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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斗兽场之约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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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酒馆,夜晚寒凉,秦肖肖走在大街上,脑海浮现自己裹着被子待在中央城广场的模样,浑身一激灵,赶紧找了一家客栈开了房间。
床很软和,被里棉絮揉起来像云朵。她睡到天明,拉了帘子又继续睡,再睁眼是阳光明媚的正午。
她记着要去看斗兽场比试,于是起床换衣,找见储物袋里几件很少穿过的,一件件试穿,搭配发型和配饰……磨蹭到下午,她想起街上看见的几家服装店,极具地域特色。
最终,秦肖肖吃过下午饭,穿着当地童装,拿着几串烤肉,到了广场座位席。
“师妹,来得真早。”
艾至眼睛微眯,声音酸极了,瞧着不太愉快。想到她来之前,艾至一个人孤零零在这里坐了很久,秦肖肖递了一肉串给他,“喏。”
“香,”艾至接过,顺着肉隙咬了尖端的一小块,吃相很斯文,“但是我吃腻了。”
哼,那怎么还吃?
赛事依然很无聊,其他挑战者连曲欢影子都找不见。昨日秦肖肖一刻不想走,今日她一刻不想留。坐这儿勉强看了半个时辰,她拍拍屁股站起来。
“就要走了?”艾至惊奇。
秦肖肖点头:“没什么好看的。”
虽然有违对曲欢的承诺,“我会在外面看着你的”,但这实在是有些无聊,要让她这样看上十天半个月,太艰难了。
“那你走吧。”艾至不做挽留。
秦肖肖离开时发现,广场上的人竟然比昨日多一些,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不多耽误,回到房间,设下储物袋里最昂贵的结界,掏出水镜和神女碎片,手指颤抖,但仍是以碎片中的神力激活水镜。
虽然很不道德,但是,她很需要知道秘境里曲欢遇到什么,这样等曲欢恢复记忆,生气或者发火,她能有个准备。
一些记忆团成了黑影,她的意识一进入,立马逃窜开,她试图去追,但根本追不上。一些记忆团飘在远处很远的地方,看不清轮廓,还有一些记忆团五彩斑斓,花团般围上来,秦肖肖最先选择了角落里,争不过其它记忆团、但又不肯离去,渴望着触碰她的。
这是朵淡蓝色团子,间杂着丝丝粉色。秦肖肖伸出手触碰,它便无孔不入地嵌入意识体。
画面里,月光照亮营帐,一片皑皑雪地围绕住这燃着阵法的温暖小空间,曲欢坐在熟睡的她身侧,抚平她眉间,指尖取出一团光亮,是个哭唧唧的小人,长得同他一模一样。
小人一面哭一面吐血,满眼委屈却又安静地不发出一丝声音,心口上插着把刀,“滋滋”往外淌着血,染了大半个胸膛。曲欢想帮他拔去匕首,他躲开,执意不肯,扭头还在看着秦肖肖。
曲欢手指合起,即把小人捏碎了。四碎的光芒在屋里飘了一会儿,没有乱跑,最后全部归于曲欢体内。曲欢面色白了一些。
但他没在意,像小人一样,专注地望着秦肖肖。
目光中有几分委屈,但更多的是心疼和愧疚。
他施了安睡咒,又看了呼吸平稳的人一会儿,步出营帐,宁静夜里刮来阵阵寒风。画面结束。
秦肖肖意识从水镜里出来,她心如乱麻,不能立刻看下一个记忆。
缓和了几刻,她思绪慢慢动起来。
怎么会?
她那时经常噩梦梦到自己惨死于原文反派欢刀下,之后又会遇到一个性子软和、模样同反派欢一般无二的人,她拿他泄愤,喊他吞剑,拿刀刺他,极尽粗暴地对待他。
怎么会?这个乖巧听话任她发泄的哭唧唧阿欢,是真的曲欢。曲欢知道她做噩梦,于是夜夜入梦,以这种方式陪伴她……
感动么?
