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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5、证据凿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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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县国税未等来地区局宣布业文强走人的通知,反倒是汪杨兴,接到了张家才通知,要他去一趟。
汪杨兴上了业文强办公室。
办公室业文强一脸铁青。他的身边,站着既是代理人事股长、又兼任监察员的杨金宝。
两人神情肃穆,如同审判席上的法官,令汪杨兴心头一惊。
该来的总会来的。汪杨兴感觉自己有些热。夏日高温,意味着一场触及内心的风暴,即将到来。汪杨兴感觉,他似乎会成暴风眼中的人。
果然,业文强冷冷地,开了口:
“杨兴,说说,你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汪杨兴心里发慌。他的面色煞白。只是他不甘心。在看了面前的两人后,他猜不出,业文强到底有多大能量,临要走了,来问我这话?
“没、没有啊,我一天上班下班的,能有什么事?”
知人莫如业文强。和汪杨兴搭档多年,他料到汪杨兴会有这么一招。
没有理会,业文强继续道:
“你是不是不见黄河心不死?”
“你说什么,我搞不懂。”
业文强转头看向杨金宝:
“你来说。”
杨金宝早有准备,亮出了一沓单据:
“这些单据,是段世宏报的账。大点的发货票,是修车费,我问过了,是修理局里的那辆小货车的费用,金额三千元;另外几张发货票,是他报销的油钱、过路费,一千多。因为这些费用,我找过段世宏了。我问他费用是怎么来的?他说,是他往返省城、拉建材的开支。”
证据面前,汪杨兴想瞒瞒不住了。他一咬牙,他豁出去了:
“事情是我做的,莫扯小段。跟小段无关。要怪,就怪我。是我租店给媳妇做生意,花多了钱,手头紧,单位的车子闲着也是闲着,我用了下单位的车,进了几次货。后来,因为我忙不过来,让小段帮着跑了几趟。”
业文强一声冷笑:
“帮了你几趟?你还想要赖上人家小段!我让金宝去查报销的时候,监察、办公室把小段也查了。从头到尾,理了一遍。车是你让人去修的不假,但车是你开的。你这个人开小车的水平,还算马虎;说到开货车,谁不知道你技术不够?是你,把车开翻了,伤到发动机,找修理厂做了大修。这个,你不该也会是‘闲着也是闲着’吧?”
汪杨兴脸色发白。
他的心理防线,层层掉落,像是被人剥光了衣服,赤裸在众目睽睽之下。
看来,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接下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警告、记过,记大过,还是撤职?一种巨大的恐惧,上了心头。他冷汗直冒,脸上的表情,呆滞了,像是面部神经麻痹,极其难看。只是他极度不甘心,想着如何为自己开脱?很快,他心生一计,道:
“店,是我媳妇开的。我嘛,充其量只是帮着她进个货,没有必要这么上纲上线,什么事情都往我头上套吧?”
“真是你媳妇开的?我看,她怕是没有这么大的能量,能说服我们县唯一的一家外贸公司,把黄金地段的高价门面,以这么低的价钱,租给她吧?”
租门面的一幕一幕,在汪杨兴面前晃动。他不死心,结巴的毛病上来了,道:
“真、真是我媳妇租的。不信,你们去问。”
“我们去问?”业文强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
这种笑,令汪杨兴心里阵阵发毛。是的,业文强的笑,他非常熟悉。那是他特有的。笑意会出现在历年的“三大检查”中,他带人查处大案,胜利在握时,会出现;在国、地税机构分设中,当他解决了一个又一个难题时,也会出现。如今,笑意再现,无异于在汪杨兴的心中,起了猛烈台风。
看到汪杨兴不说话,业文强敲了敲面前的办公桌。
杨金宝会意,向汪杨兴打开了一份《现场调查笔录》。拿在手,冲汪杨兴道:
“关于你们家租门店的事情呢,我们县税务会同城关分局的税收专管员,去了外贸公司一趟。据外贸公司的杨经理交代,他本不愿意以这么低的价格,租给你们;后来是段世宏出面,说如果不以这个价出租,就会让如何如何,具体的话我不说了,意思说是会找他们麻烦。后来,杨经理说是怕找麻烦,才以这个价格,租给了你家。”
《现场调查笔录》白纸黑字,押了一个个红色手印,鲜红而闪亮,冲击着每一个人,看得汪杨兴面色惨白。他整个人变得气短,不住喘气。
看到汪杨兴这模样,业文强冲杨金宝挥挥手:
“你有事去忙。我单独跟他再谈谈”
杨金宝走了。
支开杨金宝,办公室剩下两人。
业文强起身,在汪杨兴身边,踱起了步。
步子沉稳,却异常有力。步伐声声,撞击着汪杨兴的心扉,他心烦意乱。在抬头看了一眼后,办公室外不大的天空,天气睛朗,没有变天的迹象。他手足冰冷,像是整个人掉进了冰窟窿。
业文强边踱步,边压低了声音:
“杨兴,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呢?现在这里没有其他人,我跟你实话实说。你知道吗,如果你不搞这些,我走后,你看重的局长之位,不出意外,会是你的。你一定想说,为什么我敢说这话?是,我是有调走的想法;可我压根没打算现在走人。之所以放出风来,是因为,以你的为人,肯定只有在听到消息后,才会胆大妄为、肆无忌惮?”
