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第一百零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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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米迦勒能丈量这洞的深度，只怕也就不会惊讶为何适才要召回剑那么艰难。
路西法刻意控制着坠落的速度，却也很久之后才接触到地面。
当初从天堂一跃而下，一直落入地狱，大约也像这么久。
洞中黑雾浓稠，密集得如有实质，几乎能隔绝一切。
仅仅是经过它们，即便是给自己加了护罩的路西法也感受到了浓郁的不甘、痛苦与怨恨。
哭声，哀嚎声，叹息声，怒骂声……
在他抵达地面时，一切化为寂静。
路西法随意一挥手，那些怨苦孽息便自动退开，这方空间也显露出全貌。
有一黑袍人盘腿坐在中央，膝上横着一根木质手杖。
而在他面前，有一个通体白色的盒子，向上四方雕着上翘的山羊角，正中间是一朵娇艳欲滴的鲜红玫瑰。
见到路西法以后，他撑着手杖站起身，恭敬地俯身行礼：“陛下，您来了。”
正是布松。
他没有提自己等了多久，甚至在设下圈套算计路西法之后，见到路西法还保持着这般恭敬。
一如他最初见到他时那样。
“你怎么确定我一定会下来？”路西法对他兴致盎然，“若我认为这里未知太过危险，决定不下来，你就会在这里一直等下去？”
“陛下面对未知从来不会退却。”布松肯定道，“无论这下面是什么，陛下一定会来查探。”
路西法哼笑一声：“你好像很了解我。”
布松却摇了摇头：“陛下，我不了解您，您的所思所想，对于我来说，始终捉摸不透。”
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握着手杖的手苍白发抖。
“你受伤了，而且还不轻。”路西法盯着他，“你和米迦勒动手了？”
布松点了点头，比起从前，他的面容明显憔悴了许多，但眼中却分外有光采。
“你身负预知之术，难道不知道，米迦勒是武职天使之首，更有耶和华赐下的剑，你对上他毫无胜算？”
“我知道，但能与米迦勒殿下那样的顶尖强者过招，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荣幸，于我来说虽败犹荣。”布松温和回道。
“不计较结果的胜负，只在乎过程？”路西法挑了挑眉，“所以你去劝说格莱温斯的时候，也没有指望他能欺骗我，对吗？”
“陛下明鉴。”布松微微欠身，“精灵王顾虑太多，必定不会当真像我所说那样去做，折损自己的族人，还见罪于父神。”
“那么以他的性格，从一开始就不会答应才对，你拿捏了他的把柄？”路西法试探道。
“陛下也知晓他的弱点是什么，我只不过稍加利用罢了。”
路西法的确知道。
格莱温斯丧父丧母，如今只剩一个弟弟，那也就是他唯一的弱点。
当初见到他们兄弟之时，路西法就发现，格莱温斯虽然相较于他的弟弟算得上理智聪慧，但兄弟俩其实和他们父亲一样……感情用事。
他们的父亲尼亚尔身为精灵王，明知自己的妻子莱雅一直以来野心勃勃，但仍然自欺欺人放任她，甚至试图用所谓的情爱感化她，最终落得家破人亡，自己再也生无可恋，追随她殉情而去，把烂摊子留给了年纪尚轻的长子。
而格莱温斯，很明显继承了他父亲的这一特性，当初面对自己的童年玩伴，哪怕对方父亲反叛，彼此之间再没有和好如初的可能，也仍然打算手下留情。
知子莫若母，他的母亲预料到了他的决定，于是先下手，强硬地杀死了他心软的可能。
但……她何尝没有料到，他的亲弟弟，奥特兰，也会是他的弱点呢？
当年，奥特兰通过不竭泉下的水路离开星雾森林，前往升月湖精灵族求救，然而被强硬拒绝，之后才选择冒死登上天国的阶梯。
后来所有人才知道，升月湖精灵族暗中早就被莱雅掌控，该杀的都已经杀光了，而奥特兰身负求助之责，还能从升月湖全身而退，大家都以为是莱雅对于自己的亲儿子还有一丝慈爱之心，这也才导致了她最后的失败。
可是她当真还有慈爱之心吗？
她陷于尼亚尔的真心深情，也最恨尼亚尔生而拥有一切却优柔寡断软弱仁慈，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儿子也有这样的缺陷？
