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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7、几世连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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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片天旋转起来,黑雾盘旋。秦肖肖望见成了血人的曲欢,眸子望着自己,有水光,冰寒里带一点委屈。
秦肖肖几乎不敢看他,又不舍得不看他。
心境像看见自家小狗被车碾过,身子已经扁平,血迹摊开在马路上,而闻见属于自己的主人的气味,用最后一丝力气昂头过来,眼巴巴瞧着自己。
小狗水汪汪的眼睛问:主人,你怎么还不来救我?
秦肖肖心里颤抖地想:因为你身子已经被压平了一半,我不敢看你,不敢接受你将要死亡。
而曲欢和小狗不同的地方在于,他的委屈压在冰寒之下,他没有奢求秦肖肖救他或是如何,他慢吞吞的,撑着成了血窟窿的身躯,自己站了起来。
世界寂静,宗门人心有绝望:这都不死,魔头真难杀啊。
曲欢不再看秦肖肖,眸中的委屈渐渐息止,归于湖水般平静,一道红光滑过,转瞬恢复成黑色,他没有发狂或发怒,神思清明。
胸腔中的心脏发出猩红血光,“砰”,“砰”,一下又一下搏动。
白玄平静收回视线,魔神心脏复苏,今日这一局的目的便算达到。
一息,两息,曲欢伤痕极速愈合,衣冠恢复整齐,狼狈不见,整个人站在那里,眉清目朗,似寻常人家的少年郎,只一双眸子浸了幽水般,黑,凉。
他抬手,天空似海浪被分成两半,一柄通体漆黑、泛着血光的巨剑踏浪而来,从天而降,飞进曲欢手中。
剑身后,是破了个巨大窟窿的穹宇。
窟窿大而深,一眼不能望见边缘和尽头。
这里成了鸣州天空一般,是紫黑色的漩涡雷暴天。冤魂盘旋在天,在窟窿中来回流窜,冲向人间,天下皆黑,百鬼夜行。
曲欢轻握剑柄:“问心,原来在界外。”
“魔神剑!”有人高呼。
“魔神出世,天下大乱!”有人显得激动而惧怕。
也有人神色平静,早有预料。
继坤心道,难怪寻不到神剑,原来神剑于第一世捅破天,被留在裂隙里,所以于第三世不存在。如今,神剑出世,沟通第三世同第一世,裂隙也被带来,扩至人人可见的地步。
当真是末日,当真是孽种。
剑身带淡淡的光华,从亘古留存至今,像看见过太多的人世,古老深沉,曲欢朝众人挥出一剑,带天地浩渺之气,涤荡开一切阻碍,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众人惊惧退让,白玄立于众人之前,剑风吹起衣摆,他平静出掌,稳稳地接住神剑,不泄一丝余威到身后。
银希崇拜高呼:“神君!”
还好有你,神界武神扛把子。
龙启和凌陇眼中也有惊羡意,这一剑瞧着轻巧,但蕴含漫天气蕴,几乎无可接。而白玄同样接得轻巧。
这一剑已还白玄万剑穿身的偷袭,所含气力不比万剑弱,既然白玄接得住,曲欢无话可说,将剑收回。
这代表着,白玄逗弄他。
万剑作偷袭,为惹他生气,白玄真正的实力不止挥出这万剑,他藏住了大部分的实力,不欺负他这个下界生灵。
曲欢慢慢转向,面向秦肖肖。
一步一顿,像不适应新长出的血肉,到了秦肖肖近前,目光掠过她,有审视。
他似在疑惑。为什么?
为什么我可以为你来这里,面对他们设的陷阱,你却临头一脚背叛我,伙同他们给我一击?
秦肖肖无话可说。这是他们道义上的分歧。
曲欢宁立天命誓,宁破天命誓,杀一切辱己之人。而秦肖肖,朴素地不希望人死,意识反应过来前已经动作。
有句话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曲欢朝她伸出手。
秦肖肖心一颤一颤,仍停留在曲欢“身死”的震撼里,她亦后悔,自己又成了害他的一环。忆起他被万剑穿心时,依然瞧着自己、护着自己的模样,秦肖肖颤巍巍地把手搭上去——
曲欢笑了一下,灿烂而讽刺。
手一歪,避开了她的手,转而取了她身后的宝塔,轻易碾碎。
曲欢转身离去。
漫天黑气簇拥着他,他消失在裂隙里。
“……”
好消息:曲欢活着。
超级无敌坏消息:曲欢不要她了。
明明上次约定好,这次相见不再分别。
甚至就在几息前,他还拥抱了自己。余温已经凉去。
哈哈,她做足了思想准备,决定接受一个魔头,而魔头已然神伤不愿见她。
哈哈,完啦。
害他们分手的罪魁祸首白玄站在前方,淡淡地吩咐其他人。
宗门人士收拾战场,统计死者身份,安抚死者亲眷。
裂隙高悬于空,恶鬼逸散到人间,天将大乱,几位神君去各方镇守,等待后续指令。
……站在白玄为天下除恶的角度,他似乎无可指摘。
秦肖肖心里依然爆锤白玄,如果宝塔里那个世界是真的,她还能洗脑自己为民奉献,舍身为大家,结果那是个假的,她就成了一个大大的傻逼,没有人记得她那时候被激发出潜能,一个炼气期废柴瞬息跨过空间,跃了几百米,自己死、恋人死也要挡在众人身前。
妈呀,这么打击人的积极性,以后谁还见义勇为啊?
