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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   回到家,吃了个草率的晚饭,天色就不太早了,崔灵安搬了两个小马扎,放在院子里,取了根针,扶着房艾坐了过去。
      但是实在是太暗,崔灵安瞪着眼挑了一会,眼睛就涩涩地发痛。
      他搓了搓眼,跟房艾说:“进屋吧。”
      房艾说好,刚想要往崔灵安背上趴,就突然被那人横腰拦起,正面抱了起来。
      一个大男人进屋还要被抱着进,房艾羞得满脸通红,可又没法对崔灵安产出什么怨怼。崔灵安做这一切都做得太自然了,就好像这只是他分内之事一般。
      进了屋,崔灵安把人放在榻上,然后点了只蜡烛,放在他脚边。
      他挑石子的动作很轻,偶尔挑深一点的东西时,会用点力,但用力之前他都会提醒房艾。
      若是只有他们两个人,房艾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但是翠云偏站一旁看热闹,一会指导崔灵安:“下边那个,先挑那个,那个大。”,一会又对房艾阴阳怪气:“真是贱种没贱命呵,怎么就没人给我挑过石子儿。”
      她只是一个人嘀嘀咕咕,但说的话,却让房艾臊红了脸。
      崔灵安想怼她,说她那脚底下也没进过石子儿;但想了想,又觉得怼她也没意思,还不如听她这么自说自话有趣。
      大抵是觉得没人搭理她,实在没劲,翠云说了一会,就去院子里找崔灵文拉呱去了。

      暖煦的烛光洒在崔灵安脸上,照亮他半张刚柔并济的脸。
      房艾呆滞地看了一会,结果被崔灵安发现了,与他四目而视,问道:“看啥呢?”
      他连忙躲开:“没看啥。”
      “瞎说,”崔灵安笑了笑,“我都看到了,你刚刚偷看我。”
      房艾抿着嘴,想了一下,就认了自己的“罪行”:“嗯……就是……看了一下。”
      崔灵安脸上的笑更深了,烛光映在他的眼窝里,温柔得像是盛满了酒。
      把房艾看得有些晕。
      他也不知自己是咋了,看着这双熟悉的眉眼,就突然间,脑子里一片白。

      “灵安哥。”
      房艾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他许久没有这样喊过崔灵安了,就像崔灵安许久没喊过他小艾一样。
      崔灵安轻轻应了一声:“嗯?”
      他脸上的神色干净无比,烛光好像也亮了些许,变成了纯粹的月光。
      “你会一直待我这般好吗?”
      几乎就是在说完的那一瞬间,房艾就后悔了。他有点焦躁地咬住唇,在心里责怪自己,竟是这般不知羞耻,这般没有自知之明。
      崔灵安把他的脚放下,悬在床边,然后靠近了些。
      他神色安静,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房艾也看不他什么情绪,但莫名觉得,就是这个人把自己周围的空气给抢了去,搞得他现在喘不动气,有些窒息。
      崔灵安说话的声音也安静异常。
      他只说了两个字:“会的。”
      然后便退了两步,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抓起他另一只脚架在腿上:“那只挑干净了,换这只脚。”
      房艾长长地舒了一口,还是觉得整个人都乱乱的。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小喘了几口,才低声应和:“……哦。”

      石子都挑完后,崔灵安出门看看,村里多数人家都没睡,就绕过春苗家,去邻居家借了一小盅酒。
      他从破袄里扯了块棉花,沾着酒,轻轻擦着房艾的脚底。
      “抓我胳膊吧,我知道,准是很疼。”
      房艾摇摇头:“真不疼。”
      崔灵安没再说什么,只是动作更轻了些,擦过之后,就对着脚心吹气,一点也不嫌弃房艾。

