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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不平人心 ...


  •   双方的婚事,一拖再拖。
      时间拖过了八月。
      得不到父亲同意,李云焕多了心思。
      她不想再等了,要曲线救国。
      为此,她选择赶着中秋节,带上万定坤,去了姐姐家。
      家中父母不和,长者为大。李云焕姐姐在市医院是一把好手,年纪轻轻当上了领导岗位,可谓事业、家庭双丰收。妹妹们面前,她说话多了权威,有着“长女如母”的份量。
      看到万定坤,她知道李云焕想替她说话,是要为自己冷场的婚姻拍板作主。
      在姐姐面前,万定坤低头顺眉。他令姐姐满意。只是李云焕要将自己终身托付,姐姐表了态,好言相劝:
      “你是希望早点成家?你知不知道他的企业单位身份,跟你的行政单位不同?他们是靠天吃饭,你们是旱涝保收,你得掂量着点。你别看他今天在公司当经理,人前人后风光,万一今后单位效益不好了呢?再说了,他在企业单位,一辈子全凭本事吃饭,得用真凭实干说话。都说有能力的男人,一般不爱说话。经常吹牛的人,一般啥都没有。可小万是个既爱吹牛、又常说大话的人。依我看,小万情商高,可干业务、办事的能力、智商一般般。找这样的男人,恐怕将来撑不起一个家的经济来。你不想找个老公,将来还得指着你出孩子的奶粉钱、尿布钱吧?是,如你所说,找对象,是该找看得顺眼的、会听媳妇话的。可你想过没有,你要看他几十年。顺眼的男人,要么人嘴甜,要么人会演,而你,什么都不会。我担心你会被骗。这个世上没有后悔药。现在不想好了,将来有你后悔的。这些,你想到了吗?”
      李云焕对婚姻没有概念。倔强的她,只是想着早日摆脱父亲的纠缠,过上属于自己的生活,语气坚定:
      “我想。以我家爸、妈的例子,你看他们这辈子图了个啥?你不是看不到。我爸要强,一直要强到现在;我妈弱,一辈子做不了主。我早想好了,我和定坤不能这样。是,他能力是弱了些,可我想当家作主,找个这样的男人,不为过。”
      拗不过李云焕,姐姐叹了气:
      “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这个我做不了主。你问问定坤。他打算什么时候娶,我就决定什么时候嫁。”
      国庆节,两人结婚了。
      结婚的地点在江北。
      李云焕父亲和奶奶,以及他的哥哥,像征李家的长子长孙,悉数未到场。
      是李云焕的姐姐,带着一众妹妹,齐齐赶来,送上了祝福。
      结婚当天,一众女性以女方家属的名义,一字排开,站到了婚礼现场。
      婚礼就这样如期举办了。
      现场这天,到场的李云焕家人清一色的女性,在众多人面前,耳目一新。
      整个婚礼,万定坤喜滋滋的。
      他的大哥二哥,替上了父亲的角色。特别是他的二哥,提出来要以他当年入伍的场面,如法炮制,要给万定坤戴上了大红花,甚至要订上一顶过去的花轿,到税务分局迎娶李云焕,来一场轰动江北的仪式。
      后来是李云焕得知这一打算,说自己不想过于传统,取消了仪式。
      迎亲这天,没有父亲的点头,李云焕不得已,没有再按坝子习俗,回娘家待字闺中,等待迎新队伍。在母亲和姐妹们的陪同下,她将税务分局的宿舍,当成了娘家的迎亲地。
      两人的新房,布置在了税务分局李云焕的宿舍。
      前来道贺的亲朋好友们,走进了安置在税务分局的新人新房。
      新房是李云焕的,微乎其微的彩礼,一对新人所占用的资源,几乎成了压倒性的一边倒。有人很快看到了不平衡,甚至戏谑万定坤白捡了一个媳妇。
      一种隐约的不安,上了亲友们的心头。
      人人为二人的未来,心头多了一种说不出的担心。
      有人议论,新人新婚表面说是新事新办,可它破了该有的平衡,掺杂的是人心不平。日后恐怕说不清、理还乱。
      一对新人,沉浸在初为人家的喜悦中,哪里听得到这样的声音?
      婚礼过后,兴高采烈的万定坤,当即召来一帮员工,搬出公司宿舍,住进了分局宿舍。
      分局的李云焕宿舍,自此多了一对新人。
      婚后的日子,蜜月过后,渐渐回归居家过日子要面对的柴米油盐酱醋茶。
      李云焕父母少有往来。
      她的婆婆居家江北,免不了偶染头痛发热、腹泄肚痛,需要儿媳妇照顾。奈不住万定坤好言相劝,李云焕奈着性子,去了几回。每次见面,她不肯留宿。
      如此做法,招来了万定坤哥姐们的冷嘲热讽。人人说兄弟媳妇知书不知礼,说她不孝。
      几次嘴仗,李云焕受不了。她索性再不上万家。
      一时间,万家调转枪口,将指责,全绑捆到了万定坤身上。
      万定坤顶着压力,极力想说服李云焕。李云焕不高兴了:
      “你妈生个病,要我去照顾?你知不知道她这是借病发难,好让全家人围着她转?这是她一个为人父母该有的做派?我告诉你,她那是老思想、老封建,只想子女、媳妇围着她转。再说了,你们哥嫂几个,谁还不该去尽孝,要我去?我不去。我这个做儿媳的,放着工作不干,还要我到她床头,合适吗!你妈生病要我这样,那我妈呢?她生病了,你去照顾?”
