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日记》卜昐黎

2、后悔的事

　　包厢里的人大多都停下来，看着这突然半路出现的少年。

　　少年是初中时大家的班长，班长这一职很不好当，稍有不慎就容易得罪人，偏偏他在为人处事这一方面做的让人挑不出毛病。

　　而且又是篮球队里最出色的，热烈恣意的少年往往最受欢迎。

　　许多人热情的上去打招呼，纷纷向阔别已久的班长寒暄。

　　“池观屿，好久不见啊！”

　　“听说你考上了A市体育学院，不愧是你！”

　　“恭喜上岸啊！”

　　“我就知道你一定行，毕竟你一直都那么热爱体育，还那么刻苦。”

　　一人一舌，纷乱的人不知道该回哪句。

　　偏偏池观屿都一一应了，直到那句“你一定行”。

　　他像是想起什么，双眼微微失焦，眼神却很柔和，只微微一笑点头，算是回应。

　　贺珂林看着被一群人围在中间的池观屿，想插话都找不到缝隙，只能稍等作罢。

　　渐渐的，众人七嘴八舌的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热情也就淡了下来。

　　毕竟也有三年没见，重逢的喜悦被找不到话题的干巴掩盖，开始三三两两散去，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

　　池观屿也找了个角落坐下，抬头扫了一眼包厢。

　　昏暗的包厢配上头顶绚烂的氛围灯，时不时变换一下颜色，或者来个灯光蹦迪。

　　点歌台旁的高脚椅附近已经有人醉的坐在地上，嘴里还在不停的唱歌，身边几个朋友大笑着上前拉他，却拉不动。

　　“你真该减得肥了！”

　　另一桌是真心话大冒险局，众人听到有意思的就齐齐发出起哄声。

　　纷乱的人群中似乎少了一个人的身影，池观屿微微皱眉。

　　这个一个女生突然走过来，站定在他面前。

　　视线里出现一双白色运动鞋，池观屿抬头望去。

　　眼前的女生画着浓妆，穿着小吊带和牛仔短裤，低头看向他：“池观屿，真心话大冒险玩不玩？”

　　说着疑问句，确是肯定的语气，池观屿刚想拒绝，女生已经上前打算拉他的胳膊。

　　池观屿微微皱眉站起，不着痕迹的避开那只手，淡淡说了声：“好。”

　　就朝着真心话大冒险那桌走去。

　　女生见状也没在意，挑挑眉也跟着过去了，坐到了池观屿正对面的位置。

　　女生坐下后拿起十张牌说：“现在我来介绍一下游戏规则。”

　　旁边的男生打断她：“孟韵，真心话大冒险谁不会，就像刚刚那么玩啊，池观屿又不是不会。”

　　孟韵浅浅一笑，明媚的双眼看了眼池观屿，又看向男生说：

　　“我这是新想的玩法，很有意思的。”

　　“现在我手里有十张牌，里面有两张鬼牌，我们十个人一人抽一张，抽到大鬼的向抽到小鬼的提出问题。”

　　那男生又说：“这简单，来吧。”

　　池观屿淡淡的看了眼孟韵，后者已经开始发牌了。

　　发到池观屿这时，他随意的抽了一张，翻开看，是红桃五。

　　孟韵发到最后，手里只剩下一张牌，那就是她的牌，掀开看，是方块二。

　　抽到大鬼的是一个女生，抽到小鬼的是刚刚跟孟韵叫板的男生齐旭。

　　女生开心的一笑：“我，我是大鬼。”

　　举起手里的牌扬了扬，在看到齐旭翻过手里的牌是小鬼时，问到：“你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齐旭不假思索的回：“大冒险。”

　　女生略略思考了一下，狡黠的一笑，说道：“给前女友打电话求复合，并说自己是混蛋。”

　　齐旭愣愣的反应不过来。

　　池观屿听到这话，也略一挑眉，饶有兴致的看向齐旭。

　　齐旭恨恨咬牙，犹豫过后还是拨通了电话，电话播出后“嘟”的一声，随后传来，“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拨通……”

　　齐旭尴尬的笑笑，“正忙呢，要不换一个？”

　　女生闻言，及好心的将自己的手机拿递给他。

　　齐旭见状，只能硬着头皮接过，对着自己的手机向女生的手机输入号码，然后拨通。

　　几声后，电话被接通，对面传来一声：“喂？”

　　齐旭犹豫着道：“是我……”

　　对面却没说话。

　　桌上的人皆好奇的看向齐旭，紧张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齐旭继续道：

　　“对不起，我不应该和你分手。”

　　“我是混蛋。”

　　对面似乎时间静止了一般，好一会儿才传出一声嗤笑。

　　“你也知道自己是混蛋？”

　　“当初说为了前途，做乖乖学生，怎么样，考了哪所大学？”

　　池观屿听到这话愣住了，手里摇晃的玻璃杯顿停，溅出了几滴透明的酒水。

　　齐旭则是听到对方的嘲讽，愤愤的挂断电话。

　　众人见状，嘴边的笑都僵在了脸上，互看对方一眼，场面一时间有些干。

　　问问题的那名女生似乎也是觉得有些尴尬，干笑两声说：“继续，继续哈，下一轮。”

