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不靠谱，徒弟想跑路》姚之瑾

55、第 55 章

　　“好久没回家了，感觉如何？”敖卿金色的眸子在漆黑的深渊格外明亮。

　　红簌垂眸，不想看他的眼睛：“这是你的家，不是我的。”

　　敖卿勾了勾唇，撸开袖子露出满是青鳞的手臂，咬牙撕扯下粘连皮肉的龙鳞，取下头顶珠冠最大的珍珠，龙鳞将珍珠托起，珍珠倏然明亮，随后龙鳞缓缓上升，举至她们头顶，想照亮他们所处的山洞。

　　也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乍一看，那珍珠和那天空上悬挂的月亮有几分相像。

　　敖卿：“你我何必分得这么清楚。”

　　红簌：“......能不能省省你那油腔拿调。”

　　敖卿听后不恼，只委屈道：“本太子对你，明明一片真心，小鲤，自从你离开，我们都好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红簌面无表情纠正：“我叫红簌。”

　　敖卿没想到她的关注点在这里，愣了一下，噗嗤一声笑出来，“我们家小鲤鱼涨本事喽，都知道以前的名字不好听，可不管怎么说，你本就是红鲤出身，叫一声小鲤又有何错？”

　　“我叫红簌。”她继续道。

　　敖卿不在意的摆摆手，似乎在体谅红簌的无理取闹：
　　“好好好，知道了，言归正传，本太子两次探访广寒宫，虽然每次都匆匆离去，但大致扫了眼，和我们南海龙宫倒是相差甚远，你觉得呢。”

　　红簌听得好笑，不想跟他计较细枝末节，问：“你怎么上去，又怎么把我带下来的？”

　　敖卿听后神情颇为骄傲：“都说升仙好，升仙妙，可如今不还是连本太子都拦不住，你在上面待了几百年，不也是学无所成，浪费时间。”
　　他上下打量着她，眼里充满怜悯。

　　红簌冷脸：“我问的不是这个。”

　　敖卿收起目光，摇头无奈：“小鲤，你在广寒宫住了那么多年，你说说，对比那阴气森森的广寒宫，是不是南海更舒适？”

　　“我叫红簌，能不能不要再把你的想法强加在我身上，广寒宫很好，非常好，没有比广寒宫更让我觉得像家的了。”红簌升起怒意。那股熟悉的无力和窒息感再次袭来，让她无法冷静。

　　敖卿见她情绪有偏离的趋势，笑得温润：“我们家小鲤离家多年还是这么可爱，总喜欢说反话逗人，也就本太子能包容你，在外面受了不少委屈吧，和本太子说说。”

　　红簌知道他故意的，定定看着他，扬声道：“敖卿。”

　　敖卿笑意不减：“嗯？”

　　红簌：“我成仙了不代表原型也变了，我仍旧是一条带着鲤鱼花纹的龙。”

　　气氛忽然凝滞，霎时间安静下来，头顶的明珠微微闪烁，像似风吹过烛火，跃跃跳动。

　　在敖卿明暗分明的脸上，她看到他温柔俊美的，出现一丝不耐烦。

　　红簌心中轻笑，就知道他本性难移。

　　她是江河之鲤，以前随波逐流，从来不知道修行为何物，偶然间看到双龙戏珠才悟出灵智，后来她经过水流推送来到海域，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并不是第一个会思考有灵智的鱼。

　　因为她是江河鲤鱼，即使开出灵智，在其他海鱼眼里，她只是个撞大运的杂鱼，中看不中用的废物。

　　也更因为她听得懂记得住，它们经常有事没事来取笑她玩弄她，就是想看她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她一条鱼哪能打得过它们，便东躲西藏到处跑，它们找不到她，便也就会找下一个欺负对象，在躲藏的途中，她偶然得知，黄河伊水之处有一龙门，若越过去，便能成龙。

　　红簌回忆起其他海鱼见到龙时的恭敬模样，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要越过那龙门，狠狠将欺负她的鱼甩开，到时候就没人欺负她嘲笑她了。

　　她一边躲避着其他鱼的追捕，一边寻找伊水，这期间她好几次险些丢命，不是被抓到蹂躏，就是被差点落入血口，有次被那巨山般的鲸吸进嘴里，在胃里翻来覆去，若不是它出去透气，她侥幸通过气口被喷出来，恐怕也得成为那一群死鱼中的一条。

　　许是因祸得福，她找了两年的伊水口，在离开巨鲸后，没两天便找到了。

　　她顺着湍急的河流向上流，游得她尾巴酸痛，眼前除了白花花的水浪什么也看不见，一路上也有不少逆流而上的鱼群，但大多都不怎么搭理她，就算理她也无法和她正常对话，只因对方没有灵智，无法对眼前之外的事进行思考，更多的是依靠本能在生存。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看到了那金红灿灿的龙门，数不胜数的鱼儿跃出水面，不知疲累地向那高耸巍峨的龙门跳去。

　　她受到鼓舞，也跟着摆动尾巴跳出水面，但很快又压了下去，只因那么一会儿的泄力，她顿时被水流冲得老远，看见数不清的鱼儿越过她向前冲，一条条鱼尾扇动的水流打击着她的脸颊。

