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蛊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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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罕无人烟，四周寂静的可怕。路旁几棵低矮的树苗正迎风瑟缩，偶见几只飞鸟停靠枝头互相嬉闹着。它们不停地扑扇着翅膀，似是想冲破这万籁的束缚,寻找下一个喧嚣的出口。
忽然，天空中一道强光掠过，顿时乌云翻滚，狂风大作，这天莫非是要塌下来了么？
一辆半旧的马车正急速的在道上行驶着，车轮“轱辘轱辘”地碾过赤黄的沙地，扬起漫天沙砾，身后是一路深深浅浅的轮印。
车前坐着一个少年，约莫十岁，纯白的发肆意的在脑后旋舞，发丝和青色的布帘纠结成了一副奇异的白色水墨画。浅紫色的美瞳正全神贯注的目视前方，似要看穿一切阻挠他前行的障碍。突闻一声“轰隆”巨响，他不免颤抖了一下，抬头望了望天空，好看的眉头顿时深锁。
“看样子，很快便会有一场暴雨来袭，我们得赶紧找个地方避雨。”少年有些焦躁的出声。
“轩哥哥，真的会下雨吗？可这路上连个有屋檐的地方都看不到，我们该去哪躲雨呢？”如楚看着这条荒芜的道路，急的在马车上直跺脚，马儿被她惊的左右摇晃的跑。
“宇轩，你看这雨大概多久能下来？”相对于如楚的惊慌，如琴显的镇静多了。
“五分钟后吧。”南宫宇轩其实并不懂的观气象，但是直觉告诉他，最多不过五分钟，他们三人连带一匹马全都要成为落汤鸡。
“你就全力以赴地往前冲吧，冲到哪算哪！”如琴凭借自身的功力听到些许细微的声音，或许前面不远处就有人。
不出所料，五分钟后雨便倾泻下，雨珠“噼里啪啦”的打在车顶上，震的如楚在车内乱蹿，生怕会将她坐的地方穿成一个大窟窿，而后浇她一身。
南宫宇轩片刻也不停歇的赶着马儿朝前狂奔，豆大的雨点打在马儿身上生硬，疼的它“咴咴”直叫。终于，发现了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向四周扩散的枝叶犹如一把巨大的保护伞，将雨点阻隔的严严实实。
“轩哥哥，快进来躲雨吧。”如楚掀开幔帘，一把将他扯了进来。
马车内空间虽小，但载三个孩子还是绰绰有余。如楚紧贴着如琴坐着，对面是全身已然湿透的南宫宇轩。雨水顺着他的额发一滴一滴洒落在前襟，渗入到布纹中即刻又晕染开来。他的小脸涨的通红，也许是车内太热，又或许是因自己的狼狈而感到尴尬，一双紫眸丝毫不敢直视对面的姐妹俩。
“轩哥哥，你看你都湿了，我帮你擦擦。”说完，如楚从怀里掏出一快绢帕，坐到他身旁，开始认真的帮他擦拭发上的水珠。一缕、两撇、三束，帕子不断的在他头上穿梭，擦过的发混着浅谧的水分，透出淡淡的光华。
而后又顺着他的眉眼一直往下擦，瞪着他微紫的眸探究了许久，里面除了自己清晰的倒影外，其它什么都没有。如楚终于带着艳羡的眼神色发话了，“你的头发和眼睛天生就这样的吗？很漂亮耶！”
“我们紫雪国的祖先起初并不是天生白发紫眸，而是和普通人一样的黑发褐瞳，直到我这一代才发生了异变，成为现在这个样子。其中的原因一言难尽，这是一个蓄谋已久的阴谋，让紫雪国毁灭，俘虏我们是他们最终的目的。”提起这些旧事，他的紫眸终于有了片刻的波澜，如楚瞧见了里面的不甘、怨恨甚至是杀气。
“又是一个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孩子，国破家亡，沦落至此，和她们的命运又是何等的相似。这老天究竟想怎样，要让全天下的孩子都失去父母和家园吗？”如琴愤慨的在心里问道。
“轩哥哥，那你知道是谁灭了你们紫雪国吗？”其实很怕勾起他的伤痛，奈何受不过好奇心的驱使，如楚终究还是问出了口。
