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清原镇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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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是两月前同曲欢约定好去杀幕后之人的莫农安。
他早早完成了任务，无所事事地到处闲逛了一番，才终于下决心来找曲欢。
他对曲欢仍是心存怨念，每次想到曲欢哄骗自己都要恨得牙痒痒，想要找曲欢报仇，但他又实在惧怕曲欢，完全摸不准曲欢的实力，所以只敢远远地跟着。
莫农安目睹了曲欢被食人魔啃食的场面，看到曲欢对此毫无还手之力，也看到食人魔吞咽曲欢血肉后的惨状。
莫农安不禁猜想，也许曲欢自身实力并不强大，他只靠着身躯里的巨量魔气制敌，他甚至没办法主动攻击，只能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地拿血肉里的魔气撑死食人魔。
食人魔是撑死的。莫农安想，那他养着孩童一点一点吃掉就好了。
至于曲欢实力究竟如何，莫农安想试试。所以他直接动手挖了曲欢残缺肩膀的嫩肉，当着曲欢的面放入口中咀嚼。
一般人应该生气了吧？但曲欢还只是乖乖看着，什么也没做。
莫农安于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再看曲欢，脱去了那层觉得曲欢很强的心理后，他发现曲欢实在虚弱得可怜。
曲欢被剜了一块肉却什么都不敢说，看莫农安把肉含入嘴中时慢慢红了眼眶，泪水积聚半个眼眶，却偏要忍着不哭，忍得鼻头和面颊都泛红了，眼睛还水汪汪地瞪着人。孩童本来就一副好相貌，这种情态更显得他可怜可爱。
莫农安几乎快被这样的曲欢蛊惑了，但他想起曲欢骗人的先例，决计不会再上当。他于是更加粗暴地对待曲欢，用自己的手指在他伤口上碾来碾去。
曲欢确实在装可怜，但他装可怜的对象不是莫农安，而只是秦肖肖。
秦肖肖在莫农安第一次动手时并未阻止，她心疼曲欢，她能感受到曲欢被剜去血肉那一瞬间身体的紧绷和颤抖，但她心存侥幸，希望这个陌生男子在吃了曲欢血肉后也会像食人魔一样暴毙。
但是没有，莫农安完全没事，甚至还变本加厉地欺负曲欢。那伤口仿佛痛在自己身上，秦肖肖整颗心都纠起来。
秦肖肖努力告诉自己不要慌张，冷静些自救。她问莫农安：“您认识我们吗？我们身上有您需要的东西？或者需要我们帮您做什么吗？”
莫农安改了一些相貌，因而秦肖肖没有认出他。
莫农安的注意力从曲欢转到秦肖肖身上，他慢慢弯起嘴角，含笑看着秦肖肖。
他可太喜欢少女这一双仿佛会说话的眸子，少女嘴上还能勉强保持平静，但眸子分明在求饶，在恐惧，在告诉别人：求求您，不要对我们做什么……
殊不知——这样脆弱的眸子让人更想欺负了。
莫农安装作和善地说：“别紧张，小姐，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见你和你的弟弟遇到麻烦，才跟着你们怕你们再受伤。”
少女茫然地眨眨眼，在费力理解着他的话，许久之后稍稍瞪大眸子，不敢置信的样子。
她松了一口气，眼里的恐惧迅速消弭下去，转而换上另一种感激的情态，她轻声腼腆地说：“谢谢您，您真是好人。实不相瞒，我们确实遇到一些困难，我弟弟的伤口完全不会愈合，我们已经无计可施。”
“……抱歉，我误会了您，您刚刚的举动只是想帮助我们，我却以为……”她越说面颊越红，最后眸子像慌张的小鹿一样望他，“不知您尝了我弟弟的血肉，可有想出什么解救之法？”
几句话把剜肉曲解成帮他们看病，偏偏少女眸子真诚，莫农安辨不出她是真心还是假意。莫农安顺着话说：“我自有办法，但还需要些时日帮你们调理。”
这话是要一直跟着他们的意思。
他口中的调理，也许是像今日这样残酷无情地对待曲欢。
秦肖肖满眼惊喜，手紧紧搂着曲欢，“是吗？谢谢您！如果没有您，我们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莫农安没有回复秦肖肖，而是先似笑非笑地看她怀里的曲欢。
秦肖肖这几句话等于是将曲欢卖给自己了。明明知道他会对曲欢不利，却还是一口答应下了他的诉求。有这样一位贪生怕死的姐姐，莫农安很想知道曲欢作何感受。