      宿舍多了不和谐的声音。
      声音是万定坤的。他每天要回分局宿舍住。来晚了人,门里头上了锁,他推了门,无人应声。
      夜深时分,李云焕的宿舍,不时响起万定坤的敲门声。
      敲门声先是轻柔的,万定坤在低声下气,求着李云焕:
      “云焕,开门,开开门哟!”
      夜深人静,人人听明白了,万定坤再一次被拒之门外,语气里除了恳求,还是恳求。
      宿舍“哐当”一声,门开了。随后响起了李云焕的巨大的斥责声,全是李云焕无名的鬼火:
      “你怎么搞的?我怎么没有想到,你万定坤会是天天三朋友、四弟兄的?!早知这样,你跟我结婚干嘛!你身无分文,摆那个阔干什么!不说你,你还有理了——几千元的彩礼,还不是跟朋友、同学伸手借来的?你拿什么跟我过日子?”
      两人争吵不休,话里全是住房、老人抚养等一系列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两人的争吵从未停止过。
      争吵声中,李云焕的肚子一天天鼓了起来。
      捧着肚子,她去了几趟老家。
      女儿孤身一人前来,父亲冷若冰霜的表情变了。他看向她,眼里全是爱怜。
      父亲柔和、慈爱的目光,像是三月春天的一束阳光,照进了李云焕心中最为柔软的地方。李云焕的心在打颤。都说不为人母,不识父母恩情。这话一点不假,以前我怎么浑然不知?等到明白了,肚中已怀儿女,父亲却已经老去。
      回忆一点点清晰,李云焕的内心在一点点翻腾。
      婚前她对爸爸是厌恶的,总感觉自己找到了真爱,结婚生子,那是自己的事;是他不管不顾,追着讨要彩礼钱,什么意思?都说“父爱如山”,这话她在父亲身上似乎看不到。打小在父亲心里,她这个女儿似乎是多余的。自己的出生,并未招来父亲的疼爱。这其中的原因,除了超生被罚款,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她是女孩子。因为,自己那个哥哥就被捧为掌上明珠。剩下自己的姐姐、妹妹们,则受不到如此待遇。父亲有一句话挂在嘴边:
      “你们当女儿的,以后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我是陪了人,还得搭上养你们的钱。你们可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要是你一天不嫁,留在家里,还得让我多养你们二十年。”
      为此,她总看到父亲和母亲吵架,不肯为自己和姐姐、妹妹们付学费。直到现在,她很清楚父母为此闹翻脸的场面。自己那年高考失利,父亲再次让她回家务农,她哭得撕心裂肺,爸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妈妈掩着脸哭泣。后来万定坤来了,是为了彩礼。她想不通,难道没有彩礼,你当父亲的,还不让我结婚了?她起初不懂,现在,她明白了。那是爸爸是在婚后,会遭受不该有的伤害。原来,父辈总是以他们的方式,为儿女们荫佑。
      从娘家回来,她对万定坤越发管束得严厉。她对他约法三章,要他只听他的,家中一切大小事务,不论大事小情,得听我的:我的母亲你要养老送终;孩子的姓氏,是随你姓万,还是跟我姓李,看你表现。
      这个世上,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压迫有多深,反抗便有多高。
      万定坤不服她管,说但凡成家立业的过来人,都在说,一个家里女人强势,不会带来好运。偏偏你想颠倒过来,要翻身做主,要爬上家堂、每天让我做你孙子、叫你祖宗?
      这话李云焕不爱听。她回怼他:
      “要是没有我强势,你会有今天?”
      争吵升级。
      万定坤吼上了:
      “你知不知道我在你面前是什么?你还当我是你男人吗?我连只狗啊、猫的都不如!你什么都把着、占着,什么都要做主,把我当什么了?你有没有听说农村有句话,叫做‘女人当家、饿死全家’?”
      回家被媳妇拒之门外的感觉,他颜面尽失。
      再一次叫门不开,他拂袖而去。
      他想要换一种活法,活得顶天立地,再不想低三下四,让楼上侧耳倾听的任何人耻笑。
      他要报复,也要以此,挽回他的男人尊严与地位。
      他离家出走,一个人在江北游荡。
      他只身一人,我行我素,甚至是居无定所。更多的时候,他会约上三朋友、四弟兄,出现在夜市的烧烤摊上,大声呼朋引伴,大口喝酒,大块吃肉,俨然一幅单身模样。
      他要以这种方式,报复李云焕,让她收敛着点。
      时运不济。像是遇到李云焕,就花光他所有运气一样。命运给他开了不小的玩笑。他的经理职务,因为一天与当地的混混的酒后斗殴,眼镜被打飞,双眼迷离;眼角还挂了彩,多了几道伤疤。就因为这,上级以他不成熟为由,免了他的职。
      再之后,他不知收敛,惹恼了新来的上司,下岗了。
      这一晚,税务分局响起了他的敲声门。
      李云焕家的宿舍门口前,万定坤近乎哀求。
      夜晚格外安静。
      人人听他在低声细语。每个宿舍里的每个人,不用侧耳,听到他全是表决心、寻求安慰的话。话里话外,他一定会找到好工作,我以后全听你的,你不要担心太多、我会好好爱你,爱你一辈子。
      李云焕在低声啜泣。止不住门外万定坤又是哭、又是嚎,最终开了门。
      门开了。灯影下的李云焕一手扶门框,一手指万定坤,大骂不止:
      “你还好意思回这个家?你还有脸回来吗!去找你的狐朋狗友啊。他们不是供你吃、供你喝,还给你住的地吗?怎么,没有钱想到我了,花光了钱想到回家了?”
      没有还嘴,没有拂袖而去,万定坤走进了那个分别多时的家。
      等待他的,是李云焕在他面前放下的一张纸、一只笔:
      “写。写下你今后的承诺、保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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