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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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沙漠里摸爬滚打那么多天，习惯了往睡袋里一钻就地一躺的生活，久违地从床榻上醒来，梅菈尼舒服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平安，回到阿如村了。
仔细想来，在沙漠的这一个月过得实在漫长，这段时间遇到的敌人、经历的生死危机，已经远超她前十七年的人生了。
虽然危机重重，每次都能化险为夷……也不知道她这运气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了。
梅菈尼笑叹口气，将背包里的东西都倒出来，一一铺在榻上，检查此行的收获。
甘露神树的留影，花灵壁画的留影，矫论团营地帐篷的留影，花灵相关传说与矫论团成立始末的记录，矫论团信奉的灵光理论记录。
塔尼特露营地毡房的留影，居尔城部分遗址的留影、[神之棋盘]废墟留影，塔尼特部族传统习俗与生活习性的记录，花神之陵[永恒绿洲]的存在，具体位置与进入方法存疑。
圣显厅大门的留影，圣显厅附近雕像的留影，石碑碑文的拓本，方尖碑碑文的拓本。
疑似·塔尼特族人使用的猛毒样本，包括：死于此毒之人的血液一管，中毒者伤口提取的毒血（混杂沙土）。
镀金旅团饲养厄灵的武器碎片，武器刻印的咒文的拓本。
赫曼努比斯凭依之人施展力量的形态的留影，大风纪官身世的相关猜测及记录。
这么一整理，本次沙漠之旅也不算全无收获。
虽然对她的研究课题没什么帮助，但也拓宽了她的见识。
梅菈尼又将这些战利品仔细收起来，心情很好地出门去。
大风纪官有令，他们四人要在阿如村休整一天，再出发回教令院。
坎蒂丝特意准备了丰盛的晚餐，给他们接风加践行。
梅菈尼这一觉醒来，已经是晌午了，赛诺和迪希雅的房间里都空空荡荡，萨米特也不见人影。
她不是第一次来阿如村，对这里的人和路都比较熟悉了，从寄宿的村民家晃荡到坎蒂丝家，也没找到人——坎蒂丝去村口接商队了。
梅菈尼肚子空空，好心的村民塞给她两个椰炭饼，她感激地连连道谢，也不客气，大口吃了，向村民告别。
又有其他村民认出她，热情地打招呼，因为正值饭点，都纷纷给她递吃的。梅菈尼实在吃不下也拿不下，只能不好意思地婉拒，一溜烟跑了。
即便如此，等她抵达村长家，也已抱了满怀的吃食。
赛诺从村长家推门出来，就看见一个被枣椰、墩墩桃、烤肉卷和椰炭饼淹没的人。
“你在这儿啊赛诺！”食物的小山后面传来梅菈尼的声音，“迪希雅他们呢？”
“迪希雅和坎蒂丝去村口迎接商队了，”赛诺回答道，从她怀里分担了大半的水果，“萨米特…在努力和驮兽打好关系。”
梅菈尼有些意外：“他在学习骑驮兽吗？”
赛诺点点头：“似乎是觉得被女性背着很羞耻，雨林区域坚决要自己走。”
梅菈尼不由失笑：“没想到萨米特前辈心思还挺敏感。”
她随口调侃了一句，就像回自己家一样自然地进了村长家，轻车熟路地从柜子里翻出果盘，将怀里的水果都放进去。
“安普叔，这些水果都给你吃吧。”她扯着嗓子喊了一句，一边把赛诺帮她拿的那些也装进去。
“真是的，既然不想要，一开始就别接受啊。”村长安普从另一间屋子过来，佯装抱怨道。
梅菈尼笑嘻嘻的：“这都是大家的一番好意嘛，很难拒绝的。”
水果实在难以保存，但村民们给的椰炭饼和烤肉卷都被她好好包装起来，以作未来赶路途中的干粮。
赛诺和她一起离开村长家，问道：“你和这里的村民很熟吗？”
“还好吧。”梅菈尼回答，“之前来沙漠考古有在这住过几天，他们对谁都很热情的。”
赛诺并不这么认为，至少他就没有感受到这份热情。