　　孟韵将牌重新收集起来，交给齐旭，笑着说：“别在意，你来发牌吧，高兴高兴。”

　　就这么过了三四局……

　　这一次，池观屿抽过齐旭手里的牌掀开一看，是小鬼。

　　而孟韵是在他后五位抽的牌，她掀开一看，眼尾一扬，若有似无的看了眼池观屿，把牌放在桌上，对着大家说：“该我问了。”

　　池观屿也把牌放在桌上，悠闲道：“真心话。”

　　孟韵慢条斯理的说：“高中期间，有没有让你特别后悔的事。”

　　池观屿看着自己的虎口，先前溅到上面的酒渍已经干了，缓缓开口道：

　　“和一个很喜欢的人分开。”

　　说完大家都惊讶的看向池观屿，似乎是觉得光彩夺目的他不像是会说出这样的话。

　　孟韵则望着池观屿，见他盯着手里的玻璃杯愣神，开口说道：“过去的终究已经是过往了，不必遗憾已经失去的东西。”

　　顿了顿……

　　继续说：“应该朝前看或者说，抬头看看，会发现更好的。”

　　大家都赞同的点点头，似乎没发现她说的话有什么不对，池观屿则抬头瞟了她一眼，没在意。

　　遗憾的事常常发生，人们总是后悔当初没选择什么，或者选择了什么，这个问题像是勾起了在场许多人的回忆，从初中个个怀抱梦想的少年少女，到如今，终究是发生了许多变化。

　　以前还是一个班的同学，有的已经出生社会两三年，有的当初雄心赳赳的畅谈梦想最后也败给平庸的二流大学，有的仍旧认真刻苦，前途坦荡。

　　高考是分水岭，中考亦然，有些人在中考过后就已经能看见未来了，而高考更是为其佐证的结果。

　　在场的一些人开始忍不住谈起过往。

　　“当初爷也是跟池观屿一个篮球队的，只可惜……”

　　“如果不选舞蹈，继续学文……”

　　“学校门口的葱油饼奶奶去世前的最后一次摆摊，看着对面烧烤摊的客来客往，吆喝着我过去买一个，我……”

　　一时之间场面有些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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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孟韵就讲了一个最近很搞笑的段子，把这件事揭过去了。

　　过去如何都已经无能为力了，逝去的终归不能改变，人们总能在不同时宜想起那些悲伤的往事，但在新事物面前又很快抛之脑后。

　　又是几局过去，这次孟韵抽到了小鬼。

　　而这次抽到了大鬼的女生是一个比较内向的女生，想半天都没想出个所以然，犹豫的开口提了个经典式的问题：“在场……有你喜欢的人吗？”

　　孟韵闻言微笑抬头，撩了撩脸旁的碎发，微扬眉梢，从容说道：“有啊。”

　　然后意有所指的看向池观屿。

　　众人听到这，都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发出一阵我们都懂的起哄声。

　　“谁呀，这是？”

　　“这不都懂吗？”

　　“你们不说吗？那我也不说。”

　　众人都忍不住偷笑起来。

　　突然一声清脆的玻璃杯撞到桌子上的声音，众人疑惑的看向池观屿。

　　池观屿将手中的玻璃杯放下后，略一停顿，朝着众人略略点头，冷调的声音低沉悦耳：“抱歉各位，我想起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接着就站起身准备往外走。

　　桌上的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跟着站起身挽留：

　　“不再玩会儿？”

　　“是啊，现在也不是很晚吧。”

　　池观屿礼貌的笑笑回：“有机会我们再聚，你们继续玩儿吧，玩的开心。”

　　最后在大家愣神的时候推开包厢门走了出去。

　　贺珂林听到这边的动静，转头望来，发现池观屿已经推开门走出去了，连忙起身追上去，却又想起笔记本没有拿，又折返回去拿笔记本。

　　池观屿走到门口，站在路边，夏日并不凉爽的风吹起他的T恤，衣角微微鼓气又恢复平静。

　　池观屿想起刚刚孟韵的眼神，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

　　突然眼前又渐渐浮现另一双眼睛，圆圆的，亮亮的，望向他的时候眼里就像有星星一样闪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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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触发了什么美好的回忆，池观屿有些弯了眼，唇角露出一抹笑来。

　　恍惚间听见身后似乎有人叫他。

　　“池观屿！”

　　贺珂林气喘吁吁的跑来，站到他面前，将手里的笔记本递给他。

　　池观屿眼里露出疑惑。

　　贺珂林这才想起没解释一番，惊觉的说道：“哦，这是向芙由留给你的。”

　　池观屿听到这个许久没人提起的名字，身子一僵，接过笔记本，看到了上面的字迹。

　　嘴里喃喃的念了一边封面上的四个字：

　　“破茧……日记？”

　　贺珂林像是又想起了什么，犹豫了过后还是开口：“对了。”

　　“……你知道向芙由的事吗？”

　　池观屿茫然的开口：“什么事？”

　　贺珂林愣了一下，想想也觉正常，缓缓道：

　　“她去世了。”

　　池观屿瞬间撰紧手里的笔记本，浑身僵住，血液如从头顶倒流，大脑“嗡”的一声。

　　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耳鸣了，错愕的睁大双眼，看向贺珂林愣愣的问：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