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非石》五更雪

29、宿命彼岸

　　半个时辰前，林舟说想去那家糕点铺看看，方宇便带他去了，哪知道那边的人那么多，大概是林舟对木槿糕爱得深沉，方宇爱屋及乌，就跟他一起排起了长队，可等好不容易买到了，林舟挤出人群的时候，才发现方宇不见了。

　　一开始以为是玩笑，可传讯的时候一直发送不成功，再想起早上方宇晕倒还有昨晚方宇突然醒来的样子，林舟有点慌了。

　　分头找了许久，再汇合各自摇了摇头。

　　只有林舟找完人回来后，说了句“不用找了”，但他脸色实在太差，一眼就看出不对劲了。

　　林棠拨开他额角垂落的头发，问：“你刚才见到他了？”

　　他和林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当年林夫人死之后，他父亲取得他的同意后续弦，第二任林夫人，也就是林舟的母亲，是个很温柔的女子，这些年来对他也还不错。林舟又是个活跃的性子，所以他对这个弟弟还是喜爱多一点的。

　　“我俩吹了，”林舟突然说，“就刚才，他说我太麻烦。”

　　分手了？这么迅速？

　　苏言放出神识，迅速扫过整座城，突然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

　　叶尘潇忙抓住他的袖子，问：“怎么了？”

　　“看到个熟人，”苏言想起刚才那货对自己堆起来的笑脸，忽然感觉心里毛毛的，“容墨还在这儿，还挺嘚瑟。”可能真的是感觉到有人在看他，容墨那厮竟朝着虚空笑了一下，还挺瘆人的。

　　容墨？叶尘潇直觉这人身份也不简单，不过目前来看倒是没有影响他们的计划。

　　苏言目光一凛，突然觉得最近星月大陆着实不够太平，又或者说，所有时空都不太平……

　　表面安稳了几百年，突然有异变发生，必是有人坐不住了，想挑衅一下星凌阁，还真是作死。

　　“先回去，这事儿有点问题。”苏言突然正经起来，皮笑肉不笑地说。

　　叶尘潇看着苏言微微皱起的眉，心突然疼了一下。

　　联系最近发生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又总是涉及到以前的很多事。

　　苏言揉了揉眉心，头有些疼，只是不论什么时候他都不能倒下。

　　星凌阁主也就这些作用了。
　　时空错乱，正邪失衡，他们都需要站出来调节。

　　很久以前，有人说，星凌阁主拥有无尽的生命，对其他人来说太不公平，可没有人知道，漫长孤寂的光阴，远比死亡更可怕。

　　后来，他们修正了法则，添上一项自然陨落。进入生死轮转后的再次苏醒，便会忘却前尘过往，重新开始新的一个轮回。

　　想到这里，苏言脑中突然蹦出一个他从未想过的念头，这让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他竟然会想摆脱这些无理的责任。

　　不知道曾经的自己有没有这样想过，但这一世的他真的有这种想法。

　　“谁！”敲门声突兀地响起，苏言猛然回神。

　　“是我，尘潇。”

　　听到熟悉的声音，苏言心里突然静了下来，他深呼一口气，说：“进来。”

　　一身黑衣的少年微微低着头走到苏言面前，想说什么却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苏言抬眸瞥了他一眼，一瞬间神色又变回了先前的轻快：“坐，怎么了，看起来不太高兴。”

　　叶尘潇：“我是觉得你不开心。”

　　“我有什么可不开心的，最多就是事儿太多，脑子有点乱。”

　　忽然想到了慕言，那段日子不必理会时空纷争，也许他才会没那么累。

　　叶尘潇看着此刻心不在焉的苏言，忽然有点心疼。
　　“我—”他能说什么，劝他别在意那么多吗？真可笑。

　　“嗯？什么？”苏言倾过身，一手撑在桌案上托着腮，瞬间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

　　叶尘潇与他对视上，呼吸一滞，没有立刻避开，长长的睫羽随主人的心慌乱地扑扇了两下，又渐渐平息。

　　“尘潇，你是不是—”

　　“叔叔，”叶尘潇突然说，“我去看看林舟，您如果累了就多休息，我先走了。”说完就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苏言愣了一会儿，突然摇着头笑了笑。

　　你是不是，也能对我有点别的心思……
　　算了，这辈子过完，下辈子可怎么办。

　　苏言独自回了星凌阁，直奔凌浅殿去了。

　　看见苏言一人回来，苏浅垂下眸子看着怀里的雪狐，不动声色问道：“星月出事了？”

　　苏言点点头，眉间多了一抹愁色。
　　“姐，星月发生的这些事，是不是跟之前萧家的事有点关系？”

　　苏浅点点头，那雪狐从她手下钻出来，跳到地上，趾高气扬地朝门口走去。

　　得到确定的回答，苏言也没放下心，串上当年的事，似乎更复杂了。
　　“这小狐狸，倒是一点儿也不害怕，怎么比我还放肆些？”问完了正事，苏言扭头去看那只雪狐，小家伙正探头往里看，见里面的人都看着自己，又哒哒地退了回去。

