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31、不祥之兆 ...


  •   一扭头,他走了。
      李润仙追了上去。
      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请他停下来,听她解释。可他像是发怒的狮子,不管不顾。他变得生无可恋,想在她面前停留哪怕是一分钟。
      一个不想留,一个要想追,一前一后的两个人,在小镇的街道里奔跑着。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个路口拐弯。她弯道赶超,整个人扑上,拽住了他。
      可她的力气,挡不住发怒的王志山。
      他在气头上,受不了她的不声不响;更不习惯她动手拉他。她感受到了洪荒之力。王志山的的胳膊和手肘硬得像石头,由不得她的娇柔纠缠。手一下子被甩开,她只能一把抱住他。初恋时免不了的肌肤相亲,在这一刻没了一丝温存,成了不为所动。
      终于,一番苦苦哀求中,王志山停了下来。
      她的嘴是如同心里一样,苦苦的。这样的误会,让她尝到了不舍一个人的苦痛滋味。她请他停下来,脸色惨白,喘息不定:
      “我,我跟他没有什么。那,那天晚上我去找你,你回家了。你们单位打麻将的人,可以做证。他们还问我,是不是想你了,来找你?我没有说话,回了加油站。后来,那个姓郑的,让张小英来找我,问我去不去城里转转?我实在无聊,又耐不住她劝,跟着去了。出门后,我们遇上了小郑。他问我们去不去唱卡拉OK? 我没有说话,张小英倒是笑着,让他请客。后来我们去了电影院门口的一家卡拉OK冷饮店,唱过一两首歌。姓郑的说,光请我们唱几首歌,太寒碜了,要请我们吃烧烤;我没有说去。可他去烧烤摊点了些烧烤,请我们。再后来,我和张小英去吃了点。我和姓郑的真没什么,真的,你相信我。我和他,只是因为他在我们隔壁修车,见过一两次面,我们没有多余的话。”
      解释带着诚意,也让王志山找不到水桶的疑问,烟消云散。李润仙成了哀求。看着她第一次求自己,他心软了,怨气化为乌有。看着她当着自己的面掉眼泪,他有些后悔,不该冲她发火,让她惊魂不定。
      另一头,老金去了李润仙家里一趟。
      等到他回到小镇,天色已黑。他去了国税分局。
      找到王志山,老金说了他上李润仙家的事情:
      “我跟你说我上小润仙家的事,今天我去了。她爹早些年木匠出身,近几年在四老板的火炮厂做火药师傅。我说了你们两个人的事,她爹是没有过多的话,只是让我多把把关。她妈不一样,头不尾地,问了我一个问题:‘他们一工一农的,可合适?’看得出,全家人最有发言权的,还是她妈。”
      王志山呆住了:
      “她妈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金礼童叹了口气,道:
      “凭我的感觉,她不同意。一家人做主的是她妈,不是她爹。她爹在你俩的关系问题上,想要说上话,不大可能。她妈的性子大,是出了名的,动不动会让人下不了台。既问你们一工一农是否合适,我看她不同意。看来你要过她家人这一关,重点是她妈。不过你也别急。天底下哪有父母不为孩子着想的?时代不同了。现在不兴包办婚姻,讲究的是自由恋爱。以你的条件,我想她不会横加干涉。不过要让她回心转意,要时间磨。就象我们农村人说的,‘水到自然开沟’。你差不多的时候,找个日子上她家走动走动。都说‘鸡有鸡的路,鸭有鸭的道’。农村人有农村的门道。等你一上门,把关系挑明了,他们会打听你们家情况,来确定是不是同意这门亲事。在不了解你之前,他们会去找人去问你爹妈的性。自古以来不是有句话,叫做‘不认得姑娘就看丈母娘吗’?丈母娘今天的禀性,就是未来儿媳妇的样子;姑爷也一样。父母是会影响孩子的。农村人要看姑爷要得要不得,就看姑爷的父母和家风好不好。”
      一听这话,王志山对自己家的有信心。他悬着的心,算是落了地。
      临走前,老金给了王志山李润仙家里的电话号码。看着电话号码,王志山感觉,李润仙一家人的实力,的确不一般。和自己家对比,自己的父母省吃俭用,紧追慢赶,最近才凑钱安上电话;而李润仙家,早在他家前几年,就通上了电话。
      第二天再次去加油站,老金一看四下无人,悄悄向王志山说了一个重磅消息:
      “我昨晚没有跟你讲,李润仙家里人看上了张小英,想让李润仙在中间撮合,为张小英和他哥李正刚搭桥牵线。”
      事情让王志山一时转不弯来。他实在想不出,以李润仙不说话的性格,怎么合适去做这样的中间人呢?
      为此,老金也表示了担心:
      “要说张小英,人可不咋地。话说回来,既然是小润仙既的心思,小润仙又是个乖乖女,又怎会违她呢?”
      情况变得复杂。
      老金建议,这件事情,你权且当作不知情,否则,只会让你夹在中间,两头不是人。
      应承着老金,王志山担心的,是李润仙。她会不会有压力?