　　她的力量很微小，小到任何比她体型小的生灵都能欺辱她，那小小的贝壳能夹住她的尾鳍疼得她哇哇乱叫，比她小数倍的小鱼也能用数量搅地她晕头转向，就连那挂在珊瑚礁上的海胆都能讽刺她两句河里的乡巴佬，也就给人取乐的份。

　　弱者的苦她吃的够多的，不想再尝，她想变得厉害，想让嘲笑她的鱼瞧瞧，她的天分不低，其他鱼能做到的她也能做到。

　　她稍作休息接着往前冲，使劲摆动尾鳍向上跳跃，反复几十次，她越跳越低，到后面她几乎无法完整地将整条身子跃出水面。

　　她抬头看，龙门那样高，仿佛与云朵比肩，矗立在两边的门框又那样宽阔，仿佛和蔼地张开双手欢迎每一位前来挑战的鱼儿。

　　以前红簌知道自己弱小，愚笨不知道如何变强，每天不是被冷嘲热讽地抬不起头，就是躲在某个寂静偏僻的角落自我舔舐伤口，从天亮到天黑只有眼前的广阔而又冰冷的海域，每天睁开眼就是惊慌失措地到处躲藏。

　　如今这一抹希望突然降临，她怎么也要抓住，她没有想过跳不过去怎么办，跳过去没有变龙怎么办，满门心思除了跃过去就是跃过去，跃过去以后让其他鱼看看，她有多厉害。

　　她夜以继日锻炼身体，让自己跳地更高些，观察什么位置可以更顺利，助游多远跳到龙门什么位置，她不能跳的太高从龙门上面跳出去，也不能跳太低不然容易撞到门框，得正正好跳进龙门最顶层门框中间的格子里。

　　她日复一日尝试，这期间不乏有之前在海底的鱼类看到了她，讥讽她痴鱼说梦，并告诉她这龙门是假的，先不说跃不跃得过去，就算跃过去，她一条鲤鱼又怎么可能变成龙，只是逗弄它们这些蠢笨鱼儿罢了。

　　嘲笑她一个开了灵智的鱼依旧和凡鱼同流合污，更加看不起她了。

　　这番话并没有打消她的斗志，甚至更加激励她，既然从未有鱼跃过去，那她成为第一个开拓者，难道不厉害吗。那群鱼看不得她努力，都是害她的，因为它们也越不过去，所以也拉着其他鱼去诋毁去咒骂，只因它们做不到。

　　带着这份信念，在伊水河中度过了几十年，周边的鱼儿换了一批又一批，它们没开灵智，寿命短暂，也有因山中的熊，空中的鸟，水中的大鱼吃掉。

　　她的体型也在这期间逐年增大，身上强健的肌肉和体魄让一些强敌不敢轻易动手，天敌们对她虎视眈眈，时刻盯着她的动静，企图趁虚而入饱餐一顿。

　　甚至她还能听到它们将她作为赌注进行打赌，谁最先捉住她，谁就拔得头筹成为头目。

　　不过也正因为变大变强了，追随她的也变多了，它们为了寻求她的庇护，会主动讨好她，虽然她自顾不暇仿若泥菩萨过江，但让她和之前欺负她的海鱼一样不管不顾还踩上一脚，她做不到，就算效果甚微，她都会尽全力救下。

　　这一举动也导致她被越来越多的天敌盯上，寸步难行。

　　记得一日，前一秒还在和她道好的小鱼下一秒便被冲来的老鹰抓走，抓她身边的鱼无疑是警告她下一个就是她。

　　说时迟那时快，她急剧拍打尾巴想跳出去将未飞远的老鹰撞下来。

　　结果之前试过无数次想要跃的龙门，可望而不可即怎么也触碰不到的龙门，竟在这一刻轻而易举地穿了过去。

　　她的尾巴不知碰到什么，一股火辣辣刺痛将尾鳍包裹，眼前忽然出现一团云彩，她紧闭双眼，一头扎进去，刺痛席卷全身，一点点将她的皮肉拉扯开，鱼鳞一片片被剥下，像是在火中炙烤。

　　等她睁开眼的时候发现所有鱼从水中探出头来望着她，每条鱼连带一边埋伏的豺狗和刚才捉鱼的老鹰，都惊讶地长着大嘴，好似看见非常匪夷所思的事。

　　鱼群窃窃私语，不一会像疯了一般疯狂向龙门撞去，哪怕装到门框，哪怕跃到岸上，哪怕豺狼老鹰兴高采烈地来捉它们，一刻也不敢停歇地往前涌，像一层层鱼浪，哪怕头破血流尸骨无存也要拼尽全力向前一跃。

　　红簌发现自己飘在空中，身子不再粗壮，而是变得狭长又结实的长身，前胸和下尾不知何时长出五爪，她摸了摸脸，发现自己竟还长出龙须和龙角，除了身上红白的鳞片，哪还有半点鲤鱼的影子。

　　她又惊又喜，她不仅化身成龙，还学会那龙王的人形模样。

　　她飞在南洋上空到处傲游，特别是曾经待过得海域，让那些海鱼瞧瞧，到底谁是废物，到底谁是乡巴佬。

　　其实在她飞升成龙的那一刻，从龙门闪过的红光早就惹得海域生灵的瞩目。

　　从古至今，唯有跃龙门飞升成龙的传说，可谁也没有亲眼见过，如今忽然出现这么一条，自然是万众瞩目。

　　这万众中，也包括那高高在上的龙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