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第一百二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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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耶和华平静道，“无论你是何种性格，于我而言，你都是特殊的。”
路西法设想过千万种耶和华的回答，唯独没有想到过这一种，笑意凝结在他面上，殷红眸中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恍惚。
创世神从不说谎，因为谎言对他没有意义，所以这是他真实的想法。
当真吗？
是他想的那样吗？
但路西法不敢问，生来随性无畏的小魔王也有瞻前顾后，唯恐成一场幻梦的存在。
路西法不自觉地收紧指尖，声音也不禁有细微的颤抖：“既然如此，我……”
我们永远在一起。
但创世神俯身抚上他足以让所有生灵神魂颠倒的面容，却是道：“地狱已建成，你应当离开了。”
路西法一怔，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我不去！”
他仰起头，神情倔强，许是因为太过激动，就连眸中也多了几分水汽：“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分开？我想永远留在这里，如果，如果你想，我也可以效仿那些天使……”
“不必，你无须模仿任何人，你只需要做你自己。”耶和华断然拒绝。
耶和华捏住路西法的下颌，迫使他不能闪避，只能直视他。
“路西法，这世间每一个造物都有自己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天使有天使的职责，恶魔也有恶魔的命途。而你，必会成为地狱之主，统领万魔，所有的恶都将做你的力量，臣服于欲｜望的生灵必会成为你的子民……我给予你，仅次于我的权位。”
创世神言出法随，就此形成天地规则。
这分明是没有任何生灵能拒绝的封赏，可被赐予的对象却只是怔怔地看着他，须臾，一滴剔透的水珠滑落下来，接触到神殿金底彩绘的地砖，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喜欢你。”
星辉暗淡，就连本该昂扬激烈的表白，也变成了失落的喃喃低语。
这话说出口很难，说出来又觉得似乎没那么难，只是从胸腔到喉舌，都仿佛有如刀割一般的疼。
“我不想做地狱之主，我只想永远和你在一起，什么统领，什么权位，我都不想要。”路西法看着他，既难过又茫然，“我对这些都不感兴趣，耶和华，我不喜欢它们，也不需要，我只喜欢你。”
他诞生到现在，看着耶和华创造这个世界，一草一木，一花一叶，喜怒哀乐，悲欢离合，精彩纷呈。
但他的眼里始终只能看到耶和华。
小魔王不能理解，也不愿意去理解，为什么耶和华要他接受这些他不需要的东西，为什么耶和华不能和他在一起，明明……他也承认他对他来说是特殊的。
“你不懂什么是喜欢，路西法。”耶和华那双深蓝似海一般的眼瞳还平静如昔。
“你无所不知，你懂，那你喜欢我吗？”路西法执着地问，殷红眼眸沾染水色，又倔强地不肯再落下示弱。
耶和华没有回答。
水晶天寂静了许久，路西法从沉默中窥见了答案。
他尚且不知道那宛如置身亘古不化的坚冰中一般的感受该如何概括，只后知后觉地明白，耶和华并不喜欢他。
明确之后，那些冷淡疏离和训斥于是都有了再清楚不过的理由。
原来，只有他在自作多情。
路西法松开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转过身，不再犹豫，坚定地离去。
恶魔们对于地狱会有一位主人的事早有心理准备，但在发现这位地狱之主是从第九层水晶天而来，甚至有天使沿途恭送之时，还是实打实地觉得震惊。
难道他们的主人和创世神关系很不一般？
那为什么会来地狱，而不是长伴左右？创世神向来不是习惯把他喜欢的都留在身边吗？
在众多猜测中，地狱之主选择了第九层作为王都，还在城前设立比试场，要选出魔王赐予领地。
一时之间，第九层地狱成了三界的热门话题。
“我可以给你送来几位下属。”
还是如同过往数次一般平静无波的声音，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那日在神殿中的仅仅是和谐友好的告别。
