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士族长在身边》那迦

47、阴阳眼（下）

　　“师姐，你究竟要怎样啊？你倒是画下条道，不要光哭啊，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师姐，我求你了，你别哭了，快说说吧。”俞以柔其实也求了这鬼师姐有快三个月了，可惜鬼师姐选择先哭个过瘾。
　　今天大概终于过瘾了，鬼师姐轻抬玉手，拂去眼泪，做足了美人的姿态，这才抽抽噎噎的说话，“我，我也不想怎么样，就想曝光那个渣男，不让别的女孩步我后尘。”
　　“他脚踏两条船？”俞以柔提问。
　　“不止，他在家乡有一个从高中就开始交往的女朋友，两家人都见过面，就等着大学毕业后结婚。我是被小三的，而且还不止我一个。这所大学艺术系是我，还是同校的金融系女孩找来告诉我的，金融系的女孩说了，法律系还有一个正在暧昧中，咱们隔壁大学还有一个。”鬼师姐掰着手指，一个一个数过来。
　　“呃，这不是渣男的问题，这根本就是海王啊，”俞以柔顿时就义愤填膺，“师姐你真惨，这也太遇人不淑了吧！”
　　鬼师姐当场眼泪就下来了，“他不光骗我的感情，我的第一次也给他了，金融系那个女孩她说自己也是。而且，而且他还骗我的钱，他说他有门路买到打折的全新手机，让我随便选品牌型号，都能市价半折买到。我给了他两千块钱，可是后来才知道所谓全新手机根本是赃物，他在火车站小偷那里拿货再卖出来，他宿舍的舍友、我、还有不少人都被他骗了。”
　　“哇，那就不光是触犯道德底线，这根本就是违法行为啊，”俞以柔瞪大眼睛，“师姐，你当初到底是怎么看上他的？他很帅吗？”
　　“他？身高170，体重170，他根本就是个球，”鬼师姐眼泪都快喷出来了，“我当初就是蠢，他虽然一点都不帅，但是谈吐幽默，个性开朗，还特别会说话。每次跟他聊天，似乎我说什么他都能听得懂，接的上。我认同的他都认同；我喜欢的，他能理解；我向往的，他说他愿意和我一起努力达到……我在他那里得到从来没有得到过的认同感……现在想想，不就是会说好听话嘛，顺着我说，拼命夸奖就行，我当初怎么就那么蠢，被人一恭维一认可就开心到忘乎所以，有同学提醒过我，说他和每个女生说话都是这样的，我还以为别人是在诋毁他，还为此跟同学发过火，我怎么就这么蠢啊……”
　　“哎，别哭别哭，师姐啊，说真的，我倒认为这不能全怪你。谁遇到这种特别会说话的，都容易上当，我们说到底还是社会经验太少，警惕心不强。但真正的错误还是在居心不良的人那里，你相信自己的爱人这不能说全错啊，你只是处事未深，把人想象得太单纯了。再说，谁的人生里没遇上一两个人渣，很正常，师姐你别把责任全往自己身上推啊。”俞以柔倒是一本正经的反驳起来。
　　一人一鬼就这么在午夜无人的校园里一聊聊了一整晚，直到东方的天色微亮，这才反应过来，一夜过去了。
　　“师妹，听你说的这些，我舒服多了，我现在唯一遗憾的是，我不够坚强，居然因为这么一个坏男人去跳楼。我对不起自己的爸妈，”鬼师姐擦擦眼泪，微微的晨光照在她的魂体上，给她的魂体染了层金边，“我决定放弃了，我要回家看我爸妈。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要学会冷静和坚强，再不轻易放弃和认输了。师妹，谢谢你，你是好孩子，以后你要好好的哦。”