      房艾有整整两天没沾过地。
      不是他犯懒,是崔灵安不让他下来。崔灵安还怕他躺在床上无聊,把他藏的话本拿出来给房艾看。房艾哭笑不得,跟崔灵安说他不识字,但崔灵安却不当回事,十分大气地摆摆手,说:“上头有图,你看图也一样。”
      结果忙一天回来,房艾就只翻了几页,话本孤零零地躺在床头上,而房艾这个闲不住的,竟然拿着竹条,跟翠云学着竹编。
      学了两天,学得还有模有样,第二日傍晚,他把自己编好的小娄匡拿给崔灵安看,问他怎么样。
      结果崔灵安居然拉着个脸,说不怎么样。
      “哪里不好啊,我下一个再改改。”
      崔灵安指着他的脚:“这里。谁让你下地的,你脚好了?坐过去,我看看。”
      房艾听话地坐回到床上,崔灵安仔细看了看,发现长得差不多了,这才准许他下地。
      不过,房艾刚要站起来,崔灵安就把他摁住了:“等下,我给你弄了双鞋。”
      鞋子被他放在柴房里,崔灵安匆忙跑去,拿过来给房艾穿上。
      是一双有很多个补丁的布鞋,鞋底板子很硬,穿在房艾脚上也不合脚,略微有些发挤。
      但房艾高兴得不行:“你哪来的?”
      “你甭管,穿着就是。”崔灵安的脸上写满了得意。
      这双鞋是怎么来的?——是他讹来的。
      昨天在地里种田,好生生地,跑来一小孩。那小孩是跟着他爹出来逮蝈蝈儿的,他非说蝈蝈儿跑到了崔灵安的地里,要进来逮。
      小屁孩下脚没个轻重,崔灵安可不愿让他进来糟蹋庄稼。
      但是这小孩他不听话,硬闯了进来,结果把崔灵安搭的瓜架撞倒了,落了两根黄瓜。
      崔灵安就抓着这理不放了,等小孩他爹过来,崔灵安就一直跟他抱怨,让他赔自己的瓜。
      “你这瓜几个钱啊?我买了得了。”小孩他爹说。
      可崔灵安偏不卖,他说种的自己吃的,多少价都不卖。
      小孩他爹愁了:“那你说咋办?”
      “这么着,”崔灵安看着那小孩的脚跟房艾的一般大,就指着他的鞋说,“让他把鞋脱了给我,也算给他个教训,让他知道,别人家的地不是随便能跑进来的。”
      小孩他爹一开始是坚决不同意的,但在崔灵安的一味诽谤之下,最终也只得无奈服从,背着赤脚的小孩走了。
      这些事崔灵安不愿跟房艾讲,房艾也无需知道。

      有了新鞋穿,房艾整个人都焕然一新。但是鞋有点小,灵文给他改了改,才刚好合脚。
      这两日崔灵安地里忙不过来,房艾就没再去找东西吃,而是跟着崔灵安,帮他打下手。
      平日里两个人干完活,都是伴着夕阳而归,但这天崔灵安动作利索,天还敞亮着,他俩就收了工。
      回家后天色尚早,崔灵安本打算给房艾讲话本故事,刚拿起话本,就瞥见灵暖蹑手蹑脚地跑出了家门。
      这偷摸的样儿,绝对不是去干什么正事。
      他放下话本,对房艾使了个眼神,房艾立马就懂了,抓着崔灵安的衣摆,和他一起,狗狗祟祟跟了上去。
      今儿是礼拜五。
      崔灵暖的手指绕着麻花辫发梢,又在心里暗暗算了下,日子没错,就是今天。
      ——她和张因及约好一起去玩儿的日子。
      她和张因及现在的关系不正当,其实她心里明镜儿似的,都清楚得很。
      可她还是控制不了自己。胸腔里按捺不住的心跳,轻快欢脱的步调,以及扬在腮帮上的嘴角,所有这些,都脱离了她的意识。
      崔灵暖也想不明白,自己这是中了什么邪。
      走到一处转口,崔灵暖拐弯时,眼角无意间看到,身后有鬼鬼祟祟的两只黑影。
      脚下一顿,崔灵暖险些跌倒过去。
      但是她反应很快。
      马上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继续气淡神闲地朝前走。只不过在走到路口的时候,她停住了,转向了右侧。
      去河边找张因及是朝西走的,她故意走了反方向。
      也没有任何目的,崔灵暖绕着村庄的小道,闲逛了一圈。她一直掐着时间点,到家时,和她平时出去玩回来是同一个钟头。
      她在屋里转了一圈,果真没瞧见三哥和房艾的身影。
      崔灵文做好了饭,问她知道那俩人去哪了,咋回了趟家又出去那么久,现在还不回来。
      “谁知道他俩干啥去了,”崔灵暖有些心虚,说话也带着闪躲,“兴许是玩去了吧。”
      崔灵文生了气,她叉着腰说:“家里那么多活也不知道干,还有心思玩,真是没个好歹。”
      “就是。”崔灵暖附和道。
      崔灵文把手里筷子抽回去两双,招呼灵暖过去吃饭:“不等他俩了,让他俩喝西北风去吧。”

