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park6 ...
-
在超市买东西的时候她也是心不在焉的，完全忘记要买什么。夏栀后悔为什么一开始不列个清单。
她没有做笔记的习惯，偏偏又是健忘的个性。
以前快要到吃饭的时候，妈妈总会让她出去买开胃小菜或者买一副卤鸭的内脏。她也很高兴，因为卤鸭的汤拌着干饭最香。
有一次要买的东西比较多，她也没列出来，还没到超市就忘光了。回来的时候只带了一副鸭内脏和一瓶豆腐乳。
妈妈哭笑不得：“我让你买的盐呢？”
她说：“忘了！”
妈妈说：“那我们今天的鸽子汤怎么办？没有盐，一点味道都没有，怎么吃？”
她说：“那就当水喝。”
其实比水还难喝！汤里几乎都是鸽子的腥味，夏栀喝了一口差点没呕出来。但是在妈妈的威逼利诱下，她还是忍着反胃把一点味道都没有的鸽子汤全都喝了下去。
自那以后，她就再也没吃过鸽子。
夏栀推着购物车路过喧闹的水产区，透明的玻璃缸里游走着各式各样的活鱼。
她盯着一群胸鳍是淡红色的福寿鱼发愣，不由地伸出右手，透过冰凉的清水抚摸那些体形微肥的福寿鱼。
丝滑的背鳍像是融化的巧克力，抚摸在手指上的触感清凉而淡静。
穿着黑色皮质围裙的年轻男子笑着说：“想买些福寿鱼吗？”
她点头：“要瘦些的福寿鱼，最好是尾鳍上没有肥肉的那种。”
男子戴着红色的皮手套，利索的抓起一只：“小姐很懂啊！这样的福寿鱼很适合清蒸，而且比红烧的好吃的多。”
她当然知道清瘦的福寿鱼更适合清蒸。这是母亲教她的，她听母亲说过，外公是位烧大锅菜的厨师。虽然是烧大锅菜，但是味道绝对不比专业的厨师差。
外公最拿手的菜就是清蒸茶香福寿鱼，是他自创的，用茶叶包裹着调料放在鱼肚子里，蒸出来的福寿鱼有着淡淡的茶叶香味。
“小姐，你的福寿鱼。”男子用白色的塑胶袋装着鱼，贴上标签，递给她。
她说了声“谢谢”，然后接过鱼，放在购物车里，往一楼的结账处走。
夏栀推着购物车站在了长长的电梯上，缓缓的向下移动。她的心静悄悄的，甚至连她自己都感觉不到心跳的痕迹。
因为是夏日，即使是傍晚，太阳仍然是亮晃晃的。
她眯着眼凝视着窗外的阳光出了神。晕黄如路灯般的光芒铺洒在细白的脸颊上，夏栀忽感一阵晕眩，也许她不该买福寿鱼的。
或许是因为一个人吃比较浪费，也或许是因为福寿鱼让她很容易思念一个人。
正当她出神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她一惊，连忙从裤兜里掏出来。
可是一看来电号码就犹豫了，是钟京山的。如果她能做到不牵不挂，她可以以为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从容，优雅，有方向地活着。即使站在最前面的时候也不会心慌，站在最后面的时候亦不会有卑微的失落。
也许那样的她才适合和他在一起吧。
可惜那样的她已经伴随耿昊的离去一同消失了……
直到铃声消失，她都没有去接，不是没有勇气，而是始终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将手机重新塞进裤兜，推着购物车若无其事的去结账，心里却如雨后的泥土，潮湿而泥泞。
在回家的路上，钟京山再一次拨了她的电话。本来打算和上一次一样不接的，可是想了想，福寿鱼自己是吃不完的，既然如此，何不再加一个人呢，至于那个人是谁，对她来说都无所谓。
于是她按下了绿色的通话键。
“喂！”
“……”似乎是没有想到夏栀会接他的电话，钟京山愣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钟京山？”
他语无伦次：“嗯，栀子……有事吗？”
呃……
夏栀瞪着手机不敢相信。好像是他打电话给她的吧，反而问她有事吗？
她失笑，心情忽然间很舒畅：“晚上有空吗？”
他抿唇，说：“嗯……有。”其实一直都是有空的，一般来说公司的上班制度是八个小时。但是只要把自己的工作做完，可以提前离开的。
她说：“那你晚上来我家吃饭吧。”
他有点不适应：“栀子，为什么会……请我吃饭？”
电话那边的夏栀有点窘，她说：“我做的菜一个人吃不完，想请一个人帮我一起……吃！”。
他想笑，嘴角却扯不出微笑的弧度，莫名地有些哀伤。
他说：“我晚上会去。”
挂了电话，夏栀急忙忙往回走，步伐比以往更快些。
景华公寓内，钟京山躺在蓝白色的大床上静静地发呆。