　　这个学期暑假的时候，俞以柔通过网络找到鬼师姐的资料，就在离她所在城市很近的邻市，动车40分钟就到的地方。俞以柔找一天起个大早赶过去，在那个城市的市民公墓找了一天才找到师姐的墓地。在墓地面前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她在学校遇上鬼师姐后，特地去打听了当年事件中，男方的事情。这次来就是想跟师姐说说这个。
　　师姐当年跳楼后，这起事件事情也被闹大，大家纷纷谴责男方的行为，他的老师同学根本没人想理他，他在学校呆不下去只能退学回家。回去后，未婚妻也和他退婚，网络这么发达，他周围的人都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再加上大学没读完，只有高中文凭。所以只能靠体力赚钱，这些年了，日子只能勉强糊口。他的生活看不到希望，也没有好女孩愿意跟他在一起，听说上次相亲，女方提出彩礼五十万，还放话出来，象他这种货色，低于五十万的彩礼根本想都不要想。男的一家砸锅卖铁也没凑出这笔钱，自然只能作罢。现在，他还是孤身一人，父母整日里连门都不愿意出，他现在在做外卖员，就算这样偶尔还被人指指点点，曾经那个喜笑颜开，能说会道的圆胖男孩再也看不到了。不知道在付出这样的代价后，他会不会后悔曾经的所作所为。
　　“师姐，你看到了吗？他的这辈子算是毁了，可是你呢？你后悔了吗？下辈子你要好好的哦，别那么冲动了啊。”俞以柔说完就走了，天色已经有点晚了，她还得赶墓园的班车回市里，再倒腾动车回家。到家后已经是深夜十点多的事情了，父母教训了她几句，就让精疲力尽的她赶紧睡觉去了。
　　俞以柔头一沾枕就陷入睡梦中，梦里面，有个模模糊糊的身影对她说，“谢谢你，师妹。师姐后悔了，师姐听你的，下辈子一定不会再冲动了。”
　　一行泪顺着俞以柔的眼角流下来，她喃喃自语说着梦话，“师姐，下辈子要好好的哦。”
　　第二天醒来，窗户一开，看见一朵蒲公英就在那里。俞以柔捏起枝干轻轻一吹，蒲公英就此散开，飘散于空气中。俞以柔似乎能看到空气中隐约有个身影的轮廓，她以为自己眼花了，因为只不过眨一下眼睛，就再没什么异样了。俞以柔很快把这件事情抛之脑后，她的第四次遇鬼也到此结束。因为去了趟公墓她又遇上一个鬼，这么算来，已经是她遇上的第五个鬼。
　　这个鬼是一位慈祥的老奶奶，寿终正寝，不知道为什么就滞留下来，老奶奶笑眯眯的整天跟在俞以柔身边，“小姑娘，你今天真好看，我孙子年纪跟你差不多，你有男朋友了吗？没有的话，要不要考虑一下我孙子呢？我孙子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哦，小姑娘你可以先远远的看一眼。奶奶很喜欢你哦，奶奶看到你就想你做我的孙媳妇呢。”
　　俞以柔满脑袋黑线，“奶奶，我今年大三，明年打算继续念研究生，现在不想谈恋爱。”
　　“考研好啊，小姑娘愿意读书是件好事。但是趁年轻的时候该风花雪月也要去经历一番啊，我孙子啊，我去年走的时候听说报送的研究生，小姑娘你是哪所大学的啊？我孙子是历史系，他可会讲故事了，你们要是在一起啊，我告诉你，历史上的那些事，他说的跟故事似的，可好听啦。”
　　两人这么一聊，缘分还真是巧，俞以柔和对方的孙子还真是同一所大学的，考研顺利的话，还真有可能成为同门师兄妹，因为俞以柔想选择的导师也和对方一样。这下奶奶更高兴了。好在暑假马上要结束了，俞以柔问奶奶，要不要跟自己一起去大学，还能在学校里看看奶奶的孙子——鹿鸣。
　　“所以，这是个邀请吗？太好了，奶奶我很愿意，谢谢你，小柔。”奶奶当场就答应了，还恨不得给俞以柔一个大大的拥抱。可惜终究是人鬼殊途，两个人根本没办法相互碰触，奶奶很遗憾的笑了笑。
