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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3、万里奔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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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习鬼道之人，必须脱离肉身的束缚，以灵魂之态步入道途。当肉身归于尘土，灵魂离去，化作一团混沌气游荡于世间，三五日便会消散，而不散者是由于有强烈执念未消。
众多修士中，鬼修数量最稀。
一是不敢赌。谁能保证自己生前执念足够“强烈”，死后魂魄能够维持多日不散，神智剩几分清明，能引天地灵气入道？
二是赌不赢。大多尝试者身死魂灭，没有重返人间的机会。
秦肖肖所想的越狱办法是大赌，赌她死后水狱屏障拦不住她这个异界之魂，赌她可以趁旁人敛尸忙乱时逃跑，赌青垣没有白做她老师，她可以修鬼道。
听说一千个尝试者里有一人能成功。秦肖肖便赌这千分之一的概率，定自己生死。
她在牢狱时想得挺开。
她中毒至深需终生服用解药，被人禁锢拿捏，曲欢那模样也不像是能活得长久，她不若和他一起去死，怕什么？
秦肖肖玩笑般想，曲欢若是被天道欺负的无辜小孩，她还帮他骂骂天道，可曲欢实实在在的杀人无数、罪孽深重，他们一起去死算是做功德了。
但秦肖肖踟蹰着，不敢自戕。医师是一个契机。
她此前猜测自己身体可能有异，从医师口中得知中毒已久时，她难过，气愤，失望至极。
一个，两个，三个，全世界都骗她。白玄装凡人，曲欢装无辜，翠芸知道毒药之事但不告诉她，齐阳明和她多次偶遇，不敢正眼看她，分宗上上下下都疏远着她。
修真界！可怕得很！
她一气砸了药瓶，后来毒发疼得满地打滚、死去活来，又后悔了，咱不能死得轻松些么？
可时候已晚，她忽然以第三视角俯望发紫的躯体，这是已魂魄出窍。
秦肖肖什么也顾不得，慌然要跑。魂魄是不愿离开自己躯壳的，她死死地克制住自己再回去的冲动。
走吧，宗门对她不好，回去投靠反派。
魂魄飞得快，她在结界启动前逃出宗门，一面运行功法，一面不停地往州界赶。依照设计好的路线小心地避开强者领域、结界宽厚之处，层层过关，魂魄竟然没有丝毫散去，反而越凝越实。
秦肖肖后知后觉，她出逃得急，什么都没带，但有一样东西跟着她——手腕上的血花。
雨中的街道上，行人稀少，秦肖肖已经半凝出躯壳，跑得疲累，停下来休息。她此时意识到不对，抱着膝盖蹲在地上，泪流满面。
能跟着神魂的是什么东西？亦是神魂。
原来这是刻在她魂魄上的，曲欢的魂魄。
【它是属于你的，它应该跟着你。】
曲欢告白虽遭拒，但仍把自己唯一拥有的东西给她。
秦肖肖想笑，这是什么品种的变态？在现代，这是阴魂不散的前男友。但在这里，曲欢的魂魄与不死之躯等寿，这是秦肖肖魂魄不散的主要原因。
秦肖肖不知说曲欢什么好，想起他便想哭。
落在地上的雨点小了一些，秦肖肖抬起头。
被两边雨棚占得狭窄的街道上，一道模糊的身影守在她身旁，面容看不真切，身上深一片浅一片，伤痕被黑气裹缠贯穿，正俯下身给她遮雨。
秦肖肖嘴角一垂，呜哇大哭。
残魂无措，来给她拭泪。
他们果然是两个世界不要的残魂。
秦肖肖越哭越悲伤。
她为何能这么快凝出躯壳？因为她天赋缺陷被补平了。曲欢抢不来苏净予的灵根，于是把自己的灵根挖给她。
兜兜转转，她的小魔物还是剖灵根了。她现在正附着在这极品灵根上。
什么时候给的呢？大概是最后一面，曲欢向她递手时。
这个人，每次打定主意要决裂，留下的话都是“我心悦你，我愿意把一切都给你”。
由是秦肖肖千分之一存活率的豪赌，被曲欢加注为百分之百的必活。
他只要她勇敢迈出第一步，便为她处理好后顾之忧。
秦肖肖是逃犯，不能去乘坐传送阵。前一个月，她走过三分之二的路途，几乎没遇到阻碍。一月至，各州界升起结界，仙盟弟子到处搜寻。
秦肖肖小心地避开搜捕人员，碰到阵法屏障时，她尝试新领会的空间跨越术法，成功穿过屏障，日夜不停，于荒野和小城镇中赶路。
途经一个百余户人家组成的小镇，秦肖肖停下脚步。小摊上，两枚戒指吸引了她的视线，劣质的，并不珍贵材料的，但是是松绿色，和前一对有些像。
投影中看到，曲欢的戒指融毁在赤魔之地中心池旁，而她的戒指在入狱时被人摘去，不知到何方。
秦肖肖第一次在人前化出躯壳，理理自己风尘仆仆的衣裙和头发，对小摊老板笑问：“这如何卖？”
老板见到一清丽的身影青天白日骤然出现，通体素色打扮，眉深如墨，杏眸圆亮，望人时弯成月牙儿，皮肤白皙如雪，似能被阳光穿过，两颊肉未消，粉扑扑的似荔枝肉，瞧着年轻，可姿态闲定轻盈。
老板赶忙一拜，“仙子大驾，小店蓬荜生辉，这两块石头不值几个钱，能入仙子青眼是它福分，仙子拿去即罢。”