      再次打量李润仙,在遭受王志山误会后,她整个人有了变化,不时与王志山说这说那。这世上的人和事面前,沉默不是金。当哑巴,换来只会是误解和曲解。她大方了许多。
      每次去加油站,李润仙见到王志山,会格外高兴。
      这一次,她提出来,要他陪她去小镇相馆照相。
      去相馆照相?王志山愣住了。
      一番精心打扮后,李润仙走了出来。
      她头戴一顶雪白的太阳帽,身穿一件天蓝的短裙,闪着海一样的深蓝;一身雪白的海魂衫,多了时尚的学生装扮。一走路,袅袅婷婷。乌黑的短发,透着青春气息,无法遮挡性感与美丽,让人浮想联翩。极目看到的,是天女误入凡尘,走到了王志山面前。
      看着像是穿梭时光而来的李润仙,王志山被惊艳了。面前的李润仙,不再是那个加油站窗口的女工,更像是穿越里光,从现代走进民国,清纯中不失柔婉,闪着一种不可抗拒的诱惑。
      两人手挽手上了街头。
      身后是不一样的回头率。
      和王志山手挽手,李润仙是一道风景。王志山一时目瞪口呆。他的眼前,晃动着普艳梅,以及郭佳荷,还有街头的小混混们。他不想她招摇,更不想她会和曾经的普艳艳姐妹俩,有着相同的遭遇。他心有不安,佯装不解地问:
      “你打算穿成这样照相?还要拍写真?你不怕相馆留了你底片,让你成为第二个玛丽莲·梦露?”
      这话无疑扫了李润仙的兴。她整个不高兴了,嘟了嘴:
      “拍个照片,我就成了放荡的外国女人!哪个女人不是一辈子的少女心?我想照个相,留个纪念,怎么啦?”
      她一扭头,往回走。
      再次出来,她换上了工作服,坐上了营业窗口,将不住道歉的王志山,晾在了一旁。
      这一晚,王志山怏怏而回。
      他所不知的,是李润仙背着他,第二天一个人去了照相馆。
      拍了照片,她取了相。正在呆呆地欣赏着,被王志山一眼看到了。
      只一眼,李润仙在照片上变了样。照片中的李润仙依旧是那天大胆的装扮,整个人不再清纯,变得炽热,没了沉稳内敛,更没了清秀婉约。
      照片被王志山一把抢在手,李润仙尖叫一声,上来抢;王志山将照片举高了,打量照片。
      照片中的李润仙,变得性感。她玫瑰花瓣般的红唇,双眼迷离,像是夏日的阳光,耀眼的光芒炽热火辣,令人荷尔蒙飙升。
      美在性感面前,无法对抗,王志山呆住了。都说女孩的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一点不假。照片中的李润仙仿佛是不食人间烟火,而是天使降落人间,浸染着烟火气,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冷艳的外表下,闪着躁动与狂热。
      趁王志山发呆,李润仙再次夺下照片,一把塞进了她的小抽屉,上了锁,嘟了嘴:
      “你不说是我会像玛丽莲·梦露吗?叫你陪我去一趟相馆的你都不肯,还用那个外国女人来恶心我,别看,看什么看!”
      照片进了抽屉,也让王志山内心的热乎,成为不适。他不知道,这是醋意后的失落。
      看着李润仙,王志山隐约多有一丝不安。
      只是他不知道,不安从何而来?
      时间过了几天。
      又一个傍晚。王志山去加油站晚了些,一抬头,不见了李润仙。
      值班的是张小英。他问张小英,
      “小润仙呢,怎么不见她?”
      张小英抬头一看,是王志山:
      “你找小润仙啊?她今晚不值班,晚饭后骑上单车,出去了。”
      再问李润仙去了哪儿?张小英说她不知道。
      王志山笑了笑,和老金坐到一起,下起了象棋。
      他要等李润仙回来。
      这一等,等到加油站打烊。
      张小英关窗子的声音,让王志山看到了时间是已是晚上九点钟。他起了身,再次问张小英:
      “李润仙还没有回来吗?”
      张小英轻描淡写:
      “她那么一个大人了,不会有什么事,你不用这么担心。”
      这话没有起到任何安抚作用。王志山心头一凛,感觉一种不祥之兆,涌上心头。
      他将老金甩在了身后,出了加油站。
      小镇四下里没有李润仙的影子。
      寻她不见,她的消失,掏空了他。他变得焦躁不安,左顾右盼,希望熟悉的人影,立即出现眼前。
      可熟悉的小镇,喧闹的电影院门口,没有她;冷清的供销社门口,也没有她。
      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脚步跟着,变得忙乱。他很快焦急奔走在小镇的巷道巷子间,四处找着她。
      正在匆匆左瞄右看,突然,一人来到他面前,把他一把拉住: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干嘛?跟我说,你是不是找人?”
      王志山怔住了。拉他的人是杨三明。杨三明是出了名的大龄光棍,在粮管所当会计,平时与王志山熟悉,免不了往来。他一身酒气,拉着王志山,熏得他想吐。愣愣地打量杨三明,他的脸在忽明忽暗间的夜晚路灯下,没有一丁点麻子,却外号“三麻子”。王志山无心逗留,甩开他的手,含混着,“嗯”了一声,正要走人,不想杨三明再次拉住他,皮笑肉不笑地道:
      “走,上我们粮食所玩去!刚好小钱春也在。我们哥仨凑成一桌麻将,打它一宿。找什么人,跟跑了婆娘似的!”
