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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park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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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清晨总是有着朦朦的大雾。
像是得了白内障人的眼睛,白茫茫的看不清外面的景色。
对着窗户呵出一口气,淡淡的水珠像晶莹的泪覆盖在透明的玻璃上。
夏栀搓搓冰凉的手,转身回客厅的沙发里坐着。
电视里播放的节目在眼里不停的转换,始终静不下心来。
良久,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起身回卧室穿上一件鹅黄色大衣,套上浅蓝色围巾。然后拿着钥匙出了门。
外面的景色凄凉暗黄。
落叶已经枯萎,看不出原型糜烂在泥土里。
裹紧大衣,清瘦的身体在朦胧的大雾里穿梭前进。
自那晚以后,他们之间有了微妙的变化。她开始习惯有他在身边照顾会安心很多。虽然时常会被他的幼稚弄得无言以对,只好不理他。
有时候也会觉得可笑,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还有那样纯真的心,像年少时的玩伴,哪怕没有心动的感觉,只觉得踏实。
后来才发觉她想错了,原来他的沉稳和内敛,霸道和暴躁都掩藏在天真的外表下。
原来他发起脾气来也会大声咆哮,像一只被扒了牙的老虎。然后又像一只战败的士兵,一双哀怨的眼神盯着她,欲言又止间漫出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深沉,似怜惜又似无奈。
她从没见过钟京山那样狼狈不堪的模样,双眼通红,太阳穴的青筋突突的跳动着,浑身被焦急得轻轻颤动。
那一晚,她的旧病复发,腹部疼痛难忍。躲在厚重的被窝里不停地翻来覆去。咬住嘴唇不吭声,双手捂住腹部,疼痛得使额上都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然后,在以为自己会疼得死去的时候,他一把掀开了她的被子。
看到她的下唇被咬出淡淡血丝后,钟京山温和的眼里闪过一丝怒意,他咬牙切齿地冲她吼:“是不是都要痛死了,你都不会向我开口!你没有发现我一直在你身边吗?为什么你都看不到!”
她疼得说不出话,只能愣愣地看着他。颤抖地手紧紧地揪着床边的被单。
然后他二话不说,横抱起她往屋外跑去。
漆黑的夜,他呼出的气体有着淡淡的烟草香味。
宽阔的胸膛因为跑动而震得她头昏脑胀。
一张无比担忧的脸在夜色中显得愈发苍白,眼里焦急的情绪近乎绝望般的心疼。
夏栀抬头看着他,心里像是被雨水淋湿,雨水的气息涌上眼眶,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眼泪掉落。
那时候,夏栀便觉得自己有了活着的信念。
就算全世界都离她而去,还是会有人期盼她活下去,她并不是孤伶伶的一个人。
后来她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医生多配了几副止痛的药还有益气补血的中药。
回到家时,钟京山让她在床上躺着,他去把中药煎了。
她疑惑地问:“你今天不是要加班吗?还不快去?”
他只是笑着说:“你先把药吃了,我再去。”
她说:“药我可以自己煎,你先去上班吧。别迟到了,要扣工资的。”
“无所谓,”他挑眉,眼神闪过一丝玩味:“就算扣了工资,我还是可以养活你,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我的存款可以够你坐吃好几年。”
听到这话,夏栀的脸腾一下红了起来,然后白了他一眼:“谁要你养……”然后便不再说话,安静地躺在床上装尸体。
门外的钟京山拎着装有中药的纸袋,专注地看着她,目光在她脸上一寸一寸的移转,嘴角微微上翘,眼神温柔而欣慰。
街道上的行人稀少。
夏栀不停地对着手掌呵气,无奈地嘲笑自己。还未到寒冬就如此怕冷,要是真的到了大雪纷飞的日子,她还要不要活了。
站在一栋大楼面前,夏栀昂起头看了一眼被大雾包裹的高楼。
这么高,不知道钟京山在哪一层。她也没问过,于是准备从大衣的口袋里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可是一摸才发现刚出门的时候换了衣服,手机在那件大衣里面。
黑线爬满了夏栀的额头。
这下好了,只能傻乎乎的站在门口等他下班。
一阵风吹过,街边的落叶沙沙沙地被风吹起,显得越发凄凉。
她和耿昊之间没有冬天,与他相爱就像一场梦,而那场梦被时间定格住,停留在那年夏天。
就像是人不能没有记忆一样,但是,即使只有记忆的话,也活不下去。她蹲在地上,搓着双手静静地想,梦境总会有醒来的一天,永远也醒不来的梦到最后一定会更加悲伤。
不知过了多久,有细细的阳光照耀在苍白的脸上,夏栀感觉刺眼的光线照的眼睛恍惚。她站起身,眯着眼看路边的景色。大雾渐渐散去,阳光照耀的文昌中路熙熙攘攘的行人从她的身旁匆忙走过,然后迈入大楼。
接着,她转身看到钟京山拎着皮包一脸惊讶地看着她。
她嘻嘻一笑:“你终于下班了。”
他惊讶地说:“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在家等着,怎么不给我打电话?你等了多久?”
夏栀觉得好笑,她瞪他一眼,说:“这么多问题要我如何回答,总之,由于我忘记带手机,而且不知道你在哪一层,不知道怎么找你,只有干等。”
他的表情略微不自然,良久才说:“等了很久了吧,这么冷的天,要是生病了怎么办?”语气开始唠唠叨叨:“我不在,你就不好好照顾自己,真不知道那六年你怎么过来的。”
叹一口气,他又说:“每次吃药都要我提醒,每次洗澡都忘记带衣服进去,每次出门……”
夏栀觉得尴尬,于是打断他的话:“你说够了没!我肚子很饿,等我吃完饭再跟你吵架。”
钟京山噗嗤一声笑出来,眼神宠溺地凝视着她。然后摸摸她的头发说:“好!我们去吃饭。”
深秋初晴的阳光懒洋洋的洒在地面,迎面吹来尚未完全散去的清冷的雾气。
他看到她穿着鹅黄色的大衣,布料微微有些陈旧。
眉头轻皱了一下,她的衣服似乎很少,穿来穿去都是那几件。
那天她在浴室洗澡,然后因为忘记带衣服而在里面呼喊他的名字。
于是他去卧室里帮她拿衣服,翻开衣柜便看到不锈钢的衣架只有寥寥的四五件衣服而已。在偌大的衣柜里孤单的悬挂着,看着便觉得凄凉。
在他的潜意识里,女人的衣柜要挂满各式各样的衣服才算真正的过日子。
后来问起她这件事的时候,她回答的语气平淡如水,唇角有着若有似无的笑容。
她说:“这几年我要养自己,不能让自己饿肚子。如果连温饱问题都解决不了,又有什么钱让我买新衣服呢?我觉得太奢侈了。我只求,踏实地活下去,一直活下去。”
他觉得难过,从心底泛起了湮没自己的疼痛。那种心疼的感觉只能使得自己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窗外渐渐下起了雨。
透明的玻璃上轻吟清脆的声响。
他抱着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再那么哽咽。
良久之后才开口:“夏栀,今后,我不会让你再受一点苦,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