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栀》鸦槑

7、栀子

　　十二月一场雨，湿冷的海风上岸。

　　黄栀夹紧风衣，拖着行李箱跑进宿舍楼。

　　被派遣在外支援六年的爸妈回国，黄栀趁着周末回家一趟，然后拖着满满当当的礼物赶回学校。

　　“我回来了，给你们带了礼物，”一进寝室，黄栀笑着打招呼，气氛却不对，坐在桌前的室友许悠朝她使眼色，黄栀用口型问：“出什么事了？”

　　听到动静，祝佳莹从上铺下来，拿了洗漱用品低头出门。

　　“告白被拒。”许悠看着关上的寝室门，言简意赅。

　　黄栀将行李箱打开，一样一样往柜子里放东西，“她哭了？”

　　开学当天，同寝室的女孩祝佳莹就喜欢了上迎接新生的学长，几番打听得知，男神是建筑系才子校草裴书臣。
　　然后就开启漫漫暗恋纠结打听假装偶遇加入社团……等一系列与男神拉近距离的操作。

　　同寝室四个女孩，黄栀因为在网上连载漫画，每天催更压力很大，并没有参与出主意。
　　另外两个女孩一直鼓励她表白。

　　毕竟已经要到了才子校草的微信，加入了同一个社团，在食堂聚过餐，给共同的朋友过过生日等。

　　告白条件已构成，再拖下去反而会失去机会。

　　许悠忽然转身，趴在椅背上，盯着黄栀看了会，“栀子，你有没有谈过恋爱？”

　　“没有。”

　　“高中没早恋？”许悠追问，“暗恋呢？”。

　　黄栀扒拉衣服的手一顿，少年的白色短袖挂在她的衣柜里，因为打架，衣服破损，她却没扔。

　　“谁？”许悠神神叨叨凑到黄栀跟前，看着短袖冲她眨眼。

　　“没谁，”黄栀推搡着许悠，“挑礼物吧，先到先得哦。”

　　许悠切了声，眼疾手快，拿了包装最大的那份，继续追问，“是不是我们学校的？”

　　“不是。”黄栀将另外两个女孩的礼物放桌上，看到祝佳莹回寝室，“佳莹，我给你选的礼物，我觉得你脖子修长漂亮，这款丝巾很适合你。”

　　祝佳莹双手接过，有一点夸张地笑着道谢，还拥抱了黄栀，松开时，黄栀看到她双眼明显通红。

　　黄栀与许悠相视一眼，两人都不再说话。

　　周日晚上有课，黄栀收拾完东西，拿了电脑包到阶梯教室上公共课。

　　一坐下就听到身后有同学在讨论：
　　周末有位勇士向建筑系才子校草告白的八卦。
　　大家讨论的重点不是告白被拒，而是明恋暗恋裴书臣的女生那么那么多，付诸行动的一定是‘勇士’。

　　“我认识那个女生，大一新生，叫祝佳莹，无知者无畏嘛，呵呵~”语气嘲讽。
　　“一学期马上就要结束了，还新生，”调笑的语调，“一般的长相，不一般的自信。”
　　“或许人家觉得自己是大美女呢~”
　　……

　　黄栀皱眉，拜祝佳莹所赐，裴书臣的大名在她耳朵里都快起茧了，人却还没见到。

　　裴书臣是建筑系大二学生，教授得意门生，包揽奖学金，不但是舆图社社长，还自己成立了古建筑群社。
　　学校的风云人物。

　　有人用一句话概括他：适合远观，不适合亵玩的琼苑白牡丹。

　　所以，你暗恋裴书臣可以，大家都知道也没关系，但你不能太当真啊。

　　“同学，你也是艺术系的？那你认识祝佳莹吗？”身后的同学看到黄栀在画漫画，拿笔戳了戳她。

　　黄栀回头，面色不善，语气淡淡，“你是在抓早恋吗？这里是大学，别那么没见识。”正说着，却看到坐在斜对角位置上的许悠与祝佳莹。

　　她敢肯定，讨论此事的同学绝对不止身后这一小撮，因为祝佳莹几乎将脸埋进书里捂着耳朵。

　　后面的同学注意到黄栀的视线，一回头，立刻用胳膊肘提醒旁边人。
　　“哦~原来有人管丢人现眼叫‘有见识’，那我们可真‘长见识’！”

　　几秒之内，这一片齐刷刷看向祝佳莹。

　　祝佳莹立刻察觉到不对劲，一抬头，方圆四五排都在看她，脸色顿时涨红，泪水夺眶而出，起身捂着嘴跑出教室。

　　“你们可真八卦。”黄栀声音不低，周围目光又齐刷刷聚焦在黄栀脸上。

　　窃窃私语声向四周蔓延，讲师在讲台上维持秩序，教室渐渐恢复平静。

　　黄栀冷哼一声，重新画狗头漫画。

　　她没想到，晚上回寝室，祝佳莹却因为阶梯教室的事怪她。

　　“佳莹，栀子是为了替你说话，你别不识好人心。”许悠将祝佳莹留在教室里的书本丢在桌上。

　　祝佳莹双眼哭的红肿，大声质问黄栀没得到回应，没想到许悠会这么说她，当下哭的更凶残。

　　黄栀无语。
　　许悠翻白眼。

　　“如果不是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呜呜……我至于那么丢脸吗？”祝佳莹歇斯底里的怒吼，“你们就是为了看我笑话是不是？”

