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士族长在身边》那迦

4、少年苏子越

　　苏子越出生于南岳方术世家，他的爸爸苏秉、妈妈齐芳岁和大他四岁姐姐苏明廷都是方士，苏子越一出生就接受了检查，果不其然，他也继承了方士的力量。于是，刚过完两岁生日，走路都还不是很稳当的苏子越，就懵懂着跟在他父母和姐姐身后开始了他的训练。
　　说到苏子越最喜欢的人啊，永远排名第一的是他姐，最怕的也是他姐。其实苏子越的记忆中他姐苏明廷从来没有吼过他更没打过他，但只要他姐表情一严肃，苏子越立马噤若寒蝉、老老实实、安安静静，要多乖巧有多乖巧，要多听话有多听话。反正啊，每次苏爸苏妈气到爆炸边缘，他姐苏明廷就会出现，甚至都不用说一个字，只要她往旁边一站，就用那双黑黝黝的大眼睛看着，苏子越立马就变身。苏爸苏妈后来学聪明了，以后再教训苏子越的时候也不吼不打了，只要早早把苏明廷请出来，苏子越就俯首称臣。苏子越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啊，他不闯祸的时候最喜欢粘着的就是他姐，闹脾气的时候最怕看见的也是他姐。他姐是他的克星吗？苏子越从不承认，但他从会说话以后，只要有人问，“你们家你最喜欢谁啊？”苏子越的答案一直都坚定而执着的就两个字，“我姐！”
　　好吧，苏子越是个姐控，从小到大，坚定如一，直到永远。苏爸苏妈早淡定了，反正啊，对于这个小屁孩，只要有个怕的人就好，至于是谁，一点都不重要。苏爸苏妈啊，你们还是大意了，不过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淡定吧。
　　转眼苏子越十四岁，初中二年级，传说中的中二病正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叛逆期的小屁孩不好管啊，比起枯燥的学校学习和家族训练，他更喜欢偷溜到网吧里打游戏。拜他所赐，苏子越的爸爸苏秉对他家方圆五公里的网吧分布了如指掌。每天每天的，不是在网吧搜儿子，就是在去网吧搜儿子的路上。苏爸爸很头疼，当然腿也很疼。之前吧，还能把姐姐苏明廷叫出来一起找，但今年九月苏明廷去外地念军校，如今苏秉就只能孤军奋战。这时候是苏爸苏妈后悔到骨子里也没用了，一开始他们就连苏明廷一半的威慑力都没有，现在苏明廷离家读书去了，他们对苏子越那是半点办法都没有。苏子越呢，虽然姐姐离开他打从心底里不愿意，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姐姐不在家的日子，他那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啊呸呸呸呸，他苏子越才不是猴子，他是，他是，他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没人管得了他了唉，哦耶。
　　妈妈齐芳岁在怀孕之初就和苏秉做过分工，她负责孩子生活方面的照顾，学习上的琐碎就是苏秉的工作了。苏妈妈后来为自己这个明智之举点赞一千遍，还好还好，还好他们约定在先，还好那个陪太子读书的人不是她。苏明廷还好，苏子越的学习是双倍的不好管，明明是方士的苏秉已经因为带孩子读书叫过两次救护车，外加锤桌子引起的骨折一次，催作业气出的脑梗一次。苏秉曾经对自己说，孩子就随他去吧，生命才是最重要的。说归说，可这套说辞首先就说服不了自己。
　　这不，晚上八点，苏秉吃过晚饭出来散步了。不，其实是出来搜儿子了，这小子下午五点放学到现在还不回家，不用想了，一定又躲在哪家网吧大战四方。虽说国家规定没有身份证网吧是不允许接待未成年的，但，总有管不了的时候。不过网吧老板们现在也对这对父子太熟悉了。所以苏秉的搜儿子也比以往简单很多。他只要往门口一站，老板对他摇摇头，他掉头就走。老板对他点点头，他就开始捋着袖子往里走。没两分钟，苏子越会哀叫着被他爸爸扭着耳朵拎出来。而这一幕，网吧众人已经习惯到麻木到充耳不闻、视若未见了。
　　“老板你又出卖我！”路过收银台的时候，被扭着耳朵也不耽误苏子越对着网吧老板张牙舞爪。
　　“下次不要再来啦。”网吧老板笑眯眯地对苏子越挥手告别。
　　“啪唧”一声，苏秉的巴掌又拍上苏子越的后脑勺。
　　“臭老爸，我会被你打笨的啊……”苏子越惨叫得很大声。
　　“反正你原本就聪明不到哪里去！”苏秉的吐糟总是不给苏子越留下一点面子。
　　这熟悉的一幕，网吧众人继续习惯到麻木到充耳不闻、视若未见了。只是谁也没想到的是，这一幕已是最后一次出现，苏家父子的日常故事已经到了结尾。方士一族名为“生死”的信香被点燃了，回家路上的父子俩，在家看电视的齐芳岁和在另一个城市正在上大学晚自习的苏明廷都感受到了。