曲欢背对着秦肖肖时眼眸愈加冰冷。他看到了莫农安的挑衅，却无话可说，他有一种和莫农安打赌结果赌输了的感觉。
和假姐姐相处了这么久，曲欢潜意识里认为自己对假姐姐是有利可图、比较重要的，假姐姐不可能把他推出去——就算是装的，也不行。
秦肖肖惊喜过后又面露难色，有些难为情地说：“可是、可是我们是和别人一道来的，他们还不知道我弟弟是……的事，您能帮我们隐瞒吗？”
莫农安爽快点头，他握着把柄随时可以拿捏秦肖肖，自是有恃无恐。
他们达成共识。
秦肖肖手中还握着药瓶，上面已经沾满手心汗渍，她把汗渍往衣袖上一擦，想到曲欢的药还没上完，朝莫农安讨好地笑了笑，想要继续先前的动作给曲欢上药。
曲欢突然出声：“既然这位哥哥说要帮我治病，那姐姐的药就不必了吧。”
这语气……是生气了吗？
秦肖肖上药的动作停了。
莫农安脸上兴味更浓，他终于看见曲欢像孩童的一面，曲欢之前一直像个局外人一样置身事外，现在居然赌气了。
曲欢不看另外两人，只低着头盯地上的小草，他说：“姐姐放心把我交给他，那他肯定能治好我。”
谁都知道那不可能，那只是权宜之计。秦肖肖有些焦急地劝阻：“你别胡闹……”
“我没胡闹！”曲欢突然抬头，泪珠一颗颗滚落，泪眼朦胧像是在控诉秦肖肖，“不要让他们知道我是魔物……还是不要让他们知道姐姐与魔物为伍？”
“……”
秦肖肖被问住了，她究竟是在害怕别人知道曲欢是魔物，还是害怕别人知道自己养魔为患？她叫曲欢不要同其他人说话，叫曲欢不要露出破绽，这究竟是为了曲欢，还是为了她自己呢？
少女不回答，竟然真在纠结。
曲欢气得面颊鼓起，愤愤说：“姐姐无错，要怪只怪我是个令人恶心的魔物。既如此，那我和这位哥哥走，姐姐自己回去和他们会合吧。”
这怎么可以？这不是羊入虎口么？！秦肖肖有些气急败坏地打断他：“你在说什么呀？”
她从来没有想抛弃曲欢，她只是在和莫农安周旋。
曲欢流泪的眼睛里有不易察觉的兴味，他顺势说：“这位哥哥是魔修，我是魔物，我不该和他走么？”
秦肖肖愣了，语句艰难：“魔……修？”
看戏看得正欢，身份突然被戳破，莫农安怒而指着曲欢：“你！”
曲欢的话还没完，他忽略莫农安威胁的目光，继续说：“姐姐就不觉得这位哥哥眼熟吗？阿欢看他的第一眼就知道——”
曲欢不开心，其他人就也别想开心。
秦肖肖迟疑地打量莫农安，莫农安气得想把脸遮住。
曲欢慢条斯理地戳破最后一层窗户纸，“这位哥哥，我们在寺庙里见过的。”
——这是寺庙里那个残杀众人的修士。
秦肖肖如遭雷劈。
莫农安气得想要发飙，也想说出曲欢不全是个小孩子的事，但先一步受到曲欢魔气的挟制。
曲欢确实虚弱，但活得久手段多，没有多少人能真正欺负他。更何况面前的人是莫农安，一个早已经被他魔气侵染、为他所控的伥鬼。
曲欢和他传音：【我要和我姐姐走，你爱跟不跟。】
又是装样子！
明明有能力反抗，偏偏要等最后才反抗！
莫农安几乎要被气出病来，他现在跟着去，少女看他跟看什么血海深仇的仇人一样，怎么跟？
要是不跟，他岂不是前功尽弃，白费功夫？
曲欢又言：【你可以试试向我姐姐言明我是何样，最坏不过是稍稍惹恼我。惹恼我……哈哈。】
莫农安被气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场上另一人秦肖肖现在的样子也称不上多好。她完完全全被吓得无法反应。最后还是莫农安拿剑指着她的脖子，胁迫她走。
秦肖肖像个被操纵的木偶一样回到队伍，麻木地和胡刀几人介绍编造出的莫农安的身份。
胡刀只注意到秦肖肖面色苍白，问她没什么事吧。崔月安和易世非一直打量着莫农安。
最后，崔月安道：“虽然没说过要多一个人，但……多了就多了罢，总归不是什么大事。”
他们没看出莫农安有什么不对，几人继续前行。后面的路途一下子变得沉闷。
秦肖肖不发一言，只会同秦肖肖说话的曲欢也就没有再开过口；胡刀同其余人都不熟，本来也不是善谈的性格，因而也总沉默；崔易二人总在一起，多是崔月安说易世非听，旁人插不进去；至于莫农安，在场所有人把他忽略得彻底，根本没人搭理他。
几人到哪儿，哪儿的气压就要低上几度。
一切只是因为多了个人。此前秦肖肖会和崔月安搭话，会问她许多天马行空的事，易世非被崔月安拿来当例子，嬉笑着举例；胡刀会友好地参与他们的话题，不让气氛冷下去；曲欢会在秦肖肖单独同自己说话时，偶尔说一两句话。
莫农安明明见过这队人先前其乐融融的样子，没想到自己加进来就变成了如此模样。
他终日跟着秦肖肖，不给她机会向其余人传达信息。但这样的日子太过无趣，莫农安把症结归于秦肖肖整个人的消沉态度，归于曲欢偏要捅破他身份的恶劣玩心。莫农安无可奈何，曲欢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他舍不得走，遂只能等待转机。