路西法只当没听见。
他能感觉到，从第九重天堂到第九层地狱，这一路不仅有天使恭送，还有他的注视。
当他想做什么时，便也会有这道声音，告诉他这样做会有怎样的结果。
一开始还会转辗反侧猜测，到现在，路西法已只觉得厌烦。
他无情地丢下那枝上一刻还在他掌心被温柔把玩的鲜艳玫瑰，任由它跌进一旁的溪流中，转眼就要被浓墨似的溪水吞下，香消玉殒。
好在尚有人怜惜它，让它回到了枝头，依旧盛放着，仿佛从未被折下。
他可真是无聊透顶。
路西法懒得理会，起身就要离开这座芬芳漫溢的花园。
但在下一刻，他面前便出现几具站立的躯体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们身形外貌各不相同，衣饰也风格迥异，唯一相同的便是都双眼空洞，仿若傀儡，只是那丰润细腻的肌肤和蓬勃跳动的心脏显示着他们确是活物。
路西法粗略扫过他们一眼。
耶和华从前试图教过他如何造物，可他对造物当真是既没有兴趣也没有天赋，即使是用相同的步骤和材料，做出来的也是歪歪扭扭不成形状，就算强行注入灵智也动不起来，更不必说自己独立思考和生存。
最后他没了耐心，草草用木头做了两个偶人敷衍交差，然后便胡搅蛮缠不肯再继续学习，许是耶和华也知晓造物之事强迫不来，便难得地放过了他。
而他生来能过目不忘，纵使没有刻意去记，当初耶和华所授也还在他脑中，他粗粗看过这几具躯体的外貌气息，便大致猜出了他们的性情能力。
还真是给他送来的下属，各有所长不说，弱点喜好也很明确，都能为他所用，忠诚不二。
如果他收下，就不必再费心费时选拔培养亲信，倒的确是免除许多麻烦。
但路西法宁可选择麻烦。
他干脆地绕过那些躯体，连一眼都没有停留。
“路西法。”
路西法反而加快了速度。
只可惜创世神还是快他一步，那几具躯体又拦在了他的面前。
“他们的能力超越现在地狱所有恶魔，你无须担心他们如何服众。他们能助你管控整个地狱，亦会永远忠诚于你。”
原来是觉得他不理解他们的作用。
路西法也无心解释，他耐心本就不多，从前只是因为对耶和华有兴趣，现在索性放纵自我。
他仍旧面无表情地绕过那些躯体，只是这一次，有妖异诡谲的蓝紫色焰火顷刻之间就裹挟了他们全身，来势汹汹，像要毫不留情地把他们吞噬殆尽。
他不曾回头，对那几具躯体的结局全然不在意。
反正他的拒绝已经明示到位，耶和华应该不会还坚持这样做。
但路西法这次竟然预料有误。
他斜斜倚在华丽柔软的靠枕上，眯起眼，看着高台下比试场中那几个熟悉的身影轻轻松松撂倒对手，轻哼一声，将手中的酒杯丢进了一旁侍从的怀里。
侍从会意，娴熟地上前更换了一整套器具，顺带给了楼下的看守们一个眼神，让他们去给那几位优秀的赢家送上信物，以及一封印有撒旦标志的黑金邀约。
新盏新酒让喜怒无常的撒旦陛下心情好了些许，有了闲情逸致去研究那几位赢家。
就算见识过再多次，且无论对耶和华是何种想法，他还是会对造物主的能力惊叹。
那几具毫无生气的躯体被注入了灵智，霎时成了性情鲜明思维各异的生灵，即使面临完全相同的事物，也会有不同的想法与反应。
现在，他们是以地狱生灵的身份，通过路西法设立的规则，光明正大地赢过其他恶魔，站到了他的面前。
对于他们而言，比试场上遥遥一望，便是他们与撒旦陛下的初见。
却不知道，他们曾险些就死在他手上。
路西法不禁为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笑出了声。
他站起身，不紧不慢地走到台前，居高临下地打量比试场上的恶魔们。
未被授予信物的恶魔都面露失望，更有不少压着声音嚷嚷再来一次必不会输的，而在其中，还有一部分，比起包括自己在内的输赢，他们的关注始终在撒旦陛下本身之上。
路西法对这样的目光并不陌生。
他向来知道自己的容貌无可比拟，纵使是清心静息的天使也做不到对着他无动于衷，更何况是饱尝七情六欲的恶魔。
路西法蓦地想起耶和华所说。
他不懂喜欢是什么？
可笑，拒绝就拒绝，还找这种理由。
路西法的目光落在一个呆呆看着他的小恶魔身上。
那小恶魔看着年纪不大，与身旁其他外貌艳丽丰满的恶魔相比，他显得格外单薄清秀，也格外藏不住心思。
路西法忽然有了个主意。
不一会儿，侍从便将那小恶魔带到了他面前。
小恶魔不明所以，十分紧张，但更多的是不可言说的兴奋。
路西法对他也是兴致勃勃。
“你一直在看我。”
小恶魔面色一白，羞赧和惧怕都堵在心里，既想要解释，又想着是否该请罪，一时间脑中一片糊涂，慌乱之下竟然只是应了一声：“……是的。”
