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夫君共长久》奈桃何

5、第五章

　　宣楉递了个眼刀，水苏低头闭嘴。

　　出了林子，一直盯着这边的蛮乐很快就发现了主子怀里的人。他奇怪地冲水苏眨眼，想问问什么情况。

　　水苏嗤了一声：刚才对我落井下石，现在我让你高攀不起！

　　蛮乐没看懂这眼色，还震惊于明明是去教训水苏，变成了主子抱着一个男子出来。

　　这男子是谁？

　　他踮脚看了眼，看不清，满脸都是血。

　　水苏这时有点心虚，不敢把在里面发生的事如实说出。她轻咳两声，简单说道：“主子打我前，男仙子从树上掉下来，摔到了我。”

　　简明扼要，且择干净罪责。

　　宣楉看了眼，想了想，还是没拆穿，“蛮乐，把他包扎包扎，我到时再把他送回树上。”

　　蛮乐：？

　　谢敬秀一家人：？

　　水苏：“还送回去啊，要是他再摔下来怎么办？”

　　宣楉瞪了一眼那乌鸦嘴，蛮乐说话了：“主子，我看他失血过多，要再摔一遍，怕是没命了。”

　　怀中的男人跟着一颤，大概是冷的。

　　谢敬秀也跟着出声：“少城主，他怪可怜的，要不随我们一起进城。我要带着瑟娘一同去找鬼医，或许也能治他？”

　　水苏眉梢露出满意，哟，老王八挺会说话。

　　宣楉皱起鼻梁，凉飕飕瞥了眼谢敬秀：老王八话挺多。

　　不管如何，这男人是不能随意丢下了。

　　子时一到，城门大开。

　　宣楉的马车坐不下那么多人，只能由她和谢敬秀随侧慢走。也是这时，她想起了一件事：“是谢家赶你出来的？”

　　宣城有三大家，宣、秦、谢。

　　宣掌政，入住城主府。秦管矿脉，而谢家主商。

　　之所以觉得谢敬秀这名字熟悉，是因为她去谢家时听过。谢敬秀是旁系出身，但算数极好且有经商头脑，随后被本家重用。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谢敬秀一家被安排在宣城主城，随后成了谢家副手，解除了不少宣城商务。在北关城也听说了他志得意满，夫妻和美，还准备接手与鬼针城的贸易往来。

　　没想到，竟看见如此落魄的谢敬秀。

　　她坦然看向谢敬秀，见男人也没扭捏，点点头，“我家珠珠月前开始生病，身形缩小，皮肤发紫发黑。寻遍了名医，都说药石无救。是我堂哥谢敬仁说，鬼针城的鬼医能救。我想同家主告假，医治珠珠。”

　　说到这，谢敬秀斯文的外表开始分裂，他阴狠说道：“家主却说，一个女儿而已，没了还可以再生。他不准我离开宣城，还毒哑了我的夫人。”

　　宣楉知道，再懦弱的人被逼急了也会杀人。

　　她十分冷静：“你干了什么？”

　　谢敬秀也没有瞒着，老老实实说道：“我把谢家的账本给了仇家，还将毒哑我夫人的人关在了地窖，若没人寻他，这会儿已经饿死了。”

　　听到这话，宣楉有些惊讶，“你杀人，告诉我？”

　　我可是少城主。

　　老王八踏进了鬼针城，全身的重担都卸了下来，他冲着宣楉微微拱手：“我如今不是宣城人，少城主对我有救命之恩，有些事我并不想隐瞒你。”

　　宣楉：“哦。”

　　她又不在意，看着鬼针城满城灯火，恍若白昼。阴森的坊市的商铺前全摆着棺材，地上洒满纸钱，白色的丧幡飘来飘去。

　　再一看，底下全是人。

　　熙熙攘攘，比肩接踵。

　　她不经喟叹，“鬼针城，一个没有鬼的城。”

　　谢敬秀乍一听到这话，觉得还挺贴切的。

　　几人一马车并未在这里停留，而是跟着谢敬秀往鬼医住处赶。鬼针城地势并不复杂，要宣楉比喻，大概就是好几口棺材按顺序牌好。鬼医的棺材……药堂在酉西街，一刻左右，几人停在了药堂前。

　　这里很偏，鬼市的光渗不过这边。

　　道路两侧点着招魂烛，时不时卷起两张铜钱纸，飘来飘去。

　　水苏嗓音掐细，弱弱的说：“你们觉不觉得这里有点奇怪。”

　　宣楉睨了一眼，想了想，“鬼针城，本身就怪啊。”

　　众人：……

　　有道理。

　　谢敬秀深吸一口气，上前叩门。

　　药堂的牌匾掉下一半，外头满是蜘蛛网，里边没灯，瞧着黑漆漆。谢敬秀想起宣楉的话，莫名多了一点勇气。

　　他提高声音，恭敬说道：“晚辈谢敬秀，求见鬼医前辈。”

　　门内没声。

　　水苏跳下来，张望了两眼，冲主子说道：“里面的人不会死了吧。”

　　听说鬼医一百多岁，这么老了，死了也不奇怪。

　　谢敬秀脸色青黑，第一次有胆子转头瞪了水苏一眼，随后加重了声音，“晚辈谢敬秀，求见鬼医前辈。有人说您能治我女儿的病，还请前辈出手。”

