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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好事连连 ...


  •   这一晚,兴奋的人们在罗家忙到很晚,这才散去。
      王志山作为伴郎,留下来与马文龙作伴。
      坝子习俗,结婚头一晚,要由伴郎陪新郎“压床”。“压床”是坝子一项古老的风俗仪式,是伴郎留守新房,为新人一同睡婚床。
      习俗背后,是要找一个父母双全、家境良好、品行兼优的未婚小伙,为新房镇守邪祟。背后的寓意,是跟新年家家户户要请“门神”一样。“门神”如今被赋予了新内涵,不仅要以小伙的阳刚之气驱魔挡妖,还要带给新人来祥和与安康,自然,就多了不一样的时代涵。
      新郞从一众知根知底的人中百里挑一,江北分局当仁不让,力推王志山。
      王志山欣然受命,留下与马文龙作伴。
      忙了一天的王志山疲惫有加,一上床,便呼呼睡去。
      只有马文龙满怀心事,翻来覆去,夜不能寐。
      他想着董留成和张家善、吴清林带回的话。
      当晚趁着天亮时分,两人去了一趟他老家。
      他的校长父亲一听两人是来当说客的,不乐意了。
      他是文化人,自然有一堆的理。谁说的,他都不听。末了,他一句话,不同意马文龙按招赘的方式,进罗家的门。
      而他的母亲,说到激动处,眼泪汪汪,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开了。
      她说她根本不同意这门亲事。
      马文龙母亲连哭带骂,说得几人心下什么滋味都有了。说服二老同意马文龙招赘罗家,祝福两个新人的话,成了句句扎心:
      “老天啊,也不知我自养的儿子怎么如此不争气,要去当人家的招姑爷?俗话说,‘招来的姑爷、累死的牛’,大多招姑爷的,要么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要么家里无人。可偏偏马家没那么差,他小龙凭什么要进了人家的门?招姑爷的名头,他小龙可受得了?老话说得难听,招姑爷是看上了人家的财产,话说得难听:‘住我的房、睡我的姑娘,还要我的家产!’我们马家又不是一无家产、二无人的人家,要他去做牛做马,顶上‘招姑爷’的名,将来让我们老的跟着被全村人在背后指指戳戳,说我们不是?你们几个既然来了,回去给我带句话给他:这婚事,我们不到场。他小龙好自为之。将来,他可得做好吃苦头的准备。不要净干些‘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糗事。”
      马文龙的心事,与身边早已睡着了的王志山无关。
      身为小伙子,他体会不到马文龙的糟心。
      第二天一大早,他即使为马文龙操劳了一天,一觉醒来,精气神满满。
      他看了看天亮才合上眼的马文龙,起了床,要回税务分局一趟。
      分局大门,他遇上一人。
      这人看到王志山,愣住了:
      “你怎么起这么早?”
      王志山走得匆忙,没有留意她。直到陈清秀在他面前站定,要跟他说话,他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看到跟前多了一人,是陈清秀。
      很明显,陈清秀也是早起去接早班的人。
      清晨时分与他不期而遇,她很惊奇。她新自己的问话重复了,问他大清早地从哪里来?
      王志山说了马文龙结婚的事。
      话一出口,陈清秀顿时面色惨白。
      她一低头,匆匆而走。
      王志山懵了。
      他猛然想起,眼前的陈清秀不是别人,正是马文龙曾经的恋人。如今,昔日的恋人结婚了,新娘不是她,个中滋味,一定多了凄惶。
      醒悟之的王志山,很快叫苦不迭。
      他怪自己唐突,怪自己为何不多一个心眼,不让曾经的一份感情,沉渣泛起,让她的心里,多了一份苦涩。
      可惜一个人的背后,谁会明白你的故事里,装了多少欢乐?又有多少悲伤?