“是西狼国！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们那独有的豹纹披风和狼头面具，他们简直不是人，是畜生。”南宫宇轩越说情绪越激动，指甲深深的陷进肉里，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上下唇也紧紧的咬在一起，唇上是一道道鲜红的齿印。
“又是西狼国？那我们就有了共同的敌人，宇轩，你想不想报仇？”一听到“西狼国”三个字，如琴越发愤怒起来，心中暗下决定：“此生必与西狼国势不两立。”
“我连做梦都想着报仇，可惜我势单力薄，又不懂武功，还怎么报仇？”南宫宇轩刚才还强硬的话语瞬间便软弱下来，似是有万般无奈。
“没关系，不懂武功可以拜师学艺，只要你能坚持你的信念，就一定能成功。”如琴看着南宫宇轩垂头丧气的模样，便撂下这句话来安慰他。
“轩哥哥，我会武功，我可以教你啊！”如楚兴致勃勃的说道。
“你们有所不知，以我现在的体质，根本不能习武。”他耷下了头，心中满是愧疚，姐妹俩如此待他，他的确不应该有所隐瞒。
“为何？你可曾受过内伤？”如琴疑惑地朝他瞥了一眼。
“我没有受伤，而是中了蛊。凡中此蛊者的后代，均发为白色，瞳为紫色，身体虚弱不堪，四肢经脉犹如碎裂，莫说习武，就连干稍重点的活也会累得直喘气。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紫雪国会如此不堪一击的原因。”他忧伤的眸中闪动着无比沉痛的晦暗。
“那是什么蛊这么厉害啊？这世上都没有一个人能解吗？”如楚满脸好奇但又觉的不可思议。
“那蛊来自镜域魔疆，俗称美人蛊，中蛊者会死的极度痛苦，而他的后代也会终身受蛊毒所累，逐渐变的连三岁孩子都不如。”南宫宇轩的眼里闪着悲愤，整个紫雪国皇室血脉全都中蛊，这该是件多么令人发指的事情。
“那你知道是谁给你们下的蛊吗？”如琴听到这里，也对他倍感同情，“和紫雪国相比，云仙国还算幸运，至少留下了她们俩个武功底子不弱的苗子，复国也有望。然而，对南宫宇轩他们来说，复国之日恐怕是遥遥无期了。”
“种下此蛊之人，乃是紫雪国当今皇后，也就是西狼国琅琊公主。”南宫宇轩愤恨的说道，姐妹俩才知这又是一个凄惨的故事。。。
十六年前，紫雪国和西狼国一直都保持着和睦的邻国关系。为了表明永世交好的决心，西狼国国主欧阳俊翊毅然把他唯一的妹妹琅琊敬献给紫雪国国主南宫溟。
那位公主妖艳性感，喜着一身鲜红的薄纱拖曳裙，宽大的裙摆伴着她的莲步轻抚地面。奶蜜色的肌肤在几近透明的裹裙束缚下，越发显的神秘。她右手挂着几串形状奇特的铃铛，缓缓翩步而来，清脆的铃声响个不停。长到脚踝的发随着她迈的小碎步，散发出缕缕不同的幽香：一步闻玫瑰；两步嗅牡丹；三步尝茉莉；四步吮梅花。。。
她就象是一块艳丽的瑰宝，把殿上所有人的魂魄都勾去了，其中也包括那个高高在上，坐在龙椅上的人。
南宫溟亲封她为心妃，寓意为心肝宝贝。从此，紫雪国的百姓都谙知，他们的这代国主沉迷于女色，日日夜夜消魂于心雪宫，将朝政完全抛诸脑后。他此刻的眼里、心里便只有琅琊，其他妃子再也没有得到过他的恩宠。
奇怪的是，这心妃跟着他一年多也没有怀过子嗣，无论看过多少名医，吃过多少补药，甚至连紫雪国的国宝紫雪参也吃了，但她那扁平的肚子却始终没有动静。
百姓们开始议论纷纷，朝中大臣更是按耐不住，纷纷上书柬言要求皇帝雨露均沾，为紫雪国繁衍后代，并安排了专门的太监总管来打理他的就寝，务必让他每天翻一位妃子的铭牌。
南宫溟执意不肯接受，但碍于悠悠之口，只得勉强答应。他用手狠命地按住自己的胸口，信誓旦旦的告诉他的爱妃：“此生朕只宠你爱你一人，其他的妃子只是逢场作戏，她们的任务就是替朕传宗接代，对于她们我没有半分爱，朕的皇后只能是你。”
时过半载，心妃终于荣登皇后的宝座，且有十二位妃子陆续怀有身孕。他很开心，设宴三天款待群臣，并且昭告天下：“若是十二位皇子都能顺利降生人间，他将大赦天下，减免税赋三年。”百姓们听闻欢腾不已，他们爱戴的那个国主又回来了，大家都翘首乞盼着皇子的降临。