他说罢便后悔至极，这算是直接认罪了么？
“我好看吗？”路西法并未生气，还笑眯眯地问了下去。
“好看。”小恶魔下意识斩钉截铁地回答，随即又懊悔得想自打嘴巴。
路西法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你喜欢我。”
小恶魔满脸通红，被他一连打乱思绪，不知道该说什么，呐呐道：“陛下，我……”
路西法忽地凑到他面前，那双潋滟含情的殷红眼眸垂下，仿佛盛满这世间最极致的深情：“那么，你愿意永远陪着我吗？”
他俯下｜身，离他越来越近：“留在我身边，和我……日夜相见，如何？”
这几乎是明示。
小恶魔只觉得心脏跳得快要跃出胸膛，撒旦陛下完美无瑕的容貌近在咫尺，笑意温柔，这一切比最擅长造梦的恶魔编织的美梦还迷幻，他心里越发惶恐，但又深刻明白，他拒绝不了。
谁也拒绝不了。
——可他没能同意。
一瞬间，所有的喧嚣化为静寂，万千生灵齐齐陷入停顿。
小恶魔带着欣喜的笑容消失在原地。
路西法恢复成了面无表情的模样，看也不看面前白色的身影，重新靠回原来的位置。
“他对你的性情爱好一无所知，喜欢的只是你的容貌和地位。”耶和华冷声道。
“我有容貌和地位，这不就够了。”路西法不甚在意，还给自己添上一杯酒，“若哪一日我对他厌倦，便再换一个喜欢我其他方面的。反正我觉得何种喜欢都是喜欢，只是分片面与否，但我不在意。”
“路西法！”
路西法顿了顿，眸光一闪。
这还是他第一次确切地感受到，耶和华对他有了几分怒意。
但他丝毫不惧。
“那你待如何？不喜欢我，还要我为你守身如玉？我可不是天使，我是恶魔，做不到。”
路西法站起身，直视创世神冰冷无波的双眼：“耶和华，你不回答是否喜欢我，但却在我离开以后，无时无刻不在关注我，甚至远远超过对天使们，就连如何统治地狱，你也要亲自替我安排好一切，而我要亲近他人，你就前来阻止，你若要说这些都是出于对强制我离开的愧疚，你自己觉得可信吗？”
创世神深蓝似海的眼瞳依旧平静冷漠，仿佛不为所动。
路西法气急。
路西法上前一步，仰起头，红润饱满的唇却落了个空，只在冰凉的侧脸浅浅划过。
面前的一切恢复如常，喧闹如昔。
只除了没有那道白色身影。
侍从们不知道为何眨眼间那幸运的小恶魔忽然就没了踪影，也不知道为何撒旦陛下像是心情变好了许多。
“今日事已毕，让他们都散了。”
侍从恭敬地应下，壮着胆子道：“恭喜陛下。”
“现在恭喜还早了些。”路西法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指间的戒指，“他到了吗？”
侍从明白他所说指谁：“他已在您指定的殿中等候。”
路西法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撒旦的王宫中有一座外人难以窥见的偏殿，今日首次迎来了客人。
路西法心情颇好地迈入殿中，面容年轻，一双眼却显得沧桑淡漠的客人撑着手杖站起身，与他缠绕在手臂上的蛇一同对撒旦陛下缓缓行礼。
“陛下很高兴，想来是计划已有眉目。”
“布松，我真喜欢和你这样的聪明人说话。”路西法坐上主位，支着下巴，笑容灿烂。
“不敢。布松愚钝，一切只听从陛下吩咐。”
路西法摆了摆手：“这里只有你我，何必自谦，不说这个了。你去海域那边，可有看出什么？”
布松眉心微蹙：“您猜测不错，龙族看似好勇斗狠，与人鱼族、海族皆是不合，实际上这三族暗中早已是同气连枝，只听龙族命令行事。”
“这么说，龙族给出的条件，他们还真有本事做得到。”路西法笑容扩大几分，“有意思。”
布松颔首：“龙族持有的秘宝避世镜中有规则之力，可遮蔽天机，更改因果，能助他们成事。”
“镜子可是好东西。”路西法懒洋洋地往后一靠，“完整一块是镜子，碎成无数块也是镜子；正面是镜子，反面也能是镜子。”
相较于他的轻松，布松还有些忧心：“陛下，我总觉得，龙族所图……此事恐怕还有波折。”
“布松，瞻前顾后，往往会错失良机。”路西法卷起自己的长发，绕在指间把玩，殷红眸中冷光如刃。
布松心中安定下来，俯身道：“陛下英明。”
他顿了顿，又道：“陛下……请恕我多言。”
路西法点了点头。
“您对父神……当真是……”
“千真万确。”路西法眨了眨眼，打断了他。
布松长舒一口气，更为佩服。
“去吧，安排好。”路西法笑了起来，“我也很期待与他们见面。”
布松恭敬应下。
作者有话说第132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