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弥山》超欧大思思

11、初探

　　山村清晨的空气湿漉漉的，远处群山被氤氲雾霭环绕。许令仪早早起床，整个人身上都透着一股子神清气爽。

　　只是村东头的断壁残垣下霎时没有了这份惬意从容。许令仪一行人来到了孟家老宅。

　　大大的蛛网横亘在生锈的铁门之上，颇有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荒草足有半人高，杂乱又恣意地生长着，将已然坍塌过半的土坯房掩在其中，像极了一座荒野上的孤岛。

　　脚步声所至，惊起一群硕鼠乱窜。一行人强忍着恶心向土坯房靠近。门窗都已经掉落，朝里面看去，进村的未坍塌的部分像一口黑洞洞的深渊，根本看不出所以然来。

　　许令仪按了按窗沿上的土坯，霎时掉落一堆土疙瘩。余老二一把拉开许令仪，嗔怪道：“大小姐，这可是塌了一半的土坯房，你要真砸在里头我们救不出来你。我舅姥爷就是睡觉时候活生生被这种房子砸死的！”

　　说到这，不安的情绪弥漫上余老二的心头，他看着满目荒凉景象，双手在胸口合十，嘴里念叨着把能想到的神灵都拜了一拜。

　　最终还吐槽了一句：“万恶的旧社会。”

　　许令仪还挺听劝，不再触碰土坯房的任何部位。黄真递过来一个大强度的手电筒，房间里的一切才看得真切起来。

　　与余老二家正房的布置无两，房间的角落里摞放着两口大樟木箱子，箱子上放斜放着一张大镜子。镜子已然破碎，碎片散落一地，但残留的部分上好像印着一个灰暗的喜字。

　　许令仪：“我记得你说过，孟家搬走的时候孩子都挺大了。喜字怎么还留着？”

　　余老二见怪不怪：“我媳妇都死了，我家镜子上的喜字也没拆。我们这有个习惯，有点什么稀奇物件就喜欢别在镜框上面，比如照片啦，好看的糖纸烟盒啦……那喜字是不干胶粘上去的，不摘永远不会掉。”

　　许令仪点头，她确实看见余老二家镜框上别着一张余老二夫妻俩的照片。

　　许令仪：“那按照你们这的习俗，搬家会把所有东西带着吗？比如那两口大樟木箱子，还有那块镜子？”

　　余老二：“正常来说肯定带着。镜子倒不值几个钱，那樟木箱子多半是祖传的。啧啧，可惜了。”

　　许令仪心中暗暗有了答案。如果不是仓促离开，孟家不可能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留在老宅。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孟家觉得自己只是短暂逃离，很快还会回来的。

　　可惜事与愿违。

　　许令仪：“我想打开那两口箱子看看。”

　　黄真摇头：“进去的话太危险了。即便是专业救援队都很难保证不发生意外，你不能进去。”

　　许令仪没那么傻，她当然明白现在不能无脑冒进，她估算着两口箱子离窗口的距离，暗暗做着自己的盘算。

　　身后突然春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许令仪和黄真机警地回头，猫下腰隐匿在杂草从中，观察着大门外的方向。

　　门外树影婆娑，没见到有人经过的痕迹。许令仪和黄真又慢慢直起腰来，在一旁学着二人模样的余老二忍不住发问：“到底怎么了？有人吗？你们俩能不能不吓唬我，大白天闹鬼我也头一次……”

　　余老二话音未完，许令仪突然扼住他的喉咙捂住了嘴。

　　院墙断壁处一个黑影匆匆走过，留下的脚步声与方才窸窸窣窣的声音大差不差。

　　院子里的荒草实在是太高了，待黄真与许令仪踉跄着摸到墙根处时，墙外已经没有人了人影。

　　许令仪一不小心脚踢在废弃的石磨盘上，钻心的疼。

　　余老二也蹑手蹑脚跟过来：“姑奶奶你小心点，真出了什么意外我跟谁要钱去？”

　　许令仪一摆手：“我还没娇气到踢了块石头就去世。”

　　余老二却煞有介事：“这是普通的石头吗？这是镇邪石！”