梅菈尼在村里的待遇，简直像什么英雄人物。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猜疑，梅菈尼笑了笑：“大家都知道你是教令院的大风纪官，当然不敢太冒犯啦！”
“你找村长是有什么事吗？”她又问。
“打听塔尼特部族的事。”赛诺道。
梅菈尼眼睛一亮：“有问出什么吗？”
“没有。”赛诺摇头，“塔尼特的露营区域与阿如村相隔甚远，彼此并无任何交集，况且，阿如村也是近两年才开始与外界进行贸易……”
他略微一顿，意识到了什么：“…你组建考古队第一次进沙漠，是在两年前吧？”
“这你都知道？”梅菈尼睁大眼睛。
她没有否认，看来是真的。
那么，阿如村第一次接待的外客，说不定就是她的考古队。
难怪村民对她格外关照，他们能有现在这样还算富足的生活，一定程度上也要感谢她以三寸不烂之舌、不厌其烦地敲开了村门。
“当时我听说‘阿如村乃是赤王后裔最后的安歇之所’，就想着多收集一些情报。”梅菈尼回忆道，“那个时候的坎蒂丝可吓人了！还好有迪希雅他们保护我。”
“好在村长安普叔是个通情达理之人，交涉之后，他就同意我们进村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阿如村封闭多年，对于外来之人，想必戒备万分。
大概又是用她那份神奇的坦荡与执拗，百折不挠地赢得了村民的信任吧。
赛诺笑了笑，没再多问。
梅菈尼也计划着下午去练习一下骑驮兽，两人慢慢散步到驮厩，刚牵了水晶出来，就迎面遇上了迪希雅。
她左右开弓领着两匹驮兽，后面跟着的都是陌生面孔，大概就是这次交易的商队的人。
梅菈尼挥手和她打招呼：“需要帮忙吗？”她看了眼，驮兽的数量还不少。
双手都拽着缰绳，迪希雅空不出手来，只能点头示意。
于是梅菈尼和赛诺帮着把这些驮兽牵进驮厩，经过这一个月以来和水晶雷灵的相处，梅菈尼应对驮兽已经很有一套了，不多时，商队的驮兽全部被安置完毕。
“呼……”迪希雅拍拍手，看一眼被他们牵出来的水晶，“你们这是要去哪？”
梅菈尼摇头，摸了摸水晶背上硬邦邦的甲壳：“我想练习一下骑驮兽。”
“你也要练？”迪希雅挑了下眉，“你要是不想被赛诺背，可以换我背你啊。”她转向赛诺，眯眼笑起来，“这样萨米特也不会有意见了吧。”
……不要说得好像她很嫌弃赛诺一样啊！
梅菈尼感受到身边人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脸上，似乎在期待她如何回答。
“不是啦…”她干笑两声，“我想沙漠的追兵也不至于跟到雨林去，回须弥城的路上就不用太赶时间，我们可以慢慢走。”
梅菈尼转过头，眨巴眨巴眼睛，征求赛诺的同意：“你觉得呢，赛诺？”
“我无所谓。”赛诺说。
迪希雅也耸了耸肩：“你是雇主，你说了算。”
梅菈尼松了口气。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两个人在上次爆发争端之后，就总是明里暗里地挤兑对方，每次都把她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这口气还没喘匀，商队那边有人忽然出声：“请问——”
“您是教令院的大风纪官、赛诺大人？”
赛诺在一瞬之间警惕起来，往前踏一步，不着痕迹地将梅菈尼护至身后。
他深知大风纪官这个名号在民间并没有什么好声望，学者、镀金旅团、甚至普通群众，很多都将风纪官们视作“教令院的走狗”，来寻仇、挑衅之人比比皆是。
他收敛了情绪，不动声色地盯住问话的人：“…我是。”
商队的几人互相对视一眼，都露出一副见了救星的神色。
“太好了……！”其中一个商人作为代表，陈述他们遇到的问题，“我们商队在沙漠里捡了个小姑娘，看装束应该是教令院的学者，不知道您是否认识。”
“捡？”梅菈尼诧异地从赛诺身后探出个脑袋。