　　宣楉正教育水苏，不可如此没有礼貌。

　　里头的人便有了动静，幽幽冷冷的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是谁说的？”

　　谢敬秀正要报出堂哥的名号，又听到后面一连声的怒喝。

　　“——管你谁说的，死人就去买棺材，别扰我清梦。”

　　谢敬秀脸色难看，但还是恭恭敬敬，“老前辈，我女儿被种了宁草毒，这天下里，只有你能救。”

　　“滚滚滚！”

　　又是一连串的咒骂，瑟娘赶紧捂住自己孩子的耳朵，垂头落泪，好不伤心。

　　水苏掏了掏耳朵，老不死的话骂的还挺脏。

　　宣楉看了眼水苏，用手肘推了一把，自己则退后一步。骂人这事，她不行。术业有专攻，还得水苏来。

　　谢敬秀也是个血性汉子，他被骂无所谓，但咒骂的是他女儿，便也忍不住了。他脖子憋的通红，搜肠刮肚也不知道说什么。

　　水苏切了一声，把人拉到后面。

　　她扭了扭手腕，气沉丹田，“你们，都把耳朵蒙住。”

　　宣楉听话的很，有她带头，其余人都用手包住耳朵。谢敬秀则走到瑟娘身侧，体贴将她的双耳蒙住。

　　从小到大，水苏轮嘴皮子这一块就没输过。

　　谢敬秀还想看她要怎么劝，很快，施加在瑟娘的耳朵上的力也重了一点。

　　宣楉下意识看看周围的人，尤其在谢敬秀的脸上停留。

　　嗯，看来水苏的功力未解。

　　对骂在半个时辰后停下，水苏骂的是酣畅淋漓，喝两口水，准备继续。突然，那扇门有了动静。

　　众人期待中又带了点尴尬。

　　门缝被慢慢拉开，一个佝偻的老婆婆提着灯笼逡巡片刻，最后目光落在宣楉的重剑上。

　　她笑眯眯的脸有些凝固，眸光中微微懊恼，但很快又抬起脸对他们说：“鬼医骂的气上不来，正吃了丸药歇息。你们随我进来吧，这外头可不能多待。”

　　鬼婆婆笑呵呵，倒不在意这群人带头骂人。

　　药堂在外头看着小，实则内有乾坤。几人进屋，蛮乐则跟着鬼婆婆去后院停放马车。

　　谢敬秀看着水苏的眼神是又惊又怕，眼帘微微遮下情绪，再次看向宣楉，“多谢少城主。”

　　他现在有点不敢和水苏对视。

　　他怕她骂他。

　　鬼婆婆再出来时，鬼医也跟着。

　　两人虽一百多岁，但看着格外健朗。鬼医冷眼瞧着这群娃娃，过了会，冷飕飕开口：“刚才，谁骂我的？”

　　再团结的小集体也会有崩裂的时刻。

　　所有人默不作声，后退一步，留着水苏昂头。

　　水苏：……

　　干你们的大爷。

　　鬼医：“哦，就是你这个小丫头片子。”

　　他上下打量，冷冷一笑，“我看你是活腻了。”

　　宣楉突然上前一步，挡住了正要发作的鬼医。水苏一脸感动，就听到自家主子清冷且正义的嗓音：“住手！”

　　鬼医握着手中毒粉，狠狠一瞪，“是你？”

　　宣楉语调快速，如泉水叮咚：“虽是水苏骂你，但因在你。”

　　满室静寂，只听鬼医沧桑一笑，“小丫头，你们大半夜扰人清梦，还怪我出言骂你？”

　　其实说起，确实是他们这批人不对。

　　谢敬秀沉了沉肩，郑重上前，一字一句说道：“还请前辈不要生她们的气，这一切都怪晚辈。是我救女心切，这才惊扰两位。”

　　眼看鬼医又要动嘴，鬼婆婆拉住了他，“老头子，事急从权，他们不是故意的。反正醒了，就帮着看看。我刚听说，这女娃子种了宁草毒？”

　　她瞧了眼，不由得皱起眉，“老头子，你快看看，这孩子要再不治，怕活不过今天了。”

　　鬼医被念叨着上前，看到那发紫的皮肤，倒吸一口冷气，“你们做父母的难道都不心疼，这宁草毒怕是入了肺腑，晚来一刻，大罗金仙都救不得。”他直接抢过孩子，谢敬秀和瑟娘随即跟他而去。

　　水苏和宣楉站在大堂，烛火明明灭灭，重剑的影子也开始摇晃。

　　鬼婆婆叹了口气，对着水苏说道：“你也去看看吧，那对父母怕是要心疼死。”

　　水苏对老婆婆脾气好，点点头，跟了上去。

　　宣楉不知在想什么，等鬼婆婆走到时，就听见了一声轻轻的呼唤，“你……是宣楉吧。”

　　宣楉抬起眼皮，冷漠看着她。

　　鬼婆婆也不恼，只是静静地打量她，像是想起什么，开口说道：“你与你的母亲生的真像。”

　　“你认识我母亲？”

　　“何止是认识，”鬼婆婆摇摇头，想拉宣楉的手却被她躲开，这脾气倒和她娘不像。在鬼针城住久了，他们认识的人也见不了，如今见到宣楉，心中一暖。“你们来这，可是为了螭龙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