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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步步艰险 ...


  •   李富有从崩溃中一点点回到现实。他喃喃自语,声音小得似乎只有他自己能听清楚:
      “老天,我们怎么办?安徽人,是不是我的钱,也被赵振海带灾,打水漂了?”
      安徽翻译一脸平静:
      “没有。你还没有糟糕到这个份上。事实上,我刚从日本处理这些事回来。昨天刚下的飞机,今天就接到你们让税务局打我的电话……”
      “什么税务、税务局的?”
      李富有与梁有权才出云里,又进雾里。两人看向王志山。是他带两人来的这里;三人中,只有他是税务局的。
      王志山一早去税务局的事情,两人一无所知。可王志山来不及解释。安徽翻译的话,他听得焦急,急切地想知道这事如何收场?他不想分神,示意安徽翻译说下去。
      安徽翻译缓缓道:
      “是。是番禺税务的。接到电话,我就赶过来了。事实上,你不来,我也会过去找你们的。一切不过是时间问题。我还没有烂到要独吞你们货款的地步。既然你们来了,我们就把银鱼这事了了。诺,你看一下,这是日本外汇凭证——日本支付我发货的钱。按照现行的外汇管理体制,钱汇到了我委托出口的公司。待会,我们一同过去,由我把钱弄出来,交你们带回去,省得我再转账汇款。”
      事情多了惊天逆转!
      李富有惨白的脸上,恢复了红晕,继而变得潮红。在这之前,他已认定血本无归,他破产了!正是因为如此,他像是在极速地坠入深不可测的深渊,只觉天眩地转,天都黑了。可老天有眼,让他失而复得,他复活了!活血之后的他,两眼放光,来了精神,眼神煜煜,恢复了往日老板的派头,一时精神有加:
      “那,我的钱,你打算给我多少?不瞒你说,我们急等这笔钱。在广州的这几天,我们差不多都成叫花子了——现在我们已经连吃饭,都成问题了。”
      提及钱,安徽翻译面色惨白。他整个人说话小了声气,道:
      “你的钱吧,我想了很久。跟你实话实说,我让身边朋友借给我的钱,全搭进这几单生意里了。有人劝我一走了之,一分不给你们。可我不能这样做。我的人格告诉我,我不能做那样对不起人的事。我是安徽芜湖人。家里不用往上翻三代,爷爷就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后来我考取了上外,学的日语。毕业后,我在一家上海日企工作三年,后来因为上不了高管,辞了职,到日本留学,专修国际贸易。正是因为学国贸,我有幸认识了小野先生。小野先生提出来要到中国寻求商机,我有幸跟他到国内走了一遭。结识的,全是像你们一样的本土生意人。跟你们,我做了银鱼生意;在滇藏地区,我做了那里的松茸、虫草生意。现在,两个地方的生意,都让我赔本。和你们的银鱼相比,松茸和虫草更让我来气。你猜他们怎样做的?他们往松茸伞盖与菌柄之间,用上了牙签、枯树枝甚至铁丝,穿了它们,联结菌盖与菌柄,以次充好;而虫草更是将两截连成整条,按整条的价格卖给我。你们说,咱们真诚、朴实的农民本性,到哪儿去了?遇上这些烂人,做下这样的生意,我不仅要赔本,可能还要搭上我的身家、性命,最后连内裤都不剩一条。一切缘于我对人性的无知。我错了。咋们中国文化的高明之处,在于搞定人就搞定了一切。人对了一切都对的;人错了,一切也就错了。对于生意,我是本着这个信条来的。所以,我和你之间做的生意,连份合同,我都认为多余。我搞错了人,但不代表我今后还会错下去。赔本的买卖,我认了。我骨子里有中国几千年文华的根,又多了日本文化的影子。我是两种文化的结合体。不论哪种文化,我都要求我讲信誉、对人讲诚信。你的银鱼没有掺杂使假,我一分不少,五十万元付你;至于赵振海的,我在日本交涉的时候也提出来过,请他们酌情给点算了。可日本人是认真的。他们认定假冒伪劣危及人身安全;人命关天,他们不敢开那样的玩笑。发现掺假、使假的,全部销毁,一盒不留。只是我们有言在先,口头约定也是合同。本着契约精神,你看着办,看看折让我多少?剩下的,我转给你,由你去跟赵振海对接。”
      一听自己能拿到全款,李富有两眼发亮;再提及赵振海,他恨得牙痒痒。当下,他报了赵振海银鱼的折让比例:四折!
      折扣亮出了诚信。安徽翻译是学贸易的,知道一单货物一旦跌价一半以上,权当废品。而李富有虽然不懂这些,一开口低于五折,明显在以他的准则,作出担当。
      双方成交。
      一行人出了酒店,朝出口公司赶去。
      出口公司不在别处,正是三人熟悉不过的办公楼。
      办公楼。一位出口公司的负责人,接待了四人。
      听说双方纠纷这么快有了结果,负责人一脸意外。他不顾李富有等人在场,频频向安徽翻译使眼色,不让他转走安徽翻译报出的人民币。王志山很快看出负责人不怀好意,一拍桌子,指责他道:
      “既是代理,你只管执行受代理人的意思就行,何必越俎代庖!”