　　第二天，苏家夫妇去了当地的守望寮，苏明廷自己一个人去了她所在地区的守望寮。他们都去报到。未成年的苏子越继续去上他的学，而苏秉、齐芳岁和苏明廷都有了额外的任务。
　　没有人监督着的苏子越反而不再去网吧打游戏了，他认认真真地上学，放学就老老实实回家，每天完成作业后，苏子越再也不用人催促，自己就开始给自己进行方士一族的训练。自己做饭自己生活，周末的时候照旧只有自己一个人。苏子越心里不好受，他担心爸妈担心姐姐，但他自小就知道，这是他们方士一族的宿命，这更是他们方士一族的使命。客厅的餐桌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一笔生活费。苏秉还留在他们的城市，只是比原来还要早出晚归，忙碌的他别说叮嘱苏子越学习和训练了，同一屋檐下的父子俩最长的时候有一个多月都没见上一次面，说上一句话。齐芳岁调去了别的地区的守望寮，苏明廷所在地区的守望寮也把苏明廷加入了工作名单。一家四口从那天起，再没团聚在一起。
　　很多年以后，苏子越回想那段时间，那段他一个人生活，一个人成长的岁月，那时候他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守在客厅等候，等候爸爸回家，等候妈妈或姐姐的电话。四口之家只有他一个人的日子，他有时还会在睡梦中重温，然后醒来的时候，发现枕头都湿了。当年强忍着的孤独和泪水，在很多年后会积聚反扑，他被打倒了一次又一次，但之后呢，他都是擦干泪水继续做该做的事情。他是个人，曾经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曾经不用考虑未来，曾经父母姐姐环绕着，曾经他只要肆意地专注于自己的每一天就好。那样放肆不羁的时光是那么的短暂，他没有想念，他只是觉得后悔，如果自己能更早一点成长起来，如果自己能更强大，也许他的家人还会在身边。苏子越后来成为南岳守望寮的寮长，那是南越守望寮的一代传奇寮长，实力强大、意志坚强，毫不动摇。后来南岳守望寮一代又一代的方士以他为荣，将他视为目标，他们不知道，他只觉得自己醒悟得太晚，他只希望自己能更强更强更强。他想守望，守望的不光是这个世界，还有他的家人。只是，当他强大起来的时候他们已经不再了，苏子越心中有个空洞，很久很久以后，被新的家人填补了一些，但始终有个空缺。
　　名为“生死”的信香被点燃了，苏家四个人各分东西。他们最后一次全家团圆还是那年大家集体送苏明廷去军校上学，那之后，家里面就剩下三个人，信香点燃后苏妈妈也去了别的地方，家里就只剩两个人。苏爸爸经常不在家，苏子越一个人过了相当相当长的时间。
　　一年后，齐芳岁牺牲。
　　两年后，苏明廷牺牲。
　　四年后，十八岁的苏子越加入当地的守望寮，和他的父亲并肩作战。
　　同年，苏秉牺牲。
　　苏子越的人生，从此再无父母和姐姐。没人知道苏子越是怎么走出那段时间的，苏子越自己也不愿回想。很长一段时间苏子越每天把一切空余时间用于训练和学习，他那时的成长快得令人咂舌，但是他自己不觉得，每天耗完最后一丝精力他才能入睡，睡梦里他姐姐，他爸爸妈妈都还在，他还能有人依靠有人安慰有人心疼，梦里面，他还有家人。
　　苏子越每次战斗都冲在最前面，他不是想死，他只是想多杀一个妖魔鬼怪，他每多杀一个妖魔鬼怪，就能有一个普通人或方士能活下来，他们的家人就不会哭，他们的孩子就还能有一个温暖的怀抱。苏子越从来不想死，他姐姐说过，方士死于战场是使命，但方士如果能安祥地死在家人身边，那是对家人最后的安慰。
　　苏子越牢记他姐的这句话，虽然他姐自己都没有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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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记，苏子越活下来了，南岳方士大族苏氏此次参战共二十六人，他是唯一活下来的。南越守望寮牺牲者中年龄最大的是苏子越的叔爷爷，八十九岁的苏沪，年龄最小的苏子越的表妹，十八岁零三个月的齐垣鸢。南岳方士大族齐氏（苏子越母亲的家族）此次参战三十一人，全员覆没。全族只留下未成年的五个孩子，由方士族长许唯派人接回宁镇照顾。
　　很多年后，苏子越也成为父亲，他刚刚两岁的女儿，就是一个每天吵吵闹闹、蹦蹦跳跳的小皮猴，苏子越也体会到他父亲当年的头痛，更预见了在未来，他还会更加头痛。苏子越和他的孩子的故事，正在上演。齐氏五个孩子成年后统统回到了南岳，他们在后来也成为了南岳守望寮新一代的成员。齐氏一族的未来，正在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