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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刁难 ...

  •   仲夏时节,含碧行走在朱红宫墙两侧的甬道之上,花芜替她撑了一把油纸伞,遮蔽了大半日光。

      行至重华宫,郁郁葱葱的树木上传来蝉鸣,虽有命宫人负责捉蝉,这蝉却怎么也捉不尽。

      进门前,花芜替含碧整理衣饰,“这淑妃娘娘这个时候传召昭仪,恐怕没安什么好心。”花芜在一旁道。含碧倒是一派淡然,“在外面需谨言慎行,教过你的都忘了?”

      花芜便立刻噤了声,含碧如今虽受宠,只是昭仪这位份除非她沾赵砚的光,也是没有轿辇可供驱使,不然二人也不至于一路步行至重华宫了。

      一入重华宫,只见其间金碧辉煌,摆放的器物皆是上好佳品,正中放着一尊玉石观音,玲珑剔透,看来无论是不是装样子,淑妃总归是信佛的。

      淑妃坐在主位之上,含碧行了个恭谨的礼,花芜也学着行礼,倒挑不出什么差错。

      淑妃便面上带笑道:“我想着崔昭仪进宫如今都未曾见过,这才传召昭仪前来,昭仪不会介意罢?”

      “哪里,能面见淑妃娘娘是妾的荣幸。”含碧亦含笑道。淑妃命一旁的锦夏前去斟茶,又赞道:“今日一见,才发现昭仪当真是冰肌玉骨,倒衬得我们这些人人老珠黄了,陛下不来见也是情理之中。”

      含碧便惶恐道:“妾不过蒲柳之姿,何况娘娘如此端庄尊贵的身份,怎么能与娘娘争辉呢?陛下不过是瞧着妾可怜,这才召幸一二,娘娘才是陛下心尖上的人。”

      淑妃听出这话中的挑拨之意,并不接话,转了话题道:“瞧我,一高兴就把正事忘了,听说昭仪呢从前在寺中为国祈福,想着也是笃信佛教的。正巧盂兰盆节到了,宫中宝华殿内需要手抄些佛经祈福以表诚心,不知道昭仪愿不愿意?”

      含碧望着面上带笑的淑妃,只觉此人实在是口蜜腹剑之辈,替宫中祈福这顶帽子压下来,含碧若是不答应便是落人话柄。

      何况,她早就听说过,皇后如今虽然还维持着体面,这位淑妃却极想得协理六宫之权,不是含碧如今可以得罪起的人。

      “为娘娘分忧,自然是愿意的。”含碧十分温驯答道,恰逢锦夏奉来茶水,淑妃抿了一口缠枝莲纹盏中的茶水,“那请昭仪今日便开始抄写罢,毕竟时间紧急是不是?”

      含碧应了一声,带着花芜退了下去。淑妃面上自然是十分愉悦,锦夏便道:“娘娘,这崔昭仪看着性子也太软了。”

      淑妃今日手臂上戴了一只金色的钏环,她抚摸着上面镶嵌的宝石与雕刻的栩栩如生的蝴蝶,“她不像皇后有母族傍身,也不像我一样是宫中的老人,这个亏她便只能吃了。”

      “那,娘娘不怕这崔昭仪告诉陛下吗?”锦夏有些疑惑,淑妃轻笑一声道:“这件事不过是一件极小的事情,她若是告诉陛下,陛下也不会为了她责难于我,毕竟供奉佛经这事情年年都有。”

      见过含碧之后,淑妃本就有些倦怠,轻轻打了一个呵欠道:“我先睡一觉,晚膳再来唤我。”

      锦夏闻言便退了出去,又轻手轻脚关好了门窗,将夏日的蝉鸣隔绝在外。

      昭月殿,含碧先是沐浴了一番,又披着头发让花芜替她用锦帕仔细擦拭。含碧对着一扇屏风,屏风上绣着成簇的石榴花。

      含碧喜欢石榴这不是什么秘密,昭月殿内众人皆知,只是都以为是她因石榴的寓意多子多福才如此爱重,不知更深的原因。

      待到头发擦拭的差不多了,含碧便命花芜与一旁的凝枝去拿笔墨纸砚来。含碧就在昭月殿的书案上抄写起佛经来。

      她字迹十分娟秀,一笔一画一丝不苟。花芜与凝枝怕搅扰了她,都在殿外候着她传唤。书案正对着窗外,可以看见外面如火的榴花,含碧抬头一时出神,一滴浓墨落在纸上,浸出大片墨迹,叹出一口气这纸不能要了。

      榴花依旧如火,只是一袭白衣的身影分外惹眼,穿行其间。

      沈琢望向在前面引路的内侍季易,此时他们正要穿过昭月殿附近那些榴花,只是在沈琢看来,这风中摇晃的榴花却宛若谁的血泪。

      季易见沈琢顿了顿脚步,似是在看这花,便解释道:“听闻崔昭仪喜欢这榴花,陛下便特意命人自上林苑移栽过来。”

      沈琢并未再说什么,穿过大片榴花之后,又经过太液池,便到了紫宸殿。

      沈琢缓步入殿时,炉中燃着瑞龙脑香,皇帝正伏案批阅着奏折,见他来了这才放下手中的朱笔道:“沈卿来了?”

