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狗血攻二上位文》肆酌

2、出逃.2

　　谢星川凝眸看他，分不清来人是敌是友。

　　只是听他话中调侃语气十足，自己刚才发狠揍人的模样，大概率被他瞧去个七七八。

　　这不是什么好消息。谢星川眉毛蹙起，刚打算质问对方的用意，就见对方扯下口罩，将整张俊脸暴露在谢星川眼前，勾人的桃花眼弯成月牙，竟是忽然笑了。这笑容耀眼，有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气势，衬着一旁开了满树的紫藤黯然失色，惹得谢星川一阵恍惚，再抬头时只觉得阳光刺目。

　　“我是钟朔。”

　　对方并未做过多说明，仿佛仅用“钟朔”二字，就能阐述一切。

　　他也的确做到了。

　　饶是谢星川这种，平日里对娱乐圈关注度近乎于零的人，对钟朔的名字也有所耳闻。

　　说是近些年有位新兴影帝风头正盛，意气风发，粉丝无数，年纪轻轻就斩获好几个国际大奖。

　　谢星川平日里不怎么上网，也没有看剧的习惯，并不清楚钟朔的长相，反倒家中阿姨总是隔三岔五念叨，来来回回就那几件事，谢星川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因而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也不知道裴炎燚的情人是什么了不起的名头，竟能博得大影帝如此关注。

　　钟朔蹲在矮墙上，吊儿郎当朝谢星川招手，就像谢星川曾看过，蹲在墙根儿等朋友一起逃课的调皮高中生。

　　“兄弟，帮帮忙。”

　　见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谢星川暗暗松口气，又想不出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敢掉以轻心，歪着脑袋，警惕问道，“我有什么能帮你的？”

　　“不是什么大事。”钟朔语气轻松，“我打算跳下去，劳烦你在下面接着我点。”

　　这墙并不高，就算摔下去，也不过擦破点皮，谢星川实在想不通有什么接应的必要，当即拒绝，转身欲走，那人却又开口了。

　　“你要是不管我，我就把自己刚才看到的全都告诉裴炎燚，说你在他面前都是装的。”

　　钟朔面上带着浅淡的笑，眼眸清澈，饱含秋水，语气温和，说的却是威胁人的话。

　　“你尽管去告密，看他信不信你。”

　　谢星川嘴上这么说，却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很明显是威胁奏效，钟朔对此十分满意。

　　墙外传来不知是谁的声音，喊的正是“钟朔”，钟朔暗叫句糟糕，当即朝着谢星川的方向纵身一跃。

　　他的动作有些大，惊落了树上的紫藤花。

　　花瓣如雪纷纷飘落，谢星川只觉得天旋地转，下意识闭上双眼，等再睁开时，一张放大的俊脸出现在他面前。

　　钟朔竟扑倒在他身上，摔倒时又恰好用手掌垫在底下，护住他的头。

　　谢星川得以近距离望向那双迷人的眼睛，他从那深褐色的瞳仁中瞧见自己。

　　就像森林中迷路的小兽看着自己的湖中倒影，湖面如镜，不止有他，还有一轮新初的月。

　　“你的睫毛好长。”

　　不知是不是距离太近的缘故，钟朔的声音显得有些暗哑，如老旧胶片般充满故事感。俩人交换着鼻息，仿佛一对情到浓时即将来个法式湿吻的甜蜜恋人。

　　谢星川这才如梦初醒，觉得两人的距离近得过分，刚要挣脱，就听钟朔再次开口，似是感叹。

　　“真遗憾。”

　　他看着谢星川的眼睛，眼神中带着浓浓的压迫，像是只锁定猎物的野豹，不刺破对方脖颈便不罢休，仿佛刚刚的平静，都只是谢星川的错觉。

　　“遗憾什么？”谢星川问。

　　“遗憾我不是你的恋人。”紫藤花瓣在空中簌簌飞舞，其中一片懒洋洋落在谢星川的刘海上，浅淡恬静的紫，在谢星川黑发的衬托下尤为鲜艳，钟朔伸手将这片花瓣拾起，手指若有似乎擦过谢星川的发。