锦妃声撕力竭的诞下了第一个皇子，接生的孙婆婆惊喜地抱起湿淋淋的婴儿，然当她瞧见婴孩头顶那几撮白发，和那双微眯着的紫瞳，便吓得把孩子一扔，连滚带爬扑倒在地：“妖怪啊！”
虚弱的锦妃看着自己异于常人的儿子，本就毫无血色的脸显得更加惨白，终于承受不住惊吓，晕了过去。南宫溟更是将信就疑的抱起他第一个儿子左瞧右看，却越看越漂亮，除了头发和眼睛的颜色有些异样外，其他再无不妥之处。
突然，怀里的小东西抖动了几下，顷刻间睁开了他的紫眸，小嘴一歪，朝着他父王甜甜的笑了。那明亮的紫眸犹如黑夜中闪烁的紫水晶，刺痛了南宫溟的双眼。自那之后，他并没有怪罪任何人，只是对外宣称：“锦妃怀孕时因身体虚弱，服用了仙家的灵药，才生下如此漂亮的皇子。”
然而，不幸的事却接二连三的发生，继锦妃之后，云妃、婉妃、珍妃也相继诞下了麟儿，却个个是白发紫瞳。他终于意识到是自己的问题了，开始满世界张贴皇榜，重金寻求能找出他病因并且根治的名医，可是都毫无所获，所瞧过的大夫居然没有一位能查出他的症结所在。
直到某天，逍遥医仙独孤翌云游途经紫雪国，看见街上张贴的皇榜，才知此国国主在遍寻名医。
独孤翌一生不为名不求利，只喜欢钻研医术，尤其是对世间罕见的疑难杂症更是热忠的很。于是，他便毫不犹豫的揭下了皇榜，径直朝宫门走去。
“站住，你是谁？莫非你不知擅自揭榜的后果？”西华门的紫卫们一个个都对他怒目横眉。
“劳烦各位通报国主，就说逍遥医仙独孤翌前来应诊。”他的轻声细语犹如一阵暖风吹散了紫卫的戒备。
“逍遥医仙？莫非您就是陛下整天念叨着的那位神医？刚才如有冒犯之处，请多多包涵。您现在请跟我来。”紫卫统领对着独孤翌一脸掐媚的笑。
“没事，国主曾经派人寻过在下吗？”他似乎有所怀疑，这皇帝究竟得了什么病，居然令以医术和草药闻名的紫雪国众名医都束手无策？
“陛下只是听闻天都皇朝有一神医，自三年前隐世后，便再也寻不着踪迹。这些年他也曾多次派人四处搜寻，但都无功而返。此次，神医能亲自前来，陛下一定欣喜万分，我们紫雪国终于有救了。”统领的双眼看起来有些微红，兴许是喜极而泣的吧。
独孤翌被直接带进了皇帝的寝宫，待小太监通传之后，便请了他进去。
南宫溟此刻正斜靠在他的龙榻上，衣襟随意敞开，露出一大片麦色的肌肤。他的脸看起来有些憔悴，难道是被病魔折腾的？独孤翌的第一直觉告诉他，这皇帝病的不轻。
“神医，能瞧出朕患了什么急症吗？朕心理一直很疑惑，从我紫雪国开国至今，国内从没有出现过一个白发紫眸的人，更甭提这几个还都是朕的亲身儿子，南宫家的后人，这叫朕如何面对历代先皇？朕猜想定是朕身体出现了什么状况，才会导致如此。”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无比同情的瞧了瞧他，蓦然发现他的眉心有个若隐若现的青色印记，极象是女人的唇印。那印记忽明忽暗，透着沥色的青光。
“不好，这皇帝中蛊了，而且是镜域魔疆最为厉害的一种美人蛊。下蛊之人必须是持有处子之身的女子，她需每天服下一粒如蛆般的蛊虫，服满整整三百六十五天之后，再历经七七四十九天这天下至毒的金影蛇的血液浸泡之后，才能成为真正的蛊引。
而给对方下蛊的唯一办法就是阴阳交会，中蛊之人最终会被这三百六十五颗蛊虫嗤尽内脏而死。而他的后代也将生生世世被蛊毒所困扰着，不能成为一个正常人。不知这下蛊之人与他究竟有何深仇大恨，竟然用此等狠毒的手断来对付他？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要喝下蛊引的血，方能缓解蛊虫啃嗤时带来的无限痛苦。”起初，独孤翌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可是当他一眼瞥见皇帝敞开的锦袍内，胸前那一个个突显的青色印记时，终于下了断言。
