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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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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不吃。”雁沄从口袋里摸出几粒药丸在手心,朝郁离示意。
两人坐在屋顶上,嫌瓦片硌屁股,一人一边坐在屋脊两端,面朝飘渺云海发呆。
“不吃。”郁离似若幽魂,轻声拒绝,她命没那么大,可不敢什么都往嘴里塞。
雁沄撇撇嘴:“不识好赖,提神醒脑的精心丹都不要,不吃拉倒。”
郁离:“……我现在很清醒,不需要。”
雁沄像吃糖豆样丟一颗在嘴里,“那不见得,走两步就栽跟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中邪了。”
郁离双眼无神,幽幽道:“那还不是你。”
自从知道她能自由出入,但不带她出去以后,也不知道在她身上施了什么咒,只要离她超过十丈,立刻头痛难忍,仿佛被人对着后脑勺敲了十几棍,把她脑袋当木鱼,离得越远敲地越狠。
靠近就没事,一远离哪怕超过半厘,她就立刻痛得一头栽倒,根本走不动路,没发现病因之前她还真以为自己在九重天中邪了,更气人的是她使出浑身解数也没办法强行破开。
当看到雁沄在一旁笑她,便知道又是她干的,她找她解咒,对方很是爽快把口诀教给她,结果一试不见效,二试没反应,接连试了几十次依旧无法离开她十丈之外。
最后她坐在草地上笑出了声,被气笑的,明白自己又被耍了,还折腾这么久。
发现实在没办法解开,雁沄还一副看戏模样,她消磨尽了劲头,简单来说是心累到动都不想动,不想和她坐一起,又不能离太远,只能两人各退一步,在屋顶各占一角坐着。
雁沄笑眼弯弯:“人不行,怪路不平,口诀都告诉你了,解不开还赖我,我找谁说理去。”
郁离无欲无求,随口应付:“谁知道你教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雁沄优哉游哉,双腿交叠左右摇晃,心情甚好:“是真是假都分辨不清楚,假的就算告诉你也用不好——精心丹吃不吃,提神醒脑,静心补气,没准吃一粒就会了哟。”
郁离干笑两声,捂住耳朵不想听她说话。
虽然之前昴日星官有说她可以吃点精心丹,能帮助回忆,外人给的她或许会吃,但雁沄身上的,实在不敢恭维,她连自己都不在乎会怎样,她怎么敢随意乱吃。
在雁沄看来是好,放在她身上万一出了什么事,她上哪哭去。
虽然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她师傅心不坏,但不可否认太大胆又把握不好尺寸,玩好了皆大欢喜,玩不好立地归西。
雁沄没几个月下凡去,走了就一了百了,但她还要在玉京混,又哪能相比。
她问她在红簌来之前消失的那段时间去哪了,她十分散漫地说她压根就没出去,只是在躲着没让她发现,误以为她跑出去。
郁离不信,雁沄也不在乎她信或不信,不多赘述也不解释,反正木已成舟,爱怎样想怎样想。
是不是事实难说,毕竟从她嘴里说出,很难让人抛弃她以前的作为相信她是个说真话的人。
但反过来,她不说,她也没什么办法证明她说的不是真的。
对啊,能拿她怎么办呢,她就这样,任你在那跳脚也不会影响她分毫,你不答应她的请求,那她就不让你好过,反正左右她又不亏,到头来还是郁离气得揪头发。
活这么多年没见过这样的人,不仅有,还成了神仙,难以想象她有了信徒有了供奉成为上仙或上神后会拽什么样,恐怕原地跺两脚,玉京都得抖三抖吧。
雁沄摇头叹气,俨然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
雁沄:“看别人徒弟跟在师傅后面跟个小尾巴似的多亲亲爱爱,你再看看你。”
郁离面如死灰:“你以前有跟在师祖身后师傅师傅地叫吗?”
这把雁沄问愣住了,脑中不自觉浮现画面,登时笑不出来了。
雁沄正色:“不要对你师祖有过多的滤镜,连那地里的长虫都知道装死骗人,更别说你师祖那活了不知道多少万年的老妖精。”
郁离将腿拢在臂弯里,瞥了她一眼,没说话,重重叹口气,随便吧,那是她的师傅,她爱怎么说怎么说。
雁沄:“你是不是瞧他法力高深又是五大仙主之一,和颜悦色温文儒雅,就觉得这个人一定就如你看到那样平易近人,还想当他徒弟?错了。”
“都是表象,你现在蠢没关系,以后不能蠢,当徒弟有什么好,要当就当上神!”
郁离苦涩:“......你说他不是的时候能别顺便踩我一脚么?”