当前方出现一个蔚然庞大的宫殿时，莫农安想转机也许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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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那是……什么？”崔月安呆呆看远方奇怪的建筑物，被震得发愣。
那是一座庞大的碧绿色宫殿，盘踞在云雾缭绕的山巅，绵延甚广，修筑精致，美轮美奂，远远看去体量都不小。
宫殿的四周安置着一个又一个小村落，宫殿在其中像被众星围住的明月。宫殿美得撼人，出现在这贫瘠的荒郊野岭，不得不让人怀疑这是在沙漠中行走时见到的海市蜃楼。
“不对。”一直寡言的胡刀警惕起来，“这条路我走过上百次，从来没见过这东西。”
崔月安看易世非，问：“师兄，这会是什么秘境吗？”
易世非手握在刀柄上，轻轻摇头。他资历尚浅，也没遇到过秘境。
莫农安见他们如此反应，勉强按耐住自己想去看看有什么宝物的心，同他们站在一处。
唯有秦肖肖，她看见美轮美奂宫殿，完全没有忧虑，面上泄出丝许久不见的笑意，同曲欢说了话：“阿欢看，那里可真漂亮。像月华，流照周遭。”
天空好像附和她的话，在话语落下后一点点变黑，只瞬息就成了深蓝色。银河闪烁的夜幕下，碧绿的宫殿发出莹白的光，周围的村落一点点亮起灯光。
曲欢神情略凝重，刚刚还晴空万里，瞬间夜幕降临，这不得不让人怀疑天空听见了秦肖肖的话，特意变出一轮“明月”给她看。
这里既然是幻境，自然可以凭心操控。曲欢没有忘记秦肖肖是被“天道”护着的人，他三次施以问心术法都得不到答复。操控之人不知与“天道”是何关系，听见了秦肖肖的话，为她变换一下天象也不难。
曲欢随即放松神情，也打量山巅上美得失真的宫殿，回答她：“嗯，很漂亮。”
远处有地上枯叶被踩过发出声响，声响越来越近，几人严阵以待。
“啊啊啊啊！”丛林里钻出一个人影，人影看见他们一堆人先被吓得跌倒在地。
人影站起来要跑，崔月安先抓住她的手臂，问：“这是什么地方？你是谁？”
那是一位年纪不大的女孩子，她惊惧地大叫：“还我是谁我倒要问你们谁啊怎么在这儿？吓死我了！”
几人沉默地等她解惑。
女孩甩开崔月安的手，理理衣裙，扬起脖子看众人，“我叫阿烛，你们是外乡的客人吧？哼，这里是清原镇，天黑了我要回家了，再见！”
胡刀上前一步，说：“这附近哪里有什么清原镇？”
两州之地普遍以“清”和“青”二字为首起名，但胡刀生活了这么多年就没有听说过“清原镇”。
阿烛看见胡刀面颊一下就红了，胡刀长得魁梧高大，面容端正，一身正气，很是符合阿烛对伴侣的想象。她忍着羞怯说：“你没听说过不代表没有啊，我们这里可是常常有外乡的客人来，你们和我回去吗？不用担心，我家地盘很大，住得下你们全部人。”
崔月安不解风情地打断：“可你刚刚还说天黑了你要回去了，同我们告辞。明明刚刚还是白日，现在为什么突然天黑？”
阿烛偷偷看胡刀一眼，忍了对看起来比自己漂亮的崔月安的不喜。她不解地说：“魔神想让天黑天便黑，想要天亮天便亮，哪里有什么为什么？”
“魔神？”曲欢蹙眉。据他所知，这片大陆上确实有一位魔神，只是魔神在万年前泯灭，不复存在。
这里是没有神明的地方。
除了曲欢，其余几人连神都没听说过，皆是一脸茫然。
阿烛又道：“我们清原镇可是有神明庇护的地方，你们不也是来瞻仰神明的么？为什么会问这么蠢的问题？”
几人沉默。
秦肖肖仰头看山巅，问：“那是什么地方？是神明居住之地么？”
宫殿光洁美丽，照耀暗色大地。
阿烛顺着她的视线看，看完轻轻嗤了声，厌恶都要溢出眼睛，她回：“那是影翠宫，可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地方，你莫要拿它玷污神明，那里面住的是罪人，赤幽族的公主殿下。”
众人疑惑，罪人为什么会住在这里最漂亮的地方？
阿烛又加上，“哦，对了，来我们这儿的人，不是为了神明，就是为了罪人。”她有些阴阳怪气地问，“你们是为什么来的呢？”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清原镇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