      李富有和梁家权对出口事务一窃不通,看起了热闹。
      负责人辩解要为委托人负责;王志山针锋相对,扛上了:
      “有你这样负责的吗?置被代理人意愿不顾,推三阻四,你想干什么?”
      双方你来我往,剧烈争执。
      公司楼层是那种典型的写字间,每个人只有高过人头的隔板隔离,不隔音。两人的争吵声,让所有人全抬起了头,看了过来。一间写着“总经理室”的密闭房间,有人不安地走了出来。他到几人身边,指了指“禁止喧哗”的标识,示意二人说话小声点。
      王志山据理力争,哪管这些?
      负责人一看遇上了行家,自知理亏,软了下来,通知财务照办。
      三人被请进了财务室。
      财务再次被那名负责人叫了出去。等两人嘀咕半晌回来,财务变了脸。先前的热情不再,人变得冰冷异常。说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
      “钱该付你们。我们只管按代理合同提成。要是今后你们再有纠纷,我们公司概不负责!”
      王志山心想负责人可能心有不甘,会再次使绊,怔怔看着财务开出了银行支票,不让李富有收下,提出来,要财务一起到银行提现。
      财务不干。她道:
      “只要我开了支票,余下一切与我无关。取钱的事情,你们自己去了就好,拉上我干嘛?”
      王志山不听财务的,将安徽翻译叫到一边,小声说了事情的厉害。安徽翻译点了头,说你是对的。咱们害人之心不可有,可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让财务跟着几人去一趟银行,以防不测。
      财务一听要跟着去提款,脸都气歪了,气不打一处来。可安徽翻译有代理合同在手,财务不得不低头。她也是无可奈何。
      李富有和梁家权全然不知怎么回事,一听说财务要跟自己去提款,满心欢喜。
      出了办公楼,安徽翻译向三人伸出了手:
      “既是支票到手,我想剩下的没有什么了。财务愿意跟着你们去,我这头的事了了。我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咱们就此别过。”
      双方握手道别。
      李富有感激不尽,一个劲地告诉他,这次合作,我把你当成了朋友。朋友之间,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回去后,我会继续与你合作,并且保证绝不掺杂使假,争取让你明年东山再起!
      安徽翻译走了。
      三人跟着出口公司财务,去了不远处的一家银行。
      银行柜台人员审视了一番财务递进去的支票,说这么大的数额,我要请示一下经理。之后,她起身走向了后台。
      财务人员似乎与银行人员很熟。她让三人在柜台外等着,人跟着走了进去。
      不多时,出来一位银行经理。他一张口,便道:
      “你们要提这么现金干嘛?这么多现金,不安全的……”
      几人气鼓鼓的,不吃这一套。银行经理换了口气,成了协商:
      “要不这样,我跟你们办进银行汇款,汇到你们家乡去。”
      三人害怕节外生枝,拒绝了。他们很是笃定:
      “对不起,我们只要现金,而且是现在!”
      一看三人油盐不进,财务再次变脸。她道:
      “你们怎么这样?你们这么做,让我很为难的。”
      银行经理跟着也拉下脸来,道:
      “怎么,跟你们说半天,你们是不是听不懂?”
      梁家权怔怔的,一脸茫然;李富有说无所谓,算了,他们要汇,就让他们汇吧,反正都是钱。只有王志山害怕。在公司,他就担心财务使诈,这才告诉安徽翻译,即使是拿到支票,财务同样可以申告银行不支取;为了防止这一手,他才让安徽翻译逼着财务来的;眼下提款不成,说不定她在中间出了什么幺蛾子!他白了一眼李富有。李富有反应极快,在这种事情上,他更愿意听王志山的。为此,他随即改了口:
      “是,我们只要现金。难不成这么大一个银行,这点钱,你们都没有吧?”
      财务和银行经理一番对视,眼神多了失望。银行经理眼看一计不成,再施二计,道:
      “是这样。我们银行每天的提现有额度限制,你们一天最多能提取三十万元。余下的,你们明天再来。而且即使你们明天过来,也要等我们报告上级,才会有钱。”
      李富有终于从对方的一番言辞中,嗅到了不安。他大声道:
      “不行不行。要是今天我们拿不到钱,我会找你们行长投诉。银行是国家的银行。七十万不多。你们这么大一个银行,如果说这点钱没有,骗谁?我会找你们行长问问,国家开这家银行是干什么吃的?不是为人民服务吗?诺,你们的宣传标语写的清楚,‘存款自愿、取款自由’。如果你们连这点服务都没有,我肯定会找你们领导麻烦的。要是你领导不解决,现在广州不是一天到晚地宣传,‘有难事,找市长’吗?我会找你们市长。到时候,我真会反映你们服务态度有问题……”
      梁家权更是随声附和:
      “是,你们别欺我们外地人。”
      银行经理无奈,只有摇了摇头,吩咐柜台提钱。
      钱款一沓沓到手,不多不少,整整七十万元!整个柜台所有业务停了下来,只为两人开动数钞机,一捆捆递出钱来。钱堆积成小山头似的。一看面额,没有时下最大面额的五十元大钞,甚至连张二十元面值的也没有;全是十元券的、五元券的;到了最后的五万元,全是一、两元券的,像是三人的取款,搬空了整个银行。
      三人无奈,只有埋头点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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