她招谁惹谁了。
雁沄置若罔闻,自说自话,甚至讲得激情高昂语气跌宕起伏,好似在茶馆说书:“五位仙主并不是不可替换,她们虽说是仙山孕育而生,但说到底,也是九重天的一员,还是得按天规天条办事。”
她看了眼郁离,眼神挑衅又带着股别样的火光:“我若是你,绝对把苍檀踢了,自己当不周山仙主,当徒弟有什么好,要当就当厉害的。”
郁离没忍住冷笑一声:“你之前还说让我和他多走动走动呢,这会儿又想踢掉他了。”
说那么多不还是找自己人下手,这就是她说的窝里横?
结果雁沄摇摇头,高深莫测道:“不重要,而且这又不冲突,知彼知己方百战百胜,你不了解他怎么找他错处,人要有梦想,梦想不丢人,乖哈,别惦记当哪位上神徒弟了,要做就做好的,与上神并肩,岂不更好?”
自己前脚说的话,后脚又否定说不重要,到底哪句话又是重要的呢,前言不搭后语,胡诌八扯。
再说她也不怎么想和这位师祖打交道,虽然雁沄没说过她在不周山上的经历,但她和扶摇的同门关系如此恶劣,这个师祖绝对有大半责任。
雁沄骂过扶摇,骂过她,骂过春神,唯独她自己的师傅骂得最狠,说得最多,一看就是积怨已久,扶摇和她这么不对付都没怎么说。
雁沄:“听见没有,”
郁离:“啊,知道了。”
雁沄:“虽然你现在蔫头蔫脑没精神,但至少比以前强多了,敢于和我有来有往拌嘴了,这才对嘛,反正我马上就要走了,可别给我好脸。”
郁离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半响吐出四个字:“我尽量吧。”
她们坐在屋顶上吹风,从太阳高挂,一直到逐渐西落,雁沄自娱自乐哼着歌,两人一句话也再没说,默契无言静坐着,一同眺望同一个方向。
视线前方是变幻莫测随风涌动的云海,平淡无味,昏昏欲睡,视线下方是绿草茵茵的丘岛,还有左边一个悬空垂吊的秋千。
秋千前后左右什么都没有,只有两根绳索一块木板,单调极了,是为数不多且雁沄最常去游玩的地方,每日床上、茶桌旁,秋千上、屋顶上四点一线。
哦,现在还多了一个给她洗脑,让她带她出去。
在她眼皮子打架的时候,雁沄突然没头没脑道:“你说你,多好的条件,干嘛就想去青杉那当徒弟。”
郁离瞌睡虫没完全被打跑,脑袋混混沌沌,没听清她的话,“确实,你应该去当妖怪。”
雁沄接过话茬,没觉得不对:“我倒乐意呢,想干什么干什么,搅翻天也只会说,妖孽罢了——吃/精心丹吗。”
郁离:“……不吃,你这么年轻,背景这么好,干嘛总这么狂妄呢。”
雁沄奇怪道:“年轻人不轻狂叫什么年轻人,等老了再狂不仅没人买账,还会被人叫老登,就像苍檀那老登,东君那老登。”
郁离登时清明,连滚带爬过去捂住她的嘴,担惊受怕探视了一会儿天,发现没什么异样才松开她,极力压低声音训斥:“你说话能不能过过脑子,他们是能随便骂的吗!”
雁沄笑得狡黠:“怎么,怕了?”
郁离:“你说任你说,哪怕你把……那谁踩脚底下我都懒得管你,但我在这,就不准连累我!”
雁沄啧道:“当我雁沄的徒弟可不能胆小怕事,不及格。”
郁离咬牙:“谁稀罕!”
雁沄:“你说你把这股劲放在别处,早当上上神了,哪至于跟我在这扯皮。”
郁离深深叹口气,一句话也说不出,她这么想离开这,不就是看这里没前途,而她留在这不还是因为她,真是会贼喊捉贼。
雁沄:“又蔫了?”
说罢一巴掌拍在她背上,郁离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腰背登时绷成一条直线。
雁沄满意笑笑:“竹子就应该挺直脊梁,一天到晚怂头怂脑,简直愧对你们竹一族。”
郁离回神,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气得吼她:“有毛病啊你!”
雁沄数落她:“刚睡醒就是精神,但不要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炸,你们种族最拿的出手的文雅呢。”
这句话也不知扯断了郁离哪根神经,终于忍不住崩溃,仰天长啸:“老天,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让我遭此歹毒的折磨!”
雁沄安慰:“忍一忍,这一辈子很长的——吃/精心丹吗,静心补气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