“恕在下唐突的问一句，陛下最近一年可是常常流连在一位美人身旁？而那位美人却从没有害过喜？”这美人蛊恶毒的狠，作为蛊引的女子将终身不能受孕，并且只能拥有几年最美的芳华。独孤翌也确实想不明白这世上为何有如此邪恶的蛊。
一听到这句话，南宫溟立刻吓的双腿直哆嗦，额上也开始直冒冷汗。其实，经历了这些奇异的事情后，他又何曾没想过那个害他的人是他最爱的皇后？可是他偏要自欺欺人。因为他实在无法面对，自己最爱的女人竟已这种阴毒的方式来残害他和他的子孙，她这样做分明就是想灭了他们紫雪国。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竟然能把他和他的国家玩弄于股掌之中，这叫他情何以堪啊？
黑色的血液顺着他的嘴角迸出，身体好似有万剑穿心般的剧痛，他咬紧上下牙关，拼命地吞下不断上涌的毒血，“紫雪国的百年基业竟是要毁在我手中了吗？”泪已悄无声息的爬满了整张脸，不知是因疼痛难忍，还是最终悔恨的泪水？
“为今之际，只有杀了那名女子，饮下她的血，陛下才可能有生的希望。”上官翌看着他的悲痛欲绝，心底难免也有所感伤，但眼前的形势迫在眉睫，他不得不提出此残忍的建议。
“安排下去，就说紫雪国皇后大逆不到，在朕身上下蛊，累及皇子，赐绞刑。”艰难的挤出这几句话后，他便再也无法忍受心痛的折磨，晕死过去。
行刑那天，天空尤其昏暗，从不下雪的紫雪国竟然飘起了鹅毛大雪，晶莹透亮的雪花一片一片飘落在地上，似是想遮住这肮脏污秽的尘世。然而，终究是抵不过糜乱的沸腾，只能化做一地雪水来压制这股糜气。
琅琊公主死前并没有做太多挣扎，她将头缓缓套进悬在梁上的白绫，出神的望着眼前的这圈白色，半晌才抛下一句话：“我终于解脱了，从前我连死的权利都没有。如今，我很感谢陛下对我的情谊。我只想告诉他，我从没后悔过成为他的皇后，更感谢他能成全我想死的心。”悲壮的诉完之后，右脚决绝地往后一蹬，脚下的竹凳便立刻翻倒在地，再也无法支撑她的身体。。。
趁着她的尸体还有一丝热度，紫卫们抽干了她所有的血，那桃红色的血一遇到玉盆，便凝结成一整块。独孤翌用小刀小心的将它分割成十二块，并且叮嘱小太监每天伺候皇帝服用一块，十二天之后，所有的症状都能得到缓解，但是却不能根治。
因为盛放血液的玉盆并不是至阳之物，无法把蛊毒全部趋散，只能暂时压制几年，这几年里务必要寻找到至阳的器皿，届时皇帝需放掉自己一小盆血，待它凝结成块后，依然分成十二小块，每天服用一块，蛊毒便从此不在。
至于那些皇子们，独孤翌挑了其中最为聪颖的一个，收为关门弟子，将自身的医术全部倾囊相授，因为他根本无法再救这些皇子们。解蛊毒所需的至毒血液和至阳器皿一件也没有，他也无能为力了，传授医术便是唯一的办法，何况他也打算收个徒弟。日后若是机缘巧合，能偶遇此俩物，那么他徒弟自己也能解毒。
独孤翌离开后两年，西狼国便挥兵南下攻打紫雪国，备受打击的紫雪国和虎视眈眈的西狼国之间的战争分明是以卵击石。不出三天，西狼国便抢占了对方三座城池。一个月内，杀进皇宫，南宫溟在他的寝宫内咬舌自尽，所有的皇子们都成了他们的俘虏。
南宫宇轩略带呜咽的诉说，让如琴如楚姐妹俩忍不住掩面而泣，不仅为他悲惨的身世，更为故事中所提到的她们的爹爹逍遥医仙独孤翌。
青草的芳凝夹杂着泥土的清新，躯散了车内的阴郁悲情；温煦的阳光透射出一道绚丽夺目的七彩虹门，顿时令他们阴霾的心情豁然开朗。
仍然还是原先的那条路，但却与下雨前有所不同，此时他们已寻到了出口，一辆马车正飞驰着朝那道虹门奔去。
等待着他们的又将是另一番奇遇。。。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蛊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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