      这个世界的很多事,偶尔会是好事成双。
      时间不长,江北税务分局再次迎来了它的第二桩喜事。
      郑立江与金晓丽喜结连理。
      围着两人转的,远不及马文龙的热闹。
      自然,也就多了一分冷清的味道。
      郑立江一连多天,四处奔波,找能为他肋插刀之人。
      可他失望了。
      分局里,人人像是躲瘟疫一样,躲着他。
      最为要命的,是他一连找了多人,无人愿意作他“压床”的伴郎。
      他找遍了全分局上下,无人愿意。
      为此,郑立江苦着脸,求上了老同学董留成。
      董留成让郑立江自己到税务分局外头找一个。
      郑立江软缠硬泡。他说自己在哀牢山那个大山上一呆多年,哪里结识过什么伙伴、朋友?到了这个时候,你让我到哪儿找去?作为老同学,又是我领导,你不帮我,谁帮我?
      捺不住郑立江的苦苦相求,董留成云找了王志山。他要王志山无论如何,也要帮他一次。
      王志山一百个不乐意。可奈不住董留成好话说尽,让他不看校友情份,也得看在同事一场的面上,帮他一次。
      无奈,王志山不情愿动了身。
      他的跟前,还有新娘子金晓丽。
      郑立江家。
      王志山第一次踏进他家中,看到的,是郑立江安在老家的新房,还有他一家人。
      老头子依旧疯疯癫癫。
      一家人连哄带骗,将他送去了一个亲戚家中,上了锁;他的母亲照旧粗声大气,吓得跟着来看婚礼筹备的金晓丽不吭声了。
      为郑立江忙里忙外的,成了王志山和郑立江的两个弟弟。
      王志山为郑立江当了伴郎。不仅如此,他一身兼多职。
      人手不够,他不仅得当上伴郞的角色,还得背上了为郑立江借来的相机,当上摄相师;新人婚礼的司仪,因为找不到合适的人,再交压到了他的头上。
      他再顾不上由郑立江弟弟负责的一摊子事。
      郑立江的两个弟弟,一位在读高中,为了哥哥的这次结婚,请了假,为他张罗,雇来了一辆娶新的婚车。
      他除了将婚车装扮一新,还得负责招呼迎新队伍和燃放鞭炮开道。
      弟弟没有给人办过婚事,对着雇来的婚车,不知要弄些什么?
      好在王志山懂,买来“嚞”字,让他去张贴。
      车子面前,这名高中生弟弟懵了。
      他没有弄过车,更不知道“嚞”字可以用水粘贴。他如他所想,跑回家中烧了老灶,打来糨糊,糊上了字。
      时间不早,迎新的队伍是要按双方约定的时间赶到新娘家迎娶新人的。
      可上车开了一段时间,驾驶员发了火。
      他骂骂咧咧,问是谁粘贴的“嚞”字?
      一车人愣了,不知他闹什么邪火?
      顺着驾驶员所指,人人这才明白,不仅弟弟张贴的“嚞”字位置不对,他还画蛇添足,用多了糨糊。厚厚的糨糊在太阳下一晒,流了一挡风玻璃,遮挡了驾驶员的视线,为此,他招来了骂。
      郑立江脸色铁青,跟着发了火。
      他大骂弟弟:
      “你干什么吃的?没见过猪跑,是不是还没吃过猪肉?一个高中生了,连这点事都做不好,谈什么高考?要是你一辈子都不会动脑子,真得一辈子赖上我!我省口抹牙,供你十几年了,还有什么钱,再帮你、养你!”
      他越骂越是带劲,似乎要将一肚子求人、找人的委屈,渲泄而出。
      王志山出口相劝,也无法堵他。
      车子在郑立江的骂声中,开到了金晓丽家门口。
      丈母家的出现,终于让郑立江止住了。
      车子停下,趁着这机会,弟弟伸出自己的袖子,去擦玻璃上的糨糊。
      气恼的郑立江一伸手,给了他一巴掌。
      弟弟这么大的人了,挨了一掌掴,火辣辣地痛。他捂上脸,一语不发,委屈极了。
      前方的人在往前走,一拐弯上了楼。弟弟忍不住了。一个大小伙子,当着王志山的面,“嘤嘤”哭了。
      王志山不落忍,安慰他,说:
      “兄弟,不怪你,是我当时没有教结你,怪我。今天是你哥大喜的日子,你这样哭,不吉利,别哭了,啊!”
      弟弟擦干眼泪,变得一脸坚毅:
      “你放心,哥。不管怎样,我会祝福我哥和我嫂的。是我哥供我和小弟读书,我们家才会有今日。我感激我哥,不管他怎么对我,我都不会恨他。”
      这话给王志山带来了一丝感动、一种慰藉。多好的弟啊!