他躺了一会，然后跳起来，换上清爽的白色衬衫，抓起钥匙朝玄关走去。
门“咔嚓”一声关上，屋内随即是一片黑暗。床上的手机闪烁着幽兰的光芒，屏保是一位学生时代的姑娘的照片，她有着明朗而健康的笑容，瞳孔如被月光抚摸过一般柔亮。她的笑，如秋风般厌倦落寞。
阳光透过院子的十六棵栀子树照耀在湿润的泥土上，显出淡淡的光晕。
夏栀推开家里的门，把已经杀好的福寿鱼放在水槽里，洗干净之后放在白的发亮的餐盘上。
打开冰箱，取出葱，蒜，茶叶包，料酒以及一些调味料。动作熟练地撕开茶叶包，将如猫牙般细长的茶叶丝掏出来。
砧板是木质的，因年久已经破掉一个裂缝。她将剁成碎末的葱和姜丝放入茶叶包内，然后把茶叶丝包好，一并塞进洗好的福寿鱼的肚子里。
“用大锅蒸福寿鱼最好。”她呢喃着母亲曾经说过的话，轻轻地将锅盖罩在大锅上，然后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便重新塞回去。
这时，门铃响了起来。她小跑着去开门，结果一看是小纯。
小纯对着她做了个鬼脸，然后嬉皮笑脸地说：“夏栀姐啊，我来看看你是不是病的很严重，我好当英雄送你去医院啊。”
她纳闷，问：“你怎么知道我住这？”
小纯得意洋洋地说：“那还不简单，我趁颖姐回家的时候偷看了你的应聘资料。”
夏栀明白过来，在Attendez里，每个员工都有写上家庭住址。
她拿小纯没辙，只好瞪她。
“说，这么晚了，你到我家来干什么？”
小纯伸出手摸摸夏栀的额头，然后摸摸自己的，疑惑地说：“没发烧啊，怎么尽说奇怪的话！”
“小丫头，造反啊。摸人摸到我头上来啦！”
小纯立马狗腿献媚：“不是，绝对不是！夏栀姐，现在六点不到，你居然说这么晚了，难道不是发烧，把脑子烧糊涂了？”
“……”
她小心翼翼地问“……不是把脑子烧坏了？”
牧夏栀终于忍无可忍：“庄纯纯，你再不说来我这里干嘛，我就把你丢出去！”她居然一本正经跟一个小丫头争论这些无聊的问题，而且是在自家的大门口。
真是疯了！
小纯叉腰，像是踩到地雷似的：“不要喊我全名啦！”
牧夏栀忽然感觉无比的痛快，她得意洋洋：“庄纯纯小姐，庄纯纯小姐，庄纯纯小姐……”其实她特别想去掉一个纯字，直接喊庄纯……
于是，场面演变成一跑一撵的追逐戏。
钟京山莫名其妙地看着在院子里打闹的两个人，满头黑线。
他刚踏入这栋殖民时期的旧房子时，就看到这幅景象。栀子和Attendez的员工小纯互相扭在一起，那姿势特别像小时候吃过的麻花。
好一会后，终于看不下去。
他说：“你们，在干什么？”
两个纠结在一起的女人蓦地听到男人的声音，皆是一愣。
同一时间回头看着院子门口的钟京山。
咦！小纯眼前一亮，赶紧扒开和夏栀互相拉扯的双手，惊喜地说：“怎么是你呀？你怎么来了？”好巧噢。这算不算有缘分啊！
牧夏栀没说话，她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刚刚嬉闹的时候好像有撞到腹部，有点痛。她记得今天应该有吃药，所以也不怎么担心。
钟京山笑着：“我是来找栀子的。”
小纯嘟着嘴，似乎不满意这个答案。但是想了想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人家本来就是爱着夏栀姐。要等到什么时候他看上她这个才刚20出头的丫头呢。真的有点不甘心！
夏栀静静地说：“都进来吧。我煮了福寿鱼。”她笑地很轻，很淡，说：“我外公的拿手菜，清蒸茶香福寿鱼。”
小纯听到有吃的，两眼发光，立刻忘记刚才的郁闷，无比庆幸。今天真是来对了。又有美男，又有美食，还有……美女啦。
客厅。
窗外的阳光已经淡去，天色渐黑。
牧夏栀在厨房忙碌着，她身上穿着一件蓝色围裙，本来就很清瘦的身体显得愈发瘦小。
小纯趴在客厅的米色沙发上，双手捧着脸专注的看着厨房里的身影。虽然一直就知道夏栀姐长的不错，有种娴静的美，却始终找不到可以让一个男人痴恋那么久的地方。
她看了一眼坐在深褐色太师椅上的钟京山。
他右手夹着烟，双眼怔怔地盯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明亮如雪的白炽灯将他的神色照的异常平和，也显得深沉而内敛。小纯忽然看见他的眼睛氤氲着淡淡的水气，像是努力压抑着什么，却又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