秦肖肖扶起他，“这怎么行？我身上没带银钱，用这株药草同你换可以么？”
老板一看，这是悬崖峭壁上凡人不可至的仙草，一株值千钱，换他这十几个钱的玩意儿，实在亏。
老板摇头拒绝，“得见仙子，怎敢收仙子银钱？”
秦肖肖赶急，也不想再推来推去，便道：“我以药草换你两枚戒指，再加你一个祝福，如何？”
老板应下，“何祝福？”
秦肖肖笑：“成亲之贺。”
总不好空着手去见小魔物。秦肖肖遇见蜜糖，如法炮制，换得物品加一个新婚祝贺。
离开仙域的最后百里路途，她装满了袖袋，还带上陌生人笑意满满的诚挚祝福。
她来到靠近魔域最东方的边界，树林阴翳，却见一人等在正前方，白衣乌发。
秦肖肖拔腿就跑，头却撞上忽然出现在正前的人的胸膛，撞得后跌，屁股坐在地上。
白玄低眸望她：“仙子，该回去了。”
秦肖肖咬着嘴唇，又松开，压住心中满满的惊慌：“你不是答应放我走么？”
她能越狱跑到这里，必有白玄的应允。这个混蛋，难道故意在终点等着截她？
“我何曾答应过？”
白玄于秦肖肖身前蹲下，望她指上两枚戒指，扎眼得紧。
白玄忍下性子商量：“仙子，造物现在不敌我们，因为他还是凡躯，待到魔神心脏复苏，半壁天庭都制不住他。而唯有复苏的心脏可补天，我们一定要心脏复苏，那就需要能牵制住造物的东西。”
秦肖肖能理解自己为什么是人质，毕竟曲欢把神魂都刻她神魂上，她是那个能牵制曲欢的东西。
可她万万不想留下。
“我又能得到什么？得到一具被毒药腐蚀的躯壳，享受你们几百年的拘禁，望着你们拿我当人质，挟制我的爱人，杀死我的爱人？我是傻子么？”
白玄深深望着她，“可实际是，你在局中，不能脱身。你们身处于世上，不能独善其身。”
曲欢妄想灭世，他便必须去修补他毁坏的世界。
秦肖肖与曲欢同一战线，她便必须承担如今罪责。
秦肖肖冷笑：“那也不一定需要我留下，你们寄托希望于我这样一个废物上，该说你们可笑呢，还是可笑呢？难道你们要说救世之机在我这样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人身上，没了我世界必然要毁灭，开玩笑吧？古代有帝王送公主去和亲平复藩乱，归根结底是国力不盛，不足以以威望震慑邻国，你们困我一个废柴杀魔头，本身与废物何异？神君无为，尊者无能，世界的领头人都是些畏缩的投机取巧的小人，这样的世界有什么未来？不如灭去！”
“这是减少伤亡、最简便的做法。”白玄如此说，心却认同秦肖肖的话，确实是他们无能。
“呵，那你就想什么责任也不负，跑去和魔物亲亲爱爱你侬我侬，想得美！”银希握着弯刀，从树林后走出，“神君，你今日如果再放她离去，那银希也不必再听从你的话了。”
银希身后，龙启，凌陇，众多赶来的神侍，沉沉地盯着一坐一蹲的人。
秦肖肖一惊，把白玄往自己身后护，“我只说我不必留下，没说不负责任。你们若放我离去，我必然劝说魔头配合你们行动，他一定会听我的话，你们留我是下策，放我走让我去策反魔头才是上策。”
“呵，就算你能办到，我们又凭什么信你会去办？”
“我……”秦肖肖脑海顿时闪过许多，如她在宗门兢兢业业接委托做任务，帮凡人找灵药，护送凡人去目的地，路遇走丢路的小孩会送人回家，遇到迷失魔物地界的人族村落会想去救，见到秘境要被人灭去她挡在宝塔面前……
秦肖肖眼眶微红，她一生中力所能及地行善事，从未有害人之心，而在其他人眼中她依然微不足道，不值得信，她想讲明自己功绩，都不足为其他人道出。
身后白玄忽然摸了摸她脑袋，“仙子，玄信你。”
白玄起身，挡在她身前，轻言道：“走吧。”
秦肖肖一愕，身后几十里外的魔域之门已打开，浩大气流冲出到这里。
“神君！”银希气急，持刀而上。
白玄亦出剑，拦下所有欲越过他去追秦肖肖的人。
秦肖肖转身即跑，她已经是鬼修，还掌握有空间术法，几十里却成了如此遥远的距离，身后器械声浩大，打得火热，却未有一丝波及到她。
呜，以后不骂白玄变态了。
临近魔域之门，身后传来追赶的步伐声，出于对白玄实力的信任，秦肖肖停身转回头——
日光如金辉，洒在墨绿丛林间，一雪白的狐踏日光追来，眼睛狭长，眼尾上勾，眸里一圈绚丽的金色，狐耳被风吹得微弯，白皮毛里是一圈粉粉的皮肉，身形修长劲瘦，九条尾巴坠在身后，毛茸茸，色如白玉。
卧槽，你不要太慷慨了。
九尾狐到身前，弯下脖颈，脸对着秦肖肖的脸，秦肖肖飘飘然，狐狸趁机挨近，亲了她面颊一下，见她没反应，又大胆地碰了碰她柔软的唇瓣。
一个储物袋出现在地上，这是她全部的物品。秦肖肖捡起，狐狸推她进魔域之门。
秦肖肖却还不想走，储物袋里搜寻一番，给狐狸留了一个玉瓶，端正摆在地上。
狐狸瞧着心情很好，眼睛亮晶晶的。
秦肖肖心依然飘飘然，她没什么留给白玄的礼物，只有一样为白玄准备的。
——跟苏净予讨要的，能药倒渡劫巅峰的毒药。
这药必然药不倒白玄，留给他吃着玩吧。
秦肖肖挼了挼狐狸毛，恋恋不舍又决绝松手，转身迈入魔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