　　他没有碰到谢星川半点，但谢星川却能清楚感受到他的存在，一种被陌生气息侵入的感觉袭来，令谢星川不自觉头皮发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没办法借机吻你。”

　　他说完，将手中那片花瓣吹起，使其得以再次回归空中。他站起身拍拍裤子，绅士的朝谢星川伸出手，打算拉他一把。

　　谢星川不觉得一个借机摔倒将陌生男人压在身下又对其进行言语骚扰的家伙跟绅士二字有何关联，忽略他的动作，自己站了起来。

　　“钟先生一向跟陌生人如此没有边界感吗？”

　　被这样诘问，钟朔也不恼，耸耸肩，并未回答，而是平静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你不必知道。”谢星川说，“你只需要知道，我是跟着裴总来的就好。”

　　……

　　尽管谢星川不想告诉钟朔自己的名字，但好巧不巧俩人同在一个剧组，打听个名字对钟朔来说易如反掌。

　　“还真巧，你是星星，而我是月亮。”

　　“这有什么巧的？这世上同名同姓的那么多，叫星星月亮的也不止我们两个，难道叫了一样的名字，就必须发生点什么吗？”

　　他没话找话的意图太过明显，惹得谢星川心烦，左右已经被他瞧见了本性，索性不再伪装，赏了对方一根中指，怒道，“离我远点！”

　　钟朔并不生气，也回敬他一个同款手势，继续招人烦，“你是真不怕我把你这模样告诉别人啊。”

　　越是到这种时候，越不能表现出自己的恐惧，否则就会被人抓住把柄。

　　谢星川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将手中剧本轻轻合上，“你去啊，看谁会相信你。”

　　钟朔向来喜欢这种会伸爪子挠人的小家伙，不像那些乖顺听话，稍微吓一吓就软趴趴求饶的，实在是无聊没趣儿。他这副模样就像是个诡计多端的抖M，想方设法逗弄谢星川生气，人家骂得越重，他就越开心。

　　他凑到谢星川耳边，压低声音，像是恶魔在蛊惑迷途的路人。

　　“旁人信与不信不重要，裴炎燚信就行。看他知道你的本性后还要不要你。”

　　果然，谢星川面上再无法维持淡定，细长的睫毛剧烈颤动着，像是在害怕。他用力攥紧拳头，直到指甲在掌心留下道道指印，才勉强冷静下来，从牙缝里挤出个“滚”字。

　　钟朔对他的反应十分满意，恍然大悟似的。

　　“原来你害怕被抛弃。”

　　谢星川终于忍无可忍，音量比刚才高了好几度，中气十足吐了脏字。

　　“去你大爷的！滚！”

　　钟朔却是笑得更欢，“你这个样子看着顺眼多了。”

　　谢星川只觉得他有病。

　　比起钟朔这个惹人讨厌的家伙，更令谢星川苦恼的，是自己那惨不忍睹的演技。

　　他们这部剧名叫《奈何》，是一部大男主古装仙侠剧，不用问，钟朔所饰角色必然是一番男主苏奈何，负责扛剧扛收视的，而谢星川在其中饰演的是有着欢脱性子，一直崇拜追随男主的师弟宁泽。

　　宁泽乃是苏奈何师父的儿子，最初只是一个单纯的傻白甜，对男主的魅力无法抗拒，义无反顾地爱上男主。可后来师父遭奸人所害，走火入魔之际拜托苏奈何了结自己性命，恰巧这一幕被宁泽看到，便将杀父之仇记在了苏奈何身上，任凭苏奈何如何解释都不相信，对其又爱又恨，受尽折磨，立下毒誓要手刃仇敌，为父报仇，最后却为救苏奈何而死。