她叹了一口气，才渐渐明白到，他们之间就像一张铺天盖地的蜘蛛网，旁人无法掺和进去，细如铁丝的网牵挂着是他们的宿命，她一动，他便跟着动。
想着想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牧夏栀惊呼一声。
她刚抬眼，就看到一抹身影向厨房奔去。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一阵风铺面而来，滑过她的脸，夹杂着淡淡的烟草气息。
速度真快啊！
小纯偷笑，由此可以看出钟京山有多么的在乎夏栀姐了。
她坐在沙发上，饶有趣味地看着厨房里的两个人。
良久，她站起身，识趣地轻轻关上门。
夏栀捂着发红的手指，痛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细细的泪珠顺着眼角不能自抑地落下，落到手心，反而觉得更烫。
她刚刚把蒸好的福寿鱼从大锅里端出来，却不小心被锅子里喷出的热气烫了一下。
都怪她，要不是看到蒸好的福寿鱼出了神，也不会被烫到了。夏栀觉得有些丢脸，这还是她第一次被蒸气烫到，以前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发生。
钟京山赶紧将她的手指放到水槽里，水龙头喷出来的水哗啦啦的流，开的太大，溅到了他的白色衬衣上。他也不在意，仿佛全世界只有她的手指最重要。
那样专注的表情，让牧夏栀只能愣愣地看着他。然后她惊奇的发现，他的侧脸居然和耿昊如此相像。
她心悸地凝视着他的侧脸，淡淡的阴影覆盖他的半边轮廓。
空气中漂浮着浅浅的茶叶香，夏栀觉得她的心跳已经无法抑制。她忽然感到一阵晕眩，而她的眼里几乎都是无数个重叠的影子。
钟京山的，耿昊的，两个人的影子像看万花筒似的在她的眼前转来转去。
仿佛魂牵梦绕般，她似乎看到了耿昊的影子。接着越来越清晰，他的眉头依旧喜欢皱着，语气也是凶巴巴的，好像前世欠了他一大笔巨款，今生来向她讨债一样。
她忽然有股想哭的冲动，却已经流不出一滴眼泪。
直到红肿的手指逐渐恢复了肉色，钟京山才开口：“怎么这么不小心？要是烫到了脸，那就麻烦了。”语气多多少少有些责备，但是有心之人都能听的出来，话里却包含了浓浓的担忧。
偏偏夏栀这个无心之人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双眼凝视着窗外的夜色，呆呆地发怔。
他举起手，在她的面前摆了摆，
“栀子，干嘛呢！”
她回过神，支吾了一声：“想一些事情出了神。”
他说：“想什么让你出神到烫了自己？”
她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不说。
是不敢说吧！她在心里嘲笑自己。
然后她转移话题，说：“帮我把鱼端到桌上吧，我去端其它的菜，顺便喊小纯吃饭……”
这才想起，直到进门之后，就没有听到小纯的声音。那丫头不是大喇叭吗？怎么现在不响了？
里里外外都找不到小纯的影子，打她电话居然又是关机。
这丫头去哪了？她疑惑地问钟京山：“小纯刚才不是在这吗？怎么不见了？你看到她去哪了吗？”
他摇摇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我没看到。”
“你们刚才不是在客厅里坐着吗？怎么没看到？”
他说：“我只看到你。”
说的很干脆，仿佛是一件平常不过的话，如同吃饭穿衣那样简单明朗。
夏栀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他。蓦地，她恍然大悟，尴尬地转过头不去看他。理不清自己心里涌出来的酸痛，到底是什么感觉。她什么时候在意过他的感受了呢。明明知道他是爱着她的，就算选择了无视，还是轻易感觉得到。
那些被时光磨碎的痕迹融化在心底，像是长了苔藓，散发出来的味道始终弥留在胸口。
闷闷的。
他也感觉到气氛不对了，于是什么也不再说，拉开椅子，动作有些慌忙。她看到他的手轻轻的颤抖，也当作什么也没看到。
“吃饭吗？”他问。
“嗯，吃饭。”她答。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park6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