。
再睁眼,就是在地下密室中了。
被无情的留在外面的黑衣人手里一直握着剑,此刻见林修染终于出来了,狠狠地瞪了过去,结果发现林舟几人也一并出来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做,他有点怀疑,怀疑林修染是不是被策反了。
林修染挂上笑看他,幽幽地吐出一句:“不好意思啊,阵法出了点儿小问题,不小心把他们给带出来了。”
黑衣人看着他,然后表演了一个典型的皮笑肉不笑,大概是被林修染这意外的操作整无语了。
林修染装作看不懂的样子,淡定地问:“怎么,你不会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吧?”
“不敢。”黑衣人拱手行了个礼,弯下腰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先生,方才您不在,主人通知我先请您回总部一趟,有要事商谈。”
要事?
林修染挑了挑眉,点点头:“诸位,先告辞了。”
如此匆忙一遭,也只是耽搁了些时间。
苏言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总感觉哪里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