　　回大学的第一天，一人一鬼在学校的图书馆就看见了奶奶的孙子。说来也巧，俞以柔推门走进图书馆，迎面而来的，正好是借好书准备离开的鹿鸣。
　　“小鹿鹿，好久不见啊。”奶奶开心的向鹿鸣打招呼。
　　俞以柔则清晰的看见，大学十大校草之一的鹿师兄，忽然睁大了双眼。
　　什么情况？鹿师兄也能看见鬼吗？
　　俞以柔装着不动神色的样子，然后发现鹿师兄的眼睛的确是看向自己的身边，那个老奶奶所在的位置。俞以柔心脏猛地跳动起来，难道自己遇上同类了？原来不光是自己，还有别人也和自己一样可以看见鬼？虽然当时两人都装着若无其事的擦肩而过，但第二天，俞以柔的VX上收到一个好友申请，对方直接写了，学妹你好，我是鹿鸣，可以和你聊一下吗？
　　在奶奶的欢呼下，俞以柔点了确认通过。
　　约了一个彼此都没课的下午时间见面，那个下午，俞以柔觉得自己都快要不认识这个世界了。鹿鸣师兄一路领着她来到一栋大楼里面，一家看似普通的公司，却是当地的守望寮所在。那天，俞以柔第一次接触到方士，和方士的世界，也了解了自己的阴阳眼。
　　方士那边也检测过俞以柔的情况，俞以柔除了意外得来的那双阴阳眼，并没有任何异能力。但是俞以柔的生辰八字很好，生命光明亮温暖，还有浓浓的功德护体。简单的来说，俞以柔上辈子应该做了很多很多的好事，积累下的功德这辈子还在守护着她，所以即使有魂体会接近她，但基本上都无法祸害她。
　　这么一说，俞以柔就明白了，她上大学遇到的第一个原本用鬼打墙困住自己的鬼，为什么自己什么都没做，那个鬼就自己离开了。
　　“不过呢，我劝你还是不要心怀侥幸，”副寮长接待他们的，鹿鸣其实也是方士的一员，他的能力是奶奶遗传给他的，副寮长是鹿鸣奶奶当初带的徒弟，他现在也很照顾鹿鸣，“你毕竟是普通人，不会应对我们玄幻世界的事。你的守护功德如果正常情况下，是能守护你这辈子，甚至下辈子。但频繁接触魂体，加速了消耗，长远来说，对你不是好事。而且，最大的问题是，你没有灵力，无法修炼，被动的防御不能彻底保护你。遇到那种恶意极大的邪灵就非常危险了。所以，我建议你最好回归普通人的世界，做一个幸运的普通人，平凡的过完这一生对你而言是最好的。”
　　副寮长给俞以柔举了个例子，“你知道吗？人类的世界和玄幻世界是有重叠的，所以才会出现各种各样，目前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但两个世界的大部分生物，原则上相互看不到，看不到也就造不成伤害，而能造成伤害，要么是玄幻世界来客的恶意非常大，要么是我们能看见他们。在玄幻世界生物眼里，我们就像黑暗里的点燃的蜡烛，非常醒目，容易发现。但作为方士，我们有自保能力，不惧怕被看见。但你这根蜡烛就不一样了，一旦你的守护功德被耗尽，你可不会保护自己，到时候……”副寮长“呼”的一下吹灭手里的蜡烛，俞以柔顿时打了个寒战。
　　“小姑娘，听奶奶一句劝，你啊，把你的阴阳眼封印住吧。封印住阴阳眼不会让你视力受损，只是让你看不到魂体，对你的生活不会有影响，会更安全的。”奶奶对俞以柔开口，“这些天我在你身边其实又看到，一直有其他的魂体在看着你，奶奶要是走了，你还会接触别的魂体，可不是每个都是好的哦。”
　　“是啊是啊，你是普通人，还是过普通人的生活更好。”鹿鸣师兄也加入劝说的行列。
　　俞以柔想了想，决定听专业人士的意见。