“格莱温斯真不像他母亲的儿子。”路西法感慨道，“她连自己的小儿子都能痛下杀手，他却宁可以损耗自己为代价救他。”
“先精灵王后的设计是一击毙命，但她没有料到，自从动乱之后，精灵王兄弟向来形影不离，一旦出事，精灵王必会察觉，也定然会不惜以任何方式救他。”布松对于自己知晓的一切毫无隐瞒。
可既是一击毙命，就不会留有任何抢救的余地。
这三界唯有一位拥有起死回生的能力，纵使已逝之人躯体早就化为尘土，灵魂转世再生，也能让其再次复活。
但格莱温斯自己也明白，那位绝无可能出手。
“所以你趁虚而入，给了正在慌乱焦灼之中的他一个拒绝不了的选择。”
“正是如此。”布松大方承认，“只要能让他的弟弟活下去，不论以什么样的方式，他都会同意的。”
不论是精灵，还是……会动的木偶。
“你好像掌握了很多世人闻所未闻的秘术，这应该不是预知之术带来的附加益处吧？”路西法殷红眸中划过一丝兴味，“也是你告诉人鱼族，利维坦的血肉对于他们而言有奇效？”
布松摇了摇头。
这么快就坦诚不下去了？
却听他道：“我并不知晓任何秘术，也没有修习它们的天赋，陛下，掌握秘术的并不是我，也不是其他人；至于您的另一个问题，我也不曾告诉人鱼族这一点，这是他们自己探索出来的，陛下，贪婪没有止境，玛门的追随者才真正算是遍布天下。”
“你的意思是玛门有不臣之心？”路西法似笑非笑。
“不是的，玛门大人志不在此。”布松诚恳道，“比起权势，他更爱金钱，也只爱金钱。”
布松深知撒旦陛下的谨慎远虑，倘若他刚才说玛门的确不忠不实，或是为玛门辩解他一片忠心，那么他之前的话，之后的话，在撒旦陛下心里的效果都会大打折扣。
而他前面已经抛出的近乎明示的话语，撒旦陛下根本不接住。
信了，或者不信，只由得他去猜。
陛下果真还是陛下。
路西法的视线落在他面前的那方盒子上：“你这回又是来替你的那位故人送礼的？”
上次在星雾森林的不竭泉，正是布松给他送来了一个同样的白色盒子，并告诉他，这是故人所赠，为贺他主持盛典。
但事实上，那场盛典没有任何值得恭贺之处。
而他在盛典之后打开了盒子，得到的也不是什么贺礼，而是比盛典上发生的一切更让他痛苦摧心的残酷真相。
“您和父神重归于好了吗？”布松没有和之前一样立刻回答，反而问道。
“是或不是，各会带来不同的结果？”路西法也没有正面回答。
“如果是其中一个，可能会比另一个更令您难过一些。”布松微微欠身，“但这也是您的必经之路，陛下。”
“创世神，造物主，他在云端之上，他在三界之外，视万物如尘埃，从来不会为任何造物停留。世人爱说情难自抑，但留恋早晚都要陌路的情人，带来的是一时的欢愉，还有长久的无穷无尽的折磨，以及最终的痛苦。”
“路西菲尔殿下已经为此付出代价了。”
路西法目光凌厉地看着他，杀意一闪而过。
地狱皆知……路西法陛下最厌恶有人在他面前提到他过去的一切，无论是曾经的名讳尊称，还是曾经的成就经历。
上一个酒后失言这么放肆的魔王，恐怕尸体都早已被虫蚁啃食殆尽了。
布松的身体已在本能的恐惧下微微发抖，警示着他立刻求救或者示弱换取安全，他心中却没有畏怯，握着手杖的手用力几分。
“陛下，您自幼在父神身边长大，他应该告诉过您，万物存在皆有其因由，万物存在皆有其职责，相生相克，相辅相成。”
“譬如蝉为夏日而鸣，譬如毒物周围必有其解药……”
“那么，您想过，天性恶而犯七罪，却享长寿永生，青春不老的恶魔，是为了什么而生吗？”
布松忍不住又咳嗽几声。米迦勒对他下手毫不留情，就算身为魔王，恢复力极强，他也觉得现下仅仅是站着说话都疼痛入骨。
但这是必须完成的任务。
他对路西法再次俯身行礼：“我的确只是一个传话的罢了，您应当知道的一切，都在那方盒子里。”
被他提到的通身雪白的盒子静静地躺在地上，等待着路西法来开启。
正好像盛典那一日。
悲痛又困惑的路西菲尔回到寝宫，恰看到那方雪白的盒子，想起了布松所说的话，于是打开了它。
里面是一块熟悉的录音石。
被打开后，发出了熟悉的声音，随性慵懒又散漫。
“路西菲尔，听得到吗？”
“我是路西法。”
作者有话说第117章 第一百零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