“是的，”商人回答，“就在秘仪圣殿那块发现的，身上什么东西都没带，也没有同伴。要不是我们的驮兽把她的神之眼当成了宝石，她怕是要埋沙里了。”
“有神之眼的学者？”梅菈尼更惊讶了。
放眼整个教令院，拥有神之眼的人也是少数，梅菈尼不记得其中有研究方向是沙漠文明的人。否则她的课题也不会迟迟批不下来了！
“那个小姑娘一直昏迷不醒，”他的同伴也适时接话，补充道，“商队随行的医士查看了她的情况，没有发现疾病或者伤情……我们原本打算顺路把她带回须弥城，再交由风纪官判断。”
赛诺观察着他们的表情，不似作假，于是颔首：“带我过去。”
眼看赛诺切换到了工作状态，梅菈尼不便打扰，主动落后两步，也跟着去。
商人们的担忧不无道理。
突然出现在沙漠深处的、独自一人的神秘少女，究竟是如何在恶劣的环境中生存下来，又是因何缘故陷入昏迷，实在引人遐想。
梅菈尼好奇极了，兴奋地戳戳迪希雅，小声道：“有没有可能是传说中的镇灵啊！”她大胆猜测，“秘仪圣殿就在赤王陵附近诶！”
迪希雅也听过镇灵的传说，[她们]曾是花神的眷属，在女主人亡故之后转而效忠赤王。
但，镇灵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在沙漠人口口相传的故事里，伟大城邦居尔城的陷落，正是由于镇灵之母的诅咒。
迪希雅皱了皱眉，下意识想避开这个话题：“…也可能只是普通的逃犯。”
她毫无想象力的回答令梅菈尼泄了气，不满地撇了撇嘴：“也可能只是普通的落难学者啦！”
然而，当他们真正见到那位少女时，疑惑却更多了。
身为大风纪官，赛诺对自己的记忆力很有信心，自他上任以来，教令院在籍的学生和学者的档案他都翻看过，就算只是粗略一眼，再次见到，他也会有所印象。
但这个人，他确信，自己从来没在教令院内见过她。
梅菈尼也对她完全陌生。这段时间为了给自己的课题招揽同伴，她把教令院里所有对沙漠文明感兴趣的人都聊了一遍，但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难道她并不是教令院的学者？
梅菈尼和赛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得出了这个结论。
总而言之，少女昏迷不醒，她的身份也无从查证，还是按照商队的原计划，将她送回须弥城再作打算。
商队的人向赛诺道谢，恭敬地送他们离开。
“你还要去骑驮兽吗？”迪希雅问。
梅菈尼想了想，在晚饭之前似乎也无事可做，刚要点头，听到了坎蒂丝的呼唤。
她回过头，看到坎蒂丝领着一个高大的男人朝这边走来，她眯了眯眼，觉得他似乎有些脸熟。
“这是阿米尔，”坎蒂丝介绍道，“他想要亲自向你道谢。”
……道谢？梅菈尼有点困惑。
还没等她回忆起自己做了什么值得感激的事情，男人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她面前。
梅菈尼被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地去扶他。
阿米尔伏地的姿态却格外坚决：“感谢小姐的救命之恩，我阿米尔愿为您所用，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碰到他显然与血肉之躯触感不同的金属右臂，梅菈尼灵光一闪，想起了此人的身份。
“你是那个被砍了手的佣兵！”她惊呼道，“你这么快就恢复了？这条胳膊……你把寄宿了厄灵的武器直接安装在自己肩膀上了吗？！”
梅菈尼双眼发光地摩挲着他的金属臂膀，痴迷于其上封印的咒文，啧啧称奇。
她有一肚子的问题等待解答，还没问出口，忽然被人揪住衣领，往后一提。
“收敛一点。”
她听见赛诺的声音在自己头顶响起，立刻眼观鼻鼻观心，严肃道：“我只是看看，绝没有要研究厄灵封印以供自己使用的打算！”
短暂的静默过后，赛诺叹了口气，放开她。