汪杨兴摇头。
业文强继续踱步:
“长时间以来,我对我们班子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搞不清状态,查不出原因。因为什么?因为我从来没有想到,我身边会有你这样的人。所以,为找出谣言线索,我想到了造谣。这一招不是我发明的,是你之前用过的、剩下的。对你来说,老掉牙了,不值一提。可要不是我不放出话,说我要走人,恐怕,你不会让你和小段的勾当,这么快暴露吧?”
看着汪杨兴若有所思,业文强继续道:
“我告诉你,其实小段早招了。他不是那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人。这个人的确机灵,乖巧,懂得轻重。只是有一点,你忘了。他部队出身,知道部队不是地方。要是他不说实话,要在部队,可能面临被开除处分。你呢,就不同了。你是班子成员,又是副局长,堂堂地区干部、副科,还是多年熬出来的基层干部。我不想你这样。也不想因为你假公济私,自毁前程。组织培养一个副科级干部,不容易。再者说了,干到副科干部的位置,万把块钱的事,说是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你交了赃款,我不想与你上纲上线。我想追究的,是你怎么造的谣,造了多少谣?你怎么能阳奉阴违,让咱们集体研究的事情,执行不了呢?”
“什么什么,你怎么就把我往这么大的事情上靠?我不是那样的人!”汪杨兴难以置信地看向业文强,眼神中全是疑惑:
“你肯定是误会我了。我在小事情上糊涂,可大事上,我没有糊涂过。”
“大事情你不糊涂?你是想一条道走到黑。你不用拿这种眼神看我。监察对咱们局里担任职务的人,一一进行了排查。人人知道你和钢铁厂陈富华私下交往密切,你对钢铁厂补税的事情,知根知底。我对张兴福未能上任地税局长一事,一直在查:背后造谣、中伤他的人是谁?是谁让张兴福这么一个最有能力当地税局长的干部,最终废了?想来想去,我一直没有想到是你。因为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可现在,证据面前,我小看你了。你这么沉不住气,这么急功近利,最有造谣的可能,是你。所以我才彻查,是不是你造的谣,推倒了咱们在班子会上的决议?”
听到此处,汪杨兴整个人彻底地瘫倒了。
他全身发冷。心下喃喃自语:玩完了。这下玩完了。钱没法再挣,这个局长,恐怕也是当不了了。
很快,他舔着干咧的嘴唇,如初回答了业文强要问的每个细节。
手别伸,伸手必被捉。这话放在以前,汪杨兴常在大会小会,对着干部讲。
可如今,他成了伸手被捉的人。
汪杨兴口中,他身为副局长,一直对人事任命,耿耿于怀。
人事权归局长管,大多时候,他做不了主,也不想做主。
如此一来,税务局两名分局长,名气一个比一个大,远超于他。
放眼全县,各个乡镇除了县城分局,全由“四大才子”中的三名才子们牢牢把持。而他,成了被业文强牢牢拴死的一个人。
“才子”们个个了得,不在自己之下。他们把身子全喂了进去,干得响当当的。
想着自己全无出头之日,汪杨兴韬光养晦。
很多事务,除了上会讨论,他自觉很难插得上手。
暗地里,他不甘心,也不服气。他不时抱怨他的副局长是受气鬼的命,有时连安排个业务,也走不出这税务局不大的院坝。
权力是个好东西。它能给你呼风唤雨,给你春药般的活力。没有权力,他不甘心。汪杨兴想挣脱受气鬼的命,动了念头。
始料未及的是,业文强除了公事公办,心思缜密,行事雷厉风行。他的小心思,被一一驳回,好几次弄得下不来台。
业文强面前,汪杨兴气不过。
可他,除了耐心等待时机,别无办法。
好不容易,机构分设的机会来了。他要抓住这一绝佳机会,要到新成立的地税局,去任局长。那时的他,再不仰人鼻息、望人项背。
可一切需要机会。他在按兵不动的同时,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干等不是办法。他得有自己的心腹,有自己可用之人。
有人才能成事的道理,他比谁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