秦肖肖有几丝感动难过,但更多的,铺天盖地袭来,是种乌压压的压抑和恐惧。
曲欢怎么能够不动声色地把握她的梦境和现实,梦中被她捅刀伤害了,现实却还可以像是无事发生一样,送花,抱抱,亲亲,看风景?
细思极恐的变态既视感。
秦肖肖喘息声粗重,唾液分泌加快,手指抖着,意识再一次进入水镜。
这次几乎没有记忆团主动扑上来,也许是察觉到她的喜恶,全部远远避开。秦肖肖一阵后悔,曲欢的记忆像曲欢的人一样,不能表现出不喜欢他,心灵上的表现也不行,他会像小动物一样躲开的。
秦肖肖不再乱看,猜测着可能是目标的记忆团。
远方深处,那一团巨大的黑色的,可能即是。秦肖肖向它靠近,近了才发现,记忆团大得可怖,站在它面前,给她整个人都包入无边黑暗中。
秦肖肖怀着对巨物颤颤巍巍的恐惧,对神女碎片极端盲目的信任,对探知真相孤注一掷的勇气,让自身融入到记忆里。
并没有想象中很难受的感觉,这也只是一段记忆而已。
画面里,曲欢坐在草地上,烤着一簇火。
天亮了,他把火熄灭了,天黑了,他又把火燃起。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周遭没有其它声响,世界没有其它东西,全部都静悄悄的。火堆燃起又熄灭,熄灭又燃起,循环往复,曲欢待在这里,没有在修炼,什么都没有做。
某个夜晚,他不再燃火。
因为柴火用完了。
他一直用的是古人的法子,钻木取火。之后,他坐在黑夜里,旁边有一棵树苗,日升日落,他等待树苗长高,把树木砍下,继续燃火……他整个人麻木得可怕,好像除了烧火之外,想不到其它事情做。
秦肖肖竟然理解了,他可能在思念着自己。
——相识的第一夜,那个狭小的蜿蜒向上的山洞里,她教他钻木取火,火光里有彼此的模样。
秦肖肖逃也似的离开记忆团,半天缓不过神来。
是种钝刀子磨肉一样的疼。
她知道曲欢遇到什么了,一所极其孤单的一个人的广阔监狱。她只是看一看,就觉得受不了了。
……
之后几日,秦肖肖白天去广场,在喧闹人群中待几个时辰,夜晚又回到房间,观看水镜里极度孤单的记忆。
正如曲欢以元神作小人,到噩梦里陪伴她一样,秦肖肖迟来地,陪伴记忆里那个孤寂死漠的曲欢。
十多日不够她看完记忆,她只能看到哪里算哪里,观看赛事时,她总心不在焉,泪意充盈,想哭又哭不出。
她好想把水镜打碎了,又不敢。
她怕这记忆有大用处,怕曲欢忘记他们的过往,怕他忘记他是如何喜欢她,怕曲欢说过的,恢复记忆能看更多异世的东西,兑现不了。
她归根结底是自私的,所以曲欢得恢复记忆,承受二次伤痛。
但她会陪着他一起,痛他所痛,虽然无甚用处,但两个人一起就不孤单了。
随着南宫子弟一个个出局,曲欢距离终点越来越近,比赛进入白热化阶段。
终于,他在终点遇到了南宫欣。
南宫欣在进入赛场的第二日,就在终点等着曲欢了。这片地,他从小玩到大,太熟了。
二人打起来,南宫欣的主场优势很明显,他了解每一个地方如何利用,没有自大地轻敌,而是提前到来做足了准备。他之前研究过曲欢的招式,准备了克制之物、破解之法。
这是一个天分高家世好又努力不自傲的优等生,是极其难缠的对手。曲欢都开始想,作为后辈,这绝对是最让长辈省心的那种。
可惜了,生死斗,必有一死。
比修为,比天分,比勤奋,比时间,曲欢不差他。另外,曲欢有杀戮的本能,与家族里温养、偶尔出去历练的孩子不同,他从小浸淫在杀戮里,不杀对手,即被杀,凌厉攻势在他眼中慢极,他时常是一对多的局面,这时候觉得悠闲,陪孩子玩玩。毕竟跑那么远来北境,就为了打这破架。
