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恋夏潮》芒西番

16、笨鸟先飞

　　能喝到热水对于温漾来说，那这个漫长的夜晚就好过了太多太多。

　　在林景淮刚离开后，李洪就从运转室出来带着她一起进去了。小新街站并不算大，满打满算也就只有四股道。

　　虽然非专业出身，但温漾大致能看懂一些。运行图上线条是红色就代表这条股道上有列车，如果没有变化依旧是蓝色的线，那就代表这条股道暂时空闲。

　　听温漾说完自己的大致见解，李洪居然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用拿着圆珠笔的手指了指另外一个车站的运行图，“我们现在是在小新街站，这个就是井水口站，我们今天封锁的就是这个区间。”

　　说完后李洪好似怕她听不懂，还冲东边指了指，“待会儿封锁后我们的施工车辆就会往那边开，到了规定的施工里程就会停下来，那边的那个车站就是井水口，封锁的时候从我们这里到那边是不会有车的。”

　　温漾觉得新奇，听得格外认真，前段时间听张瑞讲过许多，但都是纸上谈兵，并未实践操作过。

　　这时李洪把手里的对讲机递了过来，“用我这台，你那台远通的信号很差。”

　　温漾低头看了眼胸前别着的对讲机，她记得这是她第一次去工地前林景淮给她的，“我看我这个挺新的，居然还有显示屏，不好用吗？”

　　“远通的信号最差了，等他们全部出去后就很难叫到你了。”

　　话音刚落，温漾就急忙接过了对讲机，还把刚刚淘汰的那台用纸巾轻轻地擦拭了一遍，才小心翼翼地塞进了防护包里。

　　“我们工班和线路工班的人现在已经出去做准备工作了，这个时候你要时刻注意两边车站的情况。你现在看一下这里，蓝色的线条变成白色，就证明本站同意接车，那这个时候你就要告诉施工现场的人，XXXXX次列车XX点XX分闭塞。”

　　李洪又指了指先前给温漾看的运行图，果不其然一开始还是蓝色的线这时已经变成了白色。他神情有些慌张，赶紧用另一台看似十分精巧的对讲机冲那边说道：“42431次列车01点07分闭塞。”

　　刚说完他又急忙给温漾解释道：“等你说完这个闭塞时间，那么施工现场的人就要准备下道避车了，等待会儿这辆车通过小新街站，你就要继续给现场的人说，XXXXX次列车XX点XX分小新街站发车。”

　　温漾依旧觉得有些难懂，但早早地就从包里掏出了笔记本开始详细地记了下来，越听到最后眉头皱得越紧。

　　“至于通过的时间，指的就是列车通过施工现场的时间，这个不由我们来通知，是现场防护员的责任，也就是你师父。”提到张瑞，李洪还刻意指了指她。

　　这时温漾还有些不太明白的地方，刚准备问却见李洪冲他摆了摆手，接着又捏起嘴边的麦说道：“42431次列车01点27分小新街发车。”

　　“李师，刚才那条线的最顶端突然变红了，是不是就是证明列车接近了？马上就要进来了？”温漾趴在一张椅子的靠背上，伸手指了指那条股道。

　　李洪非常惊讶温漾对于铁路知识的举一反三，颇为欣赏地点了点头，笑容也变得格外灿烂。

　　讲了很多还是怕温漾会消化不了，接下来李洪没再说过什么，等现场传来列车通过的时间后，施工也刚好进入到了今晚最重要的阶段。

　　只见原本还站在外边聊天的配合单位人员，这时都一股脑儿地全涌了进来，导致温漾站在哪里都觉得自己碍事，只好从最前方退了出去，站在门口往里面张望。

　　运转室里工作人员大概有三个，听张瑞说，坐在最中间的那个是车站值班员，而另外一个则是助理值班员和信号员。

　　车站工作人员的衣服与温漾他们的工作服截然不同，是那种非常板正的制服，黑色上衣只有在肩膀处才会有一些不同的色彩，肩膀处的条纹居然还有一些不同的说法，一条杠的就是普通职工，两条杠的则是车站领导。

　　这时车站值班员早已忙得焦头烂额，电话接了一个又一个，刚沟通完一件事，另一件事又接踵而来，周围的人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好似是被这种紧张的氛围传染了，温漾站在门口也不由得出了一额头的冷汗。

　　室内的几个人此时都人手一张纸，由车站值班员朗读，其他人进行核对，结束后都异口同声地说了句“命令核对正确”。

　　李洪怕吵到运转室的人，拿着那张纸径直走了出去，在路过温漾面前的时候还冲她招了招手，她很乖，低着头急忙跟了上去。

　　他却没跟她说什么，依旧是用对讲机跟施工现场的人说道：“命令下来了，命令号码52243，下令时间01点50分，封锁到04点55分，车次开57603，返回开57604。”