      那一头,崔灵安和房艾,正蹲在河边上发愁。
      “怎么还跟丢了呢……”崔灵安自责不已。
      房艾安慰他:“看灵暖那样,不像是跟小男孩说好了出来的。要不咱再等会,她再不来,咱就回去。”
      崔灵安想想也是,就一屁股坐地上,拔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惆怅地望着天边。
      闲着也是没事,房艾就用手撩水玩,刚开始只是伸一根手指头,在水里画圈圈,后来越玩越上瘾,就双手伸进去,四处乱拨。
      崔灵安看着怪有意思,也凑过去跟他一起玩水。
      两个人刚开始玩得都很克制,但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就突然变成了互相泼水。崔灵安还很贼,泼完房艾撒丫就跑,房艾只能捧着水追在后面,边追边喊:“别跑啦,我追不上啦!”
      崔灵安回头甩个鬼脸,然后接着跑。
      绕着河边闹腾了半个多钟头,突然来了一人。起初崔灵安玩得起劲,还没注意到,是房艾先停了下来,他才顺着房艾的目光看过去——张因及就站在不远处,像看戏子一般,看着他俩闹。
      “喂,”崔灵安冲他招招手,“你刚来吗?”
      张因及抬着下巴,斜看向面前二人:“没,你俩玩的我都看着了。”
      谁知崔灵安突然焦躁起来,急匆匆地解释:“我俩就是今天才来玩玩,不是天天搁这儿玩的那对相好的。”
      说完,他好像还是怕张因及乱想,又补了句:“那俩相好的是一个男的一个女的。不是我俩。”
      张因及翻了个白眼,很鄙视地看着他:“我知道。”
      说实在的,崔灵安也不能很好地解释自己的这些话。他自个儿都捋不清,更何况一时情急,话不过脑,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无端地解释这一番,就好像曾学过的那个典故似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于是他岔开话题:“那你搁这待那么久,你见我妹来了吗?”
      张因及愣了下,赶忙收起了下巴,平视着崔灵安,冲他使劲摇了摇头:“没呢,她咋没来?”
      这么一听,崔灵安就放心了。
      “她就搁村里逛逛,逛完就回去了。”
      崔灵安说的敷衍,但是张因及立马就晓得了灵暖未赴约的原因。
      他继续假装一概不知,装模作样地和崔灵安聊了几句。都是关于灵暖的。
      崔灵安也是心大,把他最近对灵暖的猜疑,全讲给了张因及。张因及这人很狗,把崔灵安说的都牢牢记心里去了,寻思着哪天找灵暖商量下,该怎么避嫌。
      聊了小会,天色渐沉,便各自散去,与夕阳同归。
      回家路上,房艾一直默不作语。
      崔灵安觉得他有心事儿,试探着问他咋了,房艾也只是摇头,说:“没事儿。”
      但看着房艾闷闷不乐,崔灵安心里也不是滋味,于是他就给房艾讲话本故事,试图逗他发乐。
      但故事讲完,房艾只是皮笑肉不笑地抽了下嘴角。
      “到底咋了嘛?”崔灵安停住了,看着房艾,尽量耐心地问,“因为啥不开心呀?”
      房艾说他没有不开心。
      “那怎么你一路上都不说话。”崔灵安追问。
      “我琢磨个事儿。”
      “琢磨啥呀?”崔灵安跑到了房艾面前,堵住了他前进的路。
      房艾险些撞到了崔灵安身上,他哎呦一声,后退一步,瞪大的眼眸里满是惊慌。
      “……”他稳了稳心神,错开了崔灵安的目光,“我琢磨着,你说俩相好的,是一个男的一个女的。”
      房艾停了一下,又问:“那旁的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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