　　“佳莹，谁看你笑话了，你别好赖不分。”黄栀被吼的一愣一愣的，她也不是泥做的性子，当下也不忍了。

　　“你们…？为什么你们都要针对我？你们都看不起我……”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后遭遇镭射，人人都在看她笑话，无处躲藏，恨不能立刻退学。

　　祝佳莹哭的哀哀戚戚，寝室里另外一个女孩方允回来。

　　方允是复读了一年才考上大学的，年纪比她们大，性格也比较成熟，一开口就是金句：“马上就要考试了，你们不想要奖学金吗？”

　　黄栀惭愧，她竟没考虑过奖学金。

　　祝佳莹瞬间不哭了，寝室里四个女孩，黄栀与许悠家境良好，方允学习最用功，她家里条件最差，每月生活费都要跟父母磨好几天才能打过来，除了吃饭之外，她连买那种比较贵的卫生棉的钱都拿不出。

　　告白被拒的事情在寝室没人再提，四个女孩默契地让这事就这么过去，反正要不了两天，新的八卦会取代旧的八卦。

　　事实上，不需要两天。

　　仅仅隔了一天，就有人在学校挂了黄栀漫画男主的原型是芫州大学建筑系才子校草裴书臣。

　　上午没课，黄栀在寝室里画漫画。
　　她也没想到自己连载的漫画‘鬼魂夫君’会爆火，连载三个月，直接冲到平台榜一。

　　原本只是在她连载的漫画下讨论催更，三次元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她。

　　可现在学校里有人讨论‘鬼魂夫君’的男主就是以裴书臣为原型创作的，没准里面的故事还跟裴书臣有关。
　　拜托，东方玄幻题材呀，有毛关系！

　　风云校草，爆火的漫画，多好的话题，谁管你什么题材。

　　“你是故意的。”祝佳莹瞪着黄栀切齿。

　　许悠翻白眼，“你有毛病吧，栀子的漫画已经连载三个月了，人家是假期创作的，跟你没关系，跟你表白失败的男神更没关系。”

　　许悠是懂戳人心窝的。

　　祝佳莹脸色发青，眼眶里瞬间蓄满了泪水，“许悠，你不能为了维护黄栀颠倒黑白，你们明明知道我，我……我都好几天没去上课了，就想等事情平息，你们倒好，闹这么大，我还怎么出门。”

　　“许悠说的对，这事跟你没关系，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黄栀大为恼火，马甲被扒，学校被扒，同寝室的女孩找她吵架。
　　太影响创作。

　　眼见祝佳莹就要爆发，方允摘掉眼镜和耳塞，“祝佳莹，她们两个有一句话说的对，‘别把自己当回事’。”

　　祝佳莹不可置信地看着方允。
　　一直以来，黄栀与许悠关系要好，她想融入，始终感觉她们排挤她，不过好在还有个独善其身的方允。
　　现在就连方允都倒向她们。

　　她顿时觉得被孤立，被遗弃，被全世界抛弃。

　　“每天向裴书臣表白的人那么多，没人记得你是谁。”方允大喘息，继续说道，“现在是栀子比较麻烦，这事如果继续闹下去，裴书臣一定会以侵害肖像权找原作者的麻烦。”

　　“他找我麻烦？他自己就是个麻烦。”黄栀一听，顿时生气了。
　　这个裴书臣，害她与同寝室的女孩闹矛盾就算了，现在居然影响到她的作品，真是她的克星！

　　“不至于吧，”许悠安慰，“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别是个帅哥就漫画脸。”

　　“每个人物肖像都有形体规律，我们创作的时候会加深特定的结构特征，只要栀子的人物特定的面部结构与裴书臣不同，那就构不成侵权。”

　　许悠吐槽，“‘鬼魂夫君’最大的特点就是爆火。”

　　“小火。”黄栀小声纠正。

　　方允继续忍耐，“你们谁有裴书臣的正面照片，可以和漫画比对一下。”虽然是在问大家，但视线却落在祝佳莹身上。

　　“我怎么可能会有，就远远见过，”许悠耸肩，“还不如栀子的追求者姜岩好看。”

　　祝佳莹脸上难看，心凉如水，这就是同寝室要住四年的室友？她这么伤心难过，她们却没有一个人关心，还要往她伤口上撒盐？

　　“用不着那么麻烦，”黄栀看了祝佳莹一眼，自信说道：“我有原型，跟裴书臣没关系。”谁有功夫看他的大头照。

　　黄栀觉得除了麻烦之外，根本没把这事当回事。
　　她满脑子都是后面的剧情，哪有功夫看裴书臣长什么样。

　　“真的！那太好了，解决了。”许悠大笑。

　　方允所料不差，学校讨论沸沸扬扬，黄栀一心不闻窗外事，埋头置身漫画中之时，收到连载平台转交的举报和侵犯肖像权律师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