      沈琢连忙行礼,“见过陛下。”如今的皇帝赵砚有些年轻,着明黄常服,颇具威严。眉眼有几分肖似先皇的模样,可不知为何沈琢总觉得这是位与崇尚垂拱而治的先皇完全不同的帝王。

      “沈卿不必多礼。”赵砚十分温和道:“若要细细论起来,这次才算我与沈卿正式见面呢。”

      沈琢在外任柳州节度使时便听闻先帝去世,只是后来才被召回京城,他知道皇帝不可能无缘无故召回他,只是他一时也不知道对方有何深意。

      赵砚接着续道:“朕也就不卖关子了,实不相瞒,今年秋闱朕想要委派沈卿主持。”

      如今虽已开放科举,只是时日尚短,如今朝中官职还是多被世家把持,沈家也是世家之一,只是从不站队与太尉的关系不近不远,皇帝能选到沈琢恐怕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沈琢心中已经了然。

      沈琢略微拱手道:“陛下有命,臣自当遵从。”赵砚见他如此爽快,心中也松了一口气,毕竟秋闱这事算是一桩大事,他顾虑到沈琢若是不愿意得罪世家称病推诿,到时也只能另觅人选了。

      解决了这桩事情,赵砚心中轻松了不少,他年纪轻,朝中的人多数只遵从太尉的意见。继位之后他听从太尉的建议,立了宁长仪为后,面子上虽过得去,却始终是淡淡的。

      至于太尉,那时亲自辅佐先帝登基,甚至将自己的妹妹许配给那时并无人看好的先帝——也就是秦王。凭着这份知遇之恩,卢家倚仗着太尉一时风头无两。

      因此太尉主持朝事自然没什么异议,只是年轻的新帝如何能忍受?那时甚至有人私下说旁人只知太尉,不知新帝,太尉虽很快处置了这人,这话却传到赵砚耳朵里,令他如鲠在喉。

      谈完了国事,气氛一时便松弛下来,赵砚又与沈琢聊了几句柳州与政务上的的事情,沈琢便退出了紫宸殿。

      这次他并未让赵砚身边的季易送他,而是漫步在宫内小径,再次路过昭月殿外如火的榴花时,沈琢也不过略微停顿驻足片刻,最终他还是将那花折取了一朵,放入怀中。

      “陛下召沈大人前去议事,遣散了伺候的宫人,谈了些什么只有二人知晓。”花芜看着坐在案前专心致志抄写佛经的含碧道。

      含碧闻言只是淡声道了一句,“知道了。”花芜便退了出去,含碧这几日都在抄写佛经,赵砚也没来看她,想必是政事繁忙。

      想到此处,含碧笑了一声,看来还是要从沈琢身上入手啊。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得先解决淑妃的事情。

      这日傍晚,赵砚倒是来了昭月殿看含碧,又与她一同用晚膳,只是桌上赵砚见含碧握着箸的手有些不稳,微微颤抖着。

      赵砚能当皇帝自然不是笨人,当下就问含碧道:“这是怎么回事?”含碧便回他,“回陛下,不过是这几日执笔多写了些字。”

      含碧素日喜欢诗画,他也是十分清楚,不过还是花芜忍不住道:“昭仪这几日日日手抄佛经,每抄写到傍晚双手都是抖的不成样子,前几日婢子要为昭仪布菜,昭仪也不许。”

      花芜是皇帝派来的人,因此她说的话比寻常侍女更可信些,当然她也是真心心疼含碧,淑妃这法子虽没什么,却实打实的磋磨人。

      “好了,不许说了!”含碧呵斥道,又对赵砚解释,“淑妃娘娘这命令也是为着宫中祈福着想,妾自然不敢有一丝一毫怨言,倒是陛下不要怪罪淑妃娘娘才好。”

      含碧自信这番识大体的说法定能得到赵砚的好感,她实在是太了解了,赵砚最喜欢的便是温柔小意又识大体的妃子,皇后骄傲不肯放低身段,又有太尉这层原因,无怪帝后二人始终淡淡的。

      果然,赵砚开口道:“还是你最识大体,不过淑妃这给你一人这任务确实有几分繁重,你且休息几日,淑妃那边朕去说。”

      含碧便盈盈道:“多谢陛下体恤,只是陛下待淑妃娘娘也不要过于斥责,不然伤了娘娘的心就是妾的过错了。”

      果然,她这份小白花的做派又得了赵砚几分怜爱,“好,朕答应你。”用过了晚膳,二人多日未见,夜间自然又是一番温存,第二日含碧醒时,赵砚已经上朝去了。

      含碧想了想,还是让凝枝梳妆一番,前去了太极宫中请安。

      皇后坐在凤鸾之上,桃枝前来禀报道:“娘娘,崔昭仪来了。”皇后有些意外,放下盏中的杏仁茶“哦,她怎么来了?”

      除却含碧被封为崔昭仪那次,妃子需得去皇后跟前见礼,她素来是极少来太极宫的。

      皇后看着进了殿内,柳弱扶风的崔昭仪,只见她盈盈一拜道:“妾见过皇后娘娘。”宁长仪维持着皇后风度,一派雍容华贵道:“免礼罢。”

      含碧慢慢起身,坐在一旁的牡丹雕花折枝椅子上,只听她道:“今日前来给娘娘请安,也是有一桩事情想请娘娘见教。”

      难道她猜到了是我让淑妃去为难她?宁长仪在心中如此想,不过她依旧是一副八风不动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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