　　话音刚落，对讲机里就开始非常整齐地传来其他人接收到命令后的复诵信息，这些内容里不乏也有林景淮的声音。

　　原本停靠在小新街站的所有施工车辆仿佛收到了指令开始鸣笛示意，接着开始缓慢地驶向施工地点。

　　趁着这个间隙，李洪把手里的纸条递给了温漾，纸条上的内容一目了然，大差不差地写着刚才李洪所读出的几条重点内容。

　　纸条最上方“调度命令”四个字格外得醒目，紧接着就是发令时间、命令号码、受令处所、抄送、调度员姓名、命令具体内容。

　　温漾只需仔细地浏览一遍，心里便一清二楚。

　　“在下令后，车站会把这张纸给你，核对正确后，你必须把它念给今天参与施工的所有人，只需要读命令号码、下令时间、封锁到几点，还有出去和回来的车次。”

　　李洪从她的手里接过纸条，把具体要读的内容一一指给她看。

　　果然如张瑞所说，等到彻底封锁后，工作便会相对应变得有些清闲，李洪知道她还不太习惯，从运转室里搬出一张椅子放在了她的面前，还点了点头示意她坐着等。

　　谁知温漾刚坐下就从防护包里掏出了一本书，《铁路线路工》这本书对于所有刚入职的新职工可以说是人手一本，李洪看到后有些哭笑不得。

　　“你也太好学了吧？”

　　李洪也就比温漾大个三四岁，玩笑开得顺其自然，刚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塞进嘴里还没点燃，就被温漾的动作惊吓到了。

　　温漾觉得有些难为情，第一次觉得不分场合的学习竟然也会让人如此窘迫，她笑了笑努力打破这种氛围，“笨鸟先飞嘛。”

　　李洪咂摸出了味道，开始好奇了起来，“你是本科生还是专科生？”

　　她估摸着李洪聊得有些忘了形而忘了没做什么事情，有意提醒，对讲机却先一步响起：“02点00分通话。”

　　李洪被吓了个正着，捏着麦赶紧复诵了一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嘿嘿地笑了一声。

　　“本科。”等对讲机重新恢复到安静，温漾才回答。

　　“那很好啊，在一线最多就熬个一两年就可以去段机关坐办公室了。”李洪说完居然露出了一副非常羡慕的表情。

　　这话温漾听林景淮说过一遍，但当时她没好意思问出口，可现在面前的人是李洪，她也没了忌惮，“本科生和专科生待遇区别很大吗？”

　　李洪嘴上那根烟终于被点燃了，他眯着眼深吸了一口，吐出口才慢悠悠地说道：“嗯，专科生基本没什么前途，除非有很硬的关系，不然这辈子都得待在一线，你看林景淮，工作几年获奖无数，去年的‘省十大杰出青年’就有他，可是有什么用呢？没学历没关系，不依旧只能当个工班的班长玩玩儿。”

　　闻言温漾神情微变，这种话她是第一次听，但她无法想象林景淮到底听过多少次。

　　大学毕业前她还在犹豫要不要考研，她觉得本科生出来找工作并没有什么前途，辗转来到临水铁路局，她没想到这个学历居然可以让她比别人少奋斗那么多年，甚至坐享其成。

　　她觉得有些难过，明白了她当时说要去学大机，林景淮劝她别去，拿本科与专科做比较时的那种无奈。

　　她没了心情，手里的书攥得紧紧的，自然也没了跟李洪继续聊下去的兴致，紧盯着一个地方出神了许久。

　　不知过了多久，李洪叫了她好几声才反应了过来，“你师父在对讲机里喊你。”

　　她紧攥着书的手因为用力过大指节泛白，甚至觉得有些酸疼，拿过对讲机刚准备回复，兜里的手机却开始震动了起来。

　　“师父？”

　　张瑞的声音从听筒传了过来，“温漾，待会儿施工结束，你就和之前一样，先跟着大机回去，我刚才跟林景淮打过招呼了。”

　　温漾稍怔了片刻，接着轻轻地“嗯”了一声。

　　随着对面的电话挂断后，温漾的手机界面又重新回到了主界面，她这时才看见林景淮不知何时给她发了这么多的消息。

　　林师哥：大机上有吃的，饿吗？

　　林师哥：我这里有个没拆封过的保温杯，要吗？

　　林师哥：李洪业务能力不错，好好学习。

　　林师哥：不要怕，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