无人顾得上她,秦肖肖腿软地爬起来,望见手上镣铐,想自己为什么还是阶下囚?
她都没用了,不是么?
一身脏污的秦肖肖,继来时的路,一步一步爬下石阶。
心口有种无法发泄的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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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处有世界末日、魔神降世的传闻。
这些暂时不关秦肖肖的事,她宅在院子里,该吃吃,该睡睡,该发疯发疯。
她把院子砸个稀巴烂,有人路过就冲外面吼:“为什么不放我出去!”
她已经没用了,为什么不放她出去!
秦肖肖不知道离开宗门要去往何处,残魂肆虐,相较于其他地方,宗门此时是最安全的。
可她就是觉得不自由,气闷,想出去。
同时她又每天宅在院子里,哪里都不去。
等到白玄出现在院门口,兀自推门进来,秦肖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敢出院子了——
怕遇不见面熟的人,他们被曲欢杀光了。
怕遇见得罪过的长老,她现在没后台了。
怕遇见白玄这坏得流油又卑鄙坦荡的奇人,不知如何面对。
“仙子,玄来向你道歉。”白玄入门即道,一身白衣,如玉君子的模样。
天呐!脸皮竟厚如此!
秦肖肖像刺猬一样一下子就炸毛了,双目赤红地瞪白玄,几瞬息,泪花不争气地掉出来。
生理性眼泪,玛德,气势上输了。
“你想要什么?”
白玄低头望她眼眶通红,泪水涟涟,直接问:“之后还有事情要开罪于你,你可以多提些要求。”
听听,这什么话?
提前打个预警?
小不忍则乱大谋,秦肖肖憋下闷气,忍辱负重:“我要离开。”
“不行,”白玄直截了当,“有其它要求么?”
“没有!!!”秦肖肖尖叫。
她放开嗓子大叫,一声比一声高,惊醒沉睡山峦,惊起栖枝飞鸟。
白玄皱眉,宽厚手掌来捂她嘴巴,“别喊,扰人。”
秦肖肖张嘴就咬,恶狠狠地咬,给他皮和骨头都啃下来!
秦肖肖很快就后悔了。
不知何时,她被白玄半揽在怀里,白玄任她施为,一只手任她捧着咬虎口,上面留下她黏糊糊的口水,一只手半搂着她,虚虚地握她干枯不少的发丝。
周身全是白玄的气息,不可思议,这么讨厌的人居然有让人闻见就觉暖暖的晒太阳般的气息。
他正低头望着自己,并不怕痛。
秦肖肖慌得一下子就松嘴,蹦了十米远。
夜间蚊虫多,难以形容,现在正如无数长虫钻入她裤腿,顺着往上爬,又痒又怕又有些爽意。
白玄对她有“明显”的欲望。
她感受到了。
奇怪到诡异的欲望。
他喜欢同自己亲近,来陪她吃饭,住她隔壁,有空就来找她。
同时他利用自己,毫不留情,甚至事后明目张胆地讲明,不以为意。
恐怕白玄最大的愉悦点来自于打击曲欢,而和身为曲欢恋人的她暧昧不清,也是白玄一个大的愉悦点。
秦肖肖惊呆了。
白玄这这这,人不可貌相。
看着人模人样,实际背德buff叠满。
白玄高她许多,看她时需垂下眼眸,眸色淡淡的,鲜少表露出情绪。他很强大,玩弄人于鼓掌的强大,可秦肖肖还记得同样一张脸,以前的白玄是个阳光灿烂开朗小孩,街上遇到她会远远地跑过来,很远就开始喊她:“仙子,好巧!”
从凡人变成人人尊敬的神君,反差太大了。
秦肖肖想到以前是他装的,竟然想笑。委屈大神君天天演戏给她看。
想到之前,再看白玄,竟然亲近不少。也不是不能商量,秦肖肖小心翼翼地问:“你能给我什么?”
“你自己想。”
“我不是要自由,我只是闷得慌,你可以带我离开宗门,出去看看么?”
秦肖肖语气认真,“我没骗人,我没想先出去而后伺机逃跑,我不知道去哪里,我的修为也不支持我去哪里。”
白玄却没在想这个,轻笑:“仙子是要和玄出去约会么?”
“……”这么说,置她那被捅成血窟窿的小男朋友曲欢于何地?
秦肖肖纠正:“不是约会,我是想出去看看,现今世道成为何样,天下百姓如何。”
“仙子有颗善心,”白玄答应了,“正好我有一月空闲,可以带仙子四处走走。”
定下明日出发,今夜收拾准备。
秦肖肖高兴得身轻如燕,病好了一截。不过蹲床前收拾衣物时,依然在咳血。
风吹开窗户,秦肖肖扭回头,发现白玄不知何时到她院中,正在望她。
忆起此前有一夜,她抱着白玄哭咳,险些亲了白玄,白玄也险些亲了她。
秦肖肖尴尬。她和白玄之间,尺度略难把控。白玄装凡人时就拿幻境色、诱过她,她还被诱惑成功,想过把白玄收入“后宫”当男宠。
唉,往事不堪回首。
秦肖肖不看白玄了,一会儿后再看窗,白玄已经离开。
第二日,晨光熹微,准备充分的秦肖肖随白玄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