　　其实谢星川的形象没什么问题，剧中的宁泽，哪怕是黑化后，依旧顶着一张乖巧无害的脸，常常使人不自觉放松警惕。

　　长相倒是蛮符合设定，但谢星川在镜头面前实在是太僵硬了，仿佛一个胳膊腿都是木头做成的牵线木偶，需要有人拿着线控制，他才能将剧情进行下去。动作僵硬姑且还能忍受，最要命的是他的表情，宁泽初期明明是开朗活泼的，可谢星川却怎么都活分不起来，他不知道怎么机灵活泼，不知道那些备受宠爱的孩子都怎么撒娇。他笑的比哭还难看，不知道的还以为宁泽是什么有怨气无法投胎的千年厉鬼。

　　导演本就对投资方随意往剧组塞人这事儿颇有微词，要是塞个差不多的倒也还好，可裴炎燚这次直接给他塞个连戏都没演过的小白过来，演的还是主要角色，导演觉得，自己的怨气简直比千年厉鬼还要重。

　　“谢星川是吧？”

　　谢星川NG的第七次，导演终于忍无可忍，扯着谢星川的袖子，把人拉到摄像机前，给他看回放。

　　“你别怪我说你，你自己看看自己这张脸，是家里刚死过人吗？丧着脸给谁看呢？你演的是个开朗活泼的小少爷，不是苦大仇深的司马脸。”

　　“光长得好看就能演戏了？就凭你这个状态，再演八百年都火不起来。难怪要找人包你。”

　　本来，导演还顾忌着裴炎燚的面子，忍着脾气不跟谢星川发作。可几天观察下来，这位小情人好像并不如他想象中那般得宠，他之前尝试着说过谢星川几次，都没人过来“提点”他，看来是不太在乎这位，因而便更加肆无忌惮。

　　虽说大佬往剧组塞人是公开的秘密，但被导演盖章认证，摆到明面说的，谢星川还是本剧组头一个。人都爱好讲八卦，听到这事儿，难免议论纷纷。

　　谢星川站在流言中间，烧红了一张脸，犹如风浪中飘摇的一搜小破船。尽管他认为自己可以不去在意别人的闲话，但被人当面如此数落，还是羞愤难当恨不得钻到地底下。

　　他不是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情来演戏的。台词，他背得比谁都溜，剧本他看得比谁都认真，他努力过，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演技这东西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提升的，他面对镜头时的紧张感也不是那么容易缓解的。裴炎燚许是觉得他烦，许是认为有趣，心血来潮的一个决定，最后被人戳脊梁骨的却是谢星川。

　　可谢星川却没办法替自己辩驳。他NG了七八次是事实，浪费了大家的时间，不是努力二字就能弥补。他只觉得头晕目眩，浑身冷汗直流，耳边一阵嗡鸣，连对不起都说得磕磕绊绊。

　　“对……对不起……对不起……”

　　嘈杂的人生中，他听到有人说他废物，是个花瓶，是靠身体上位的男.娼，劣币驱逐良币，他的上位，挤掉了无数有实力又勤奋的人。

　　谢星川感到呼吸不畅，犹如溺水，身体摇摇欲坠。

　　他觉得自己快要支撑不住了。

　　“哎呀，刘导，气性这么大做什么？谁还没个第一次了？”

　　清冽的嗓音冲破周遭的窃窃私语，仿佛穿透层层乌云的阳光。

　　旁人碰见导演发脾气，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偏偏钟朔却敢笑着插嘴。

　　他拨开层层人群，来到谢星川面前，将手中的咖啡罐轻轻贴在谢星川脸上。

　　他凑道谢星川耳边，轻声安抚道，“深呼吸，别怕。”

　　冰凉的瓶身让谢星川清醒，那句温和的“别怕”像母亲温柔的手轻轻拂过他的心，他的情绪逐渐平息，终于冷静下来。

　　钟朔拍了拍谢星川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这才扯着导演到一旁抽烟，抽烟时也不忘帮谢星川说好话。

　　“刘导，要我说，来张白纸到我们剧组最好，咱们想怎么教怎么教，想塑造成什么样就塑造成什么样。你就把他交给我，不出一个月，保管还你一个符合你心中标准，生动鲜活的宁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