迪希雅笑出了声。
梅菈尼假咳两声，又对上阿米尔真切的目光，有些犯了难。
他看上去年纪也不大，作为佣兵，想来以往过的都是刀尖舔血的生活。而他被栖身团体的首领砍下一臂，堪堪捡回性命，骤然遭此打击，大概已经迷失了前进的方向。
“阿米尔…是吧？”她朝他笑了笑，“说实话，我不需要额外的保镖了。”
阿米尔看了旁边的迪希雅一眼，积极道：“我知道我的力量有所不足，但我发誓，若小姐遇到危险，哪怕豁出性命，我也会保护您！”
梅菈尼相信他会说到做到，这更令她苦恼。
“我一般也遇不上什么危险啦……”她思索着，“[阿赫玛尔之爪]已经没了，要不你就加入迪希雅他们的[炽光猎兽]…”她询问地望向迪希雅，得到肯定才继续，“大家人都很好，会关照你的。”
阿米尔却摇头：“我的性命是您救下来的，应该为您所用……”
“我救你可不是让你轻贱自己的生命。”梅菈尼打断他，“我只是顺手救了你一次，不想再负担同一个人的生命第二次。”
这话说得有些绝情，梅菈尼的神色也很冷漠。赛诺略感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梅菈尼也正巧朝他看过来。
她眨了下眼睛，似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比起我的安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你或许能帮上忙。”
“我定竭尽全力！”阿米尔迫不及待道。
“我需要一个能在沙漠自由行动的线人，替我收集情报，赤王后裔、花神信徒、部族秘闻、古老传说…我都想知道。”梅菈尼冷静道，“这不是一件简单的工作，你至少要能够识字、阅读简单的文献，并且拥有自保的能力。”
阿米尔连忙道：“我会努力学习！”
梅菈尼满意地笑了：“那么，每半年我会通过冒险家协会给你寄一笔经费——”
“——我不需要报酬！”阿米尔慌张摆手。
“——没钱你怎么和人交涉？还是说你想饿死在沙漠里，然后让我的情报也付之东流？”梅菈尼瞪他，对方立马老实地闭了嘴，她又不疾不徐地继续道，“同时，你需要每个月给我寄一封信，把你调查的成果汇报给我。”
阿米尔用力点头。
梅菈尼也点点头，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不过在那之前，你就留在阿如村，和小孩子们一起学习读书写字吧！”
成功把这个一心报恩的家伙打发走，梅菈尼长舒口气。
“…脑子转得挺快。”赛诺靠过来，夸赞道。
“是吧！”梅菈尼很骄傲地扬了扬下巴，“我看他那副样子，肯定是失去了生活的意义，我就先给他定几个小目标，等他完成后，就算还有所迷茫，至少也拥有自力更生的本领了！”
梅菈尼得意地分析一番，发现身边三人都微笑地望着自己，也不说话，很是诡异。
她皱起眉：“…我做错了？”
赛诺摇摇头，眸中含着温和的笑意：“你做得很好。”
他抬起手，轻柔地摸了摸梅菈尼的脑袋。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另一只手以更粗鲁的力道落在了她头上。
迪希雅豪爽地哈哈大笑，把她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不愧是你呀！小天才！”
梅菈尼一时懵了，坎蒂丝也笑着摸摸她的头，帮她理顺发丝。
“好孩子。”她的眼神简直称得上慈爱。
梅菈尼：？
“——你们把我当小猫小狗吗？！”她炸毛了。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六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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