　　余老二朝着石磨盘的方向拜了拜，然后压低声音在许令仪耳边说：“就是底下这口井闹鬼！”

　　许令仪并不想理会余老二的危言耸听，她蹲下身观察起石磨盘来，半晌都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传来了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许令仪这才不得不起身向外望去。竟然是乡里的领导赶了过来。

　　乡长站在墙外，笑呵呵地说道：“许小姐，乡里一大早接到电话说需要您到公安局去一趟，解释一下在涝河村失火的事情。我给您打电话没打通，就赶过来了。”

　　许令仪看着没有信号的手机抱歉一笑，转而反问道：“您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乡长说起来很是兴奋：“说来也赶巧，刚进村就遇到了村长，他说见到你们往村东头方向去了。”

　　许令仪与黄真对视片刻，谁也没有说话。

　　乡长满脸疑惑：“说起来，许小姐，你来这荒废的院子干什么？”

　　许令仪提高了声线：“没什么，昨天去山上捡柴，路过这时见到一只三花小猫，今天想来把它捡回去养着。结果走到这院子里了，也没见小猫踪迹。想来是没缘分。算了，不养了。”

　　许令仪也没再废话，绕到大门口钻了出去，然后就随乡里的人一起去公安局做笔录了。

　　有黄真陪着，许令仪的笔录做得很顺利。

　　在她逃走之后二婶子家着实着了一场大火，老幺胸前和胳膊轻微烧伤，有几个腿脚不好的受了轻伤，剩下的人都没有大碍。只是二婶子那已经死亡多时的儿子大娃子直接葬在了火海当中，葬礼都免了，许令仪只能感叹一句“早死早托生”。

　　许令仪的行为是否属于防卫过当还需要等待司法程序给出最终结果，而涝河村的一众涉案人员也自有警方来审讯。一位负责做笔录的女警察也是许令仪的师妹，她一遍又一遍感叹许令仪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能逃出生天来，不愧是她的大师姐。

　　许令仪回到素水村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这一次，她没有催促黄真赶紧回家，而是索性将他留在了余老二家吃晚饭了。

　　晚饭的氛围很轻松，余老二给许令仪讲了一些村子里的传闻，不知不觉间天色已大暗。天仿佛不是渐渐黑下去的，而是瞬间的沉寂，深渊狂涛一般奔涌而来，转瞬就吞噬了宁静的村庄。

　　余老二的房间里传来一阵争吵声，声音克制低压着，旁人听不清什么。余苗试图去看看发生了什么，还没靠近，就被余老二骂了出去。

　　委屈巴巴的余苗哭着投进许令仪的怀里，许令仪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把女孩哄睡了，又安顿好余凉，换了身贴身速干的衣服，背着装备拎着一把锄头便和黄真一起出门了。

　　再见到余老二时他已经神色无异，换了身衣服，好整以暇地坐大门口了。瞧见许令仪要出门，赶紧跑出来阻拦：“我知道你们要干什么去！不能去！村东头那屋子真邪性，不信不行！”

　　许令仪莞尔一笑：“没事。我们就随便逛逛，不用这么关心我。”

　　“你死了我找谁要钱去？”余老二烦躁极了，索性接过许令仪的锄头，“走走走，我和你们一起去。”

　　许令仪看了眼他那条被她戳伤的腿：“你腿脚好了？”

　　余老二没了白日里的谄媚，一脸不耐烦：“别废话，赶紧走。”

　　许令仪被逗笑了，“这可不加钱。”

　　余老二啐了一口没说话，匆匆走在了前面。

　　黑暗中视力的虚弱将人的其他感官无限放大起来，扑簌飞升的寒鸦时不时刺痛着一行人的神经，道路两旁忽隐忽现的荧光眼睛让几个人的后背都泛起一层冷汗。远处如同幢幢鬼影的群山，近处仿佛幽灵逡巡的薄雾，这一切都让并不遥远的路程显得格外艰难。

　　许令仪大跨步前进，很快就把余老二甩在了身后。余老二时不时回头，总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跟着似的，于是赶紧加快脚步跟上去。

　　嘴里喃喃：钱难赚，屎难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