　　在苏言转回来之前，苏浅掩去眸中的异样，轻声一笑：“可能是还未开灵智，所以不会收着性子，也不会躲我。”

　　“唉小狐狸你走开别咬我衣服！”

　　门外突然传来叫嚷，正出门的苏言一眼便瞧见，眉心带着曼珠沙华印记的红衣小少年弯着腰，身边有几只扇动着翅膀的雪灵蝶，试图把垂下的衣角从雪狐口中抽出来。

　　苏言靠着门停下，揣着手看眼前的场景，其中几只雪灵蝶似是发现了他，便扑棱着晶莹透亮又夹着红色纹路的翅膀朝他飞去，最后落在他手背和肩头，或是头发上。

　　“乖啊。”他抬着手，轻轻戳了戳手背上雪灵蝶的翅膀。

　　“烟儿，回来。”
　　小狐狸动了动耳朵，歪着头看向站在门口的苏浅，又转回来扯了两下少年的衣服，最后还是松了口，跑过去跳进苏浅怀里。

　　那少年拍平了衣摆，跟个孔雀似的走过来，瞪了一眼小狐狸，道：“哟，小言回来啦，要不要一起出去喝一杯，你请客。”

　　苏言实在不知道，怎么会有人能把白嫖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还不带一点儿羞愧。
　　“没空，你去找落落吧，可能就她跟你一样闲着。”

　　“谁闲了？！本尊可是牵动了万千时空人的宿命，很金贵的！你们可得好好伺候我。”

　　“宿命”此人，骄矜奢侈。

　　苏言上手呼噜了一把他的长发，揉的不成样子：“小屁孩儿，还蹬鼻子上脸了，想玩儿就去找落落，不然你就还在重火殿待着吧。”

　　这么一警告，“宿命”顿时一个激灵，他可不想天天闷在那破地方，便心不甘情不愿地说：“哼，既然苏落阁主那么想念本尊，那本尊就大度一点，给她伺候本尊的机会。”然后又怂怂地拍了拍苏言的手臂，“那她现在在哪儿呢？”

　　.

　　离开星凌之前，苏浅叫住了他。

　　“阿言，你有没有碰上过，让你不自觉想要靠近的人？”

　　阳光有点耀眼，苏言看不清背光处苏浅的神情，他只道：“好像早就遇上了一个，怎么了？”

　　“无事，去吧。”

　　没人知道苏言偷偷回了星凌阁一趟。

　　不自觉想靠近的人……有的吧。

　　“言哥。”

　　叶尘澜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苏言抬头，对着那张脸愣了一会儿：“怎么了？”

　　“林舟叫我们过去，他想起点别的事。”

　　苏言：“走吧，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发现？”

　　“嗯，我找那家糕点铺附近的人打听过，他们说好像是看到几个鬼鬼祟祟的人过去，以前没见过的生人。”叶尘澜面色有些凝重，这可并不常见。

　　闻言，苏言倒没多惊讶，只是好奇方宇是怎么轻易便中招的。

　　莫非是他自己跟着走的？可又为何特地返回来通知林舟自己要分手。另外……容墨还在附近。
　　另一种可能，方宇确实被带走了，而后来出现的那个，是冒牌货。

　　如果是冒牌货，那就是影子，或者他人假扮的。

　　后者好说，至于前者，即在不同时空中容貌相同之人，相互间联系并不大，互称为影。
　　不过，几率不大，一个人并非在每个时空都有自己的影子。

　　所以苏言觉得更可能是后者。

　　一行人聚到一起，等着林舟说话。

　　苏言一进门就问：“小舟舟是不是想起哪里不对劲了？”

　　林舟愣了一下，他确实是回来后才想起的，那么明显的破绽，他有些气恼自己的粗心大意。

　　有些东西，是模仿不来的。

　　他和方宇有一对情侣耳钉。

　　那两只耳钉各自刻着细小的对方名字的缩写，很小的花纹，还加上了一只小舟，都是林舟自己找族里一位会这门技艺的前辈学来，一点一点刻上去的。
　　制作材料原本是在寻声之境中得到的一大块于灵气中浸染了上万年的红色琥珀，通明透亮，微微带着点香气，可惜单是被林舟用废的就快一半了。

　　方宇答应他了，永远不会摘下来。

　　“他说过的，不会摘下来，除非我亲手摘。”

　　林棠白了他一眼，道：“所以糕点铺那里是方宇，后来你再碰上的，已经是冒牌货了。”

　　“那他会不会有危险？我们快点去找！”林舟猛地站起来就想往外冲，被叶尘澜拦住了。

　　“林舟，宇哥的气息被掩盖住了，你这么找根本找不到。”叶尘澜按着他的肩膀，不敢放松，突然感觉手下的触感有几分怪异，下意识叫了苏言来看。

　　“我肩膀上怎—”林舟见苏言摸了摸自己的右肩，很快一张纸便现了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