　　“还有一件事哦，封印之后，你还有两个选择。一，自己守口如瓶，不能对任何人提及我们玄幻世界的事，包括你父母，你所有的亲戚朋友，一个都不能说，到时候需要你签一个保密协议。如果说漏嘴是有处罚的哦，你签的时候自己看看。”副寮长很严肃的对俞以柔开口，看到她一脸紧张害怕，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还有一个选择更简单。封印阴阳眼的时候我们可以顺便封印你关于玄幻世界的记忆，你的一些细节记忆会因此受损，但不会影响生活，你可能会觉得有几天的事记得不是那么清楚，仅此而已。封印后自然不用签协议，你觉得这个方法怎么样？”
　　“那，我能不能加入你们？成为方术的话，我是不是就能保留记忆了？我同意封印眼睛，但我怕自己说漏嘴，又不想记忆乱七八糟的……”俞以柔越说越小声，她觉得自己挺贪心的，又想要安全，又想要完整的记忆。
　　“那你可以嫁给我孙子啊，你没有灵力成为不了方士，但你能成为方士家属，到时候我孙子也会帮助你保守秘密，不就一举两得了吗？”老奶奶一下子跳出来，开心极了，她早就想把孙子和小柔配在一起，她越接触越喜欢这个小姑娘，觉得还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努力把自家孙子往前推。
　　俞以柔目瞪口呆的发现事情又回到最初的起点，然后更震惊的发现，校草鹿鸣师兄一言不发，通红着一张脸，却依然直直的盯着自己看。然后，俞以柔自己也跟着红起脸来。两个年轻人各自红着一张脸，一个还在紧盯着另一个人，而被盯的那个，只看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我，我，那个，你不用害怕。我们，我们可以先接触看看。我听导师说你明年也会进来当研究生，我，我是你师兄嘛，我们先，先接触接触。你要是觉得不合适随时说，我不会说什么的，别怕，没事的，我会，会听你的。”鹿鸣结结巴巴说着自己都觉得不知所云的话，俞以柔的脸红得快滴血了，这下更是不敢抬头。
　　副寮长和老奶奶相视一笑，他们知道该怎么做了。
　　四年后，俞以柔研究生的学业结束。研三的时候，她论文过关的那天，也和相恋多年的鹿鸣师兄去民政局登记结婚。她真的成为方士家属，她和丈夫在同一个研究所成为同事，生活上她也支持他另一份事业。自始至终，他们都是志同道合的并肩同行者。她虽然选择封印了阴阳眼，但她没有封印记忆。她始终记得她接触过的那些魂体，他们让她知道人死后会有另一个世界，他们让她知道，人生啊，还是尽量不要犯大错。要有底线，更要守得住底线，总比无能为力的后悔，死不瞑目的不甘，要好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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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记，俞以柔还是选择当一个普通人，她平凡而质朴，脚踏实地，安稳淡定。虽然她的丈夫鹿鸣是方士，时不时需要去处理玄幻世界的事务。几年后他们的刚出生的儿子接受检查，确认没有遗传方士的能力，俞以柔和鹿鸣说不上是庆幸，还是遗憾。小夫妻俩抱着小宝宝去公墓见奶奶，告诉奶奶这个消息。此时，奶奶早已去另一个世界了，不过就算奶奶的魂体还在，奶奶也会笑着对他们说，“没事没事，当个平凡的人很好啊，只要好好的活，过一个不后悔的人生就很好很好啦。”
　　临走的时候，熟睡的小宝即使在睡梦中也忽然“哈哈”笑了起来，好像被谁在逗弄的样子。小夫妻俩看着孩子，也跟着一起笑起来。
　　就是嘛，开心的笑，好好的活，既然来到这人世间，就要好好的过，方能不负人生这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