南宫欣赢不了,这是场绝望的比试。他准备得再多,都赢不了。
观众席上,任谁都能看出曲欢玩玩的心态,他几乎不主动出手,出手也只是不痛不痒的攻击,而对面凌厉的攻势他也总能轻飘飘化解掉。
大家心中五味杂陈,他们一面是支持南宫欣的家乡人,一面又对曲欢的绝对实力认同和臣服。
这是很强的后生。
也许能和当年的第一强者比比。
秦肖肖心绪繁杂,特别是看见旁边艾至像猫儿一样,乌黑眼睛一眨不眨,极其专注地观赛。他和南宫欣是道侣,皆爱惨了对方,现在要天人永隔了。
秦肖肖没有胜利者的喜悦,而只有一种主角欺负路人炮灰的无力感。
现下压力最重的人是南宫欣,他咬破舌头,舔舔血,整个人都兴奋了。
这样的对手,简直太棒了。会及时对他所有招式做出适宜的反应,最好的陪练也不过如此,这反应很值得琢磨,叫人参悟。
朝闻道,夕死可矣。南宫欣未与曲欢对上前,有信心杀他,而对上后,他才知道眼前人像无底洞一样,根本不是自己能胜得了的,但胜不了也没关系,南宫欣天生好斗,他一直知道自己不会死于寿尽正寝,而一定会死在杀戮场上。
死在这人手上,也不错。
鏖战几日,南宫欣觉得自己筋疲力竭时,终于动用了能力。
观众席开始欢呼,艾至站起身,只见斗兽场内,高阶凶兽沸腾,吼声撼天,步伐震地,全往打斗地点赶来。
南宫欣拖着病体逃了,而曲欢面对乌泱泱的凶兽。
“败了。”艾至说。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眼睫微垂,眼睛盯着画面里的南宫欣。
南宫欣往终点的出口跑去,数十步之遥,姿态急切。到底人都是有求生欲望的。
南宫长老放了水,提前开了结界口,只要南宫欣跑得出来,他们就可以反悔不认这比试,说这是平局。
秦肖肖心里难受,觉得是不公平,但又松了一口气,也不一定要置人于死地。
这口气没松完,因为一直乖乖待在观众席的艾至,竟然祭出法器,朝结界拉开弓。
这是把朴素的重弓,上面嵌了几块漂亮的石头。秦肖肖记得,这是月前逛街偶遇艾至和南宫欣时,他们买下的。
青年手指细长有力,秦肖肖离得近,看见其上一层覆一层的老茧。他拉弓如满月,没人关注这边,秦肖肖扑上去制止,箭已如流星般冲出。
一声尖叫,她回过头去看赛场,愕然——
长箭穿过结界,抵达场内,从虚无中射出,正中离出口一步之遥的南宫欣心口。
长箭所附气力一瞬间划破南宫欣的保护屏障,震碎他的心脏和灵脉。
南宫欣惊愕几息,抬头望向虚无,定定三秒,笑了,眼神是种有所预料的坦然,他后仰倒下。南宫家族内,一盏魂灯灭去。
秦肖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艾至干了什么?
南宫家族的人立刻赶来,按着艾至跪在地上,踩着他手指,砸碎他的弓,唾骂:“你怎么敢!”
艾至被打得吐了血,满牙带血地大叫:“眷属可以参战!我是合规矩的!”
“贱人!”又是无情地殴打,一道又一道灵力,要废了他。
秦肖肖傻愣在旁边,直到艾至朝她大喊:“快救我!南宫欣输了,我输给你们了,他们没有权力打我!”
艾至面目狰狞扭曲,秦肖肖是一阵虚妄的恍惚。反应过来之时,她已经握住其中打得最狠的人的手腕,说:“住手。”
南宫家的人都看着她,目光是看仇人的凶狠。
秦肖肖没有退让,她挺直身子,声音冷静:“如他所说,比试胜负已分,他被输给我们了。如果你们继续对他动手,就是挑衅——南宫家族规,不许主动生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