      他轻轻拍了拍弟弟,让他跟上,上了金晓丽家。
      金晓丽一家人,迎来了迎新的队伍,不大的单元房客厅,显得异常拥挤。
      瞻前顾后,迎新队伍除了新郞,就只剩下弟弟和王志山。
      王志山忙开了。他不停找着角度,为新人拍照,嘴里念念有词,高声吟诵:
      “新郎新娘三鞠躬,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礼毕,如今已经是郑立江丈母娘的金小芬,被王志山的司仪逗乐了。她笑得合不拢嘴。行礼过后,她起身拉住王志山手,不住对一旁的亲朋好友们夸起了王志山:
      “你们看看,我们税务局的人有多辣操!不单会收税,还什么都懂!连拜别父母要说些什么,都教得到位。要不是他提醒,我活这么大岁数了,真不知道这些。以前我是在乡政府搞民政的,还真说不上他教我的这些话!”
      王志山自知赶鸭子上架,临时起意,却赢得老前辈、老同事的褒奖,忍住笑,问起了当天到饭店接待,你老金有什么要叮嘱的?
      金小芬报了自己家宴请的人数,算了郑立江家要给留的桌数,王志山将话题给岔开了。
      之所以要岔开话题,是他并不想担任如此司仪的角色。他与郑立江争论,司仪该由他家中德高望重的长辈担任;自己毛头小子一个,不能当司仪;可郑立江说,这个时候你让我去请长辈,哪有时间?
      他不由分说,硬生生将司仪一职,塞给了王志山。
      眼下金小芬在兴头,叮嘱过后,临时起意,招呼众人不要走开,拿出早已备下多时的钱,放进茶盘,让新郞和新娘再次下跪,抓盘里的钱。
      这样的礼节,是金小芬发明的。在坝子的民俗中,只有丈母娘想给姑爷改口费时,会有这样的环节。但为了突出她的心意,她让新人跪拜父母,再次训起了话。
      一看临时冒出来这样的环节,郑立江跟着懵了。他小声问王志山:
      “志山,你教我该怎么做?”
      王志山笑而不语,示意郑立江和金晓丽双双下跪,听金小芬训话:
      “立江、晓丽,从拜过天地的这刻起,你俩就是一家人了。身为父母,我不得不多次结你们一些话:我家晓丽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她是什么人,我知道;你可要耐得住你的为人之道,多体谅立江家的情况。另一方面,你立江行过这个礼,也就是我姑爷了。你要对我们家晓丽,多多包容。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道门;进了一家门,就是一家人。你们从今往后,要象一家人一样过日子,做到互敬互爱,凡事相互体谅、相互商量……”
      这话情真意切,说得金晓丽跟着哭了。
      时间不早,王志山不想一对新人跪久了,抬了手腕亮出手表,示意金小芬,时间不早。
      金小芬止住了训话,让新人伸手去抓盘子里散放的鲜艳人民币。
      礼成,王志山催促着新人上了车。
      她让家中最小的儿子、郑立江弟弟燃放上了鞭炮,再请出等候多时的村子长辈,为新人们撒上古铜钱、五谷,诵念上了祝福语:
      “一撒金、二撒银,三撒撒出五谷丰登、六畜兴旺,子孙满门情……”
      祝福声中,新娘脚踩火盆,进了门。
      一进门,令人惊奇的一幕开始了:新娘和新郞突然同时发力,争先恐后,往新房跑。
      两人像是脱缰的野马,让手持相机、等候拍下两人进门场景、给新人一个仪式的王志山,一时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两人如此拼命?
      等他进了新房,看到两人争夺婚床床尾,谁也不让谁。
      末了,新娘金晓丽处于下风,不得不行了过时的下拜夫君礼。而郑立江大大方方,笑盈盈地接受了她的礼拜。
      王志山很快明白了,两人之所以拼命,是在争夺优先权。
      坝子习俗,新婚夫妻谁先进了新房,谁优先上位;跑得快的郑立江当仁不让,占了上位,要金晓丽行下拜礼,听从象征坐到当家人位置上郑立江,交了管家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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