      “小钱春”是杨三明同事,人长得矮小;要是不是看他的脸,光从身材打量他,会以为他营养不良未长成人,或者患了侏儒症。平时一见到他,王志山准会跟他开玩笑,问他最近是不是又去找街头理发室的婆娘开心?可此时,他没有心思与杨三明说笑钱春,一低头,走自己的路。
      这一晚,他在小镇漫无边际地四处找着。
      不知走了多久,杨三明的话,像是拨动了他的哪根弦,鬼使神差,他去了粮管所。
      粮管的高墙透着肃穆与高冷,在黑夜中静静地一声不吭。他推了推铁大门,门上了锁,冷冰冰的,没了热气。他后退几步,一抬头,一间房子透着光,是钱春的宿舍;他想喊他开门,可一想李润仙应该到这儿来,站住了,没有出声。
      许久,他折了身。
      黑夜里,他一个变得失魂落魄。
      他回到分局,骑车出了城。
      城外通向无尽黑夜的公路,伸手不见五指。
      他又气又急,整人?噬在无边的黑暗中。骑累了,他脚瘫手软,像是喝醉了酒,晃晃悠悠,在单车上走在了城外。
      黑夜里空无一人。他再骑不动了。下了车,一屁股坐到了城外的石桥上。石桥冰冷,天上星光黯弱,在夜空中闪着俏皮,似乎在嘲笑他的茫然。我的李润仙啊,你去了哪儿?
      他的心头一片茫然。
      一看时间,已经深夜十一点钟。他不死心。休息养足了神,一个人再次骑上车,往龙泉方向走。
      他想着龙泉有李润仙的一位表姐。或许,那里是李润仙唯一可以投靠的亲戚。
      为此,他赶去了龙泉。
      人到龙泉,已是深夜十一点半钟。四处漆黑一片,唯一的亮光,是一间尚未打烊的小卖部透出的灯光。他背出老金给他的李润家号码,在小卖部拨出了电话。
      电话通了。是一个苍老而不解的声音:
      “谁呀?”
      顾不上唐突,他自报家门:
      “我是王志山。”
      对方“哦”了一声,在若有所思。王志山急促地问:
      “我问下,李润仙回家了吗?”
      对方迟疑着,否定了他的答复:
      “没有,她今晚没有来家。”
      挂下电话,他变得烦躁。这个时候不归家,她去哪里了呢?
      他赶去李润仙的表姐家。是龙泉桥头的一户人家。四下里空无一人,他打着打火机,站在门口,迟疑着,不知深夜造访,会不会惊忧了人家,不敢抬手敲门。时间太晚,四下里安静得连声狗叫都没有。没有无半点灯光,这个时候再敲门,明显过于唐突。
      正在无计可施,他想到了电话。再次回了原先的小卖部,借着没有关门的小卖部,他再次打了李润仙家的电话。电话通了,还好,李润仙的父母还没睡下。他问:
      “我找李润仙,找到了她的表姐家。请问,龙泉是不是有李润仙的表姐,她家里有电话吗?”
      对方迟疑着,给了他一个电话号码。
      等他再次打通了号码,听到对方“喂”了一声,有应答,他急忙说了自己的问题,对方道:
      “你问小润仙啊?她没有来。”
      挂下电话,他失望极了。
      夜色已深,王志山一个人蹬上单车,回了江北。
      漆黑的夜空下,他上了来时的那座石桥,再没了一丝力气。
      人再次站在桥头,他失魂落魄。为何头顶是天堂,而自己却在地狱?茫茫深夜,你在哪里啊!李润仙啊李润仙,你究竟去了哪儿?我该怎么办,怎么找你?
      冰冷的桥头,他无笑无哭的心,千疮百孔。
      数不清的遗憾,淹没在空旷夜空。担心和不安,像黑夜一样,包围着他。他的心头,是郭佳荷凄冷的眼,李润仙嘟着的嘴。郭佳荷幽怨的墨镜,以及李润仙的紧拒的小嘴,不时变换着,冲他袭来。他想起郭佳荷的大雨之夜,还有李润仙拽他去拍写真的街头,他紧张难安。,他错失了郭佳荷,如今,他再不能失去李润仙。郭佳荷错过就错过了,可李润仙无关大雅的小性子,还有不谙世事的俏皮……说不完的喜欢,成了苦痛。他怪自己。他弄丢了她。心上之人说丢,就丢了。差一点儿就能与她相伴一生,差一点儿就……差来差去,这一差会不会变成一辈子?无尽的黑暗啊,哪里有我的李润仙?
      仰天长叹,黑夜不发一语。难道这就是我的宿命,我爱而不得的人生常态?
      这一晚,他没有再回单位。
      他敲了供销社对面的渔业公司。
      公司的施伟志和王兰,披上衣服,开了门。见到王志山,呆住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