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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云晴自然没有忘。

      事实上,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牢牢地记在心里头。

      他说,若是她敢骗他,他一定会亲手扒了她的皮,将她丢进秦淮河喂鱼。

      可如今比起剥皮来,更让她恐惧的是,他对她失望。

      她舍不得他待自己的那些好。

      云晴慌张而恐惧,正犹豫着要不要向他坦白,求取他的谅解时,他松开她的下巴,头也不会地出了舱门。

      接下来四五日许凤洲都未曾回来船上。

      云晴从前非常怕他,恨不得他日日不回来。

      可如今,她却觉得自己简直度日如今。

      他会怎么对她?

      他真得会剥了她的皮吗?

      还是说,他不再要她,将她转身卖给旁人。

      魏行首同她说过,那些被主人玩腻的伎子,通常都会转手送给别人。

      他会吗?

      他已经腻了她吗?

      应该还没有吧,他几乎每天夜里都会要她,不闹个两三回不罢休。

      让他寻到妹妹吧!

      让他寻到妹妹吧!

      让他寻到妹妹吧!

      她日夜祈祷。

      就如同当年她祈求上苍,让她阿娘活过来那样虔诚。

      直到第五日傍晚,许凤洲终于回来。

      彼时云晴正坐在榻上学着煮茶。

      今日天气好,日落前的余光洒在舱房内,在地板上洒下一片金光。

      炉子上的茶水正咕嘟冒着泡,她按照许凤洲教的那般,将碧色的茶粉倒入沸水里。

      茶香很快溢满整个舱房。

      她分好后,随即心里一喜。
      就是这个味道。

      就在这时,他大步走了进来,高大挺拔的身影在光亮的地板上拖出一道长长的阴影。

      云晴抬起眼睫望着他,甚至都忘记起来行礼。

      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看着极为平静,那对深黑的眼眸里瞧不出半点思绪。

      就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看似平静的乌云里,却有闷雷在里头奔腾翻滚。

      那是他滔天的怒意。

      云晴不由地想起有一回他在舱房内觐见地方官,她躲在里头偷偷地瞧。

      他端坐在圈椅里,也是这般的眼神,打量着那个像是犯了大过的刺史,淋漓尽致地诠释了什么叫“不怒自威”。

      她那时方明白,他平日里在她面前的坏脾气,简直是在跟她闹着玩。

      现在,他将这威施压在她身上,她才明白魏行首那句话。

      江南官场的人没有不怕他的。

      她亦是怕到极点,不由自主地弯下瘦弱的脊梁,伏在地板上瑟瑟发抖。

      他沉寂良久,将周身的气势收敛回去,冷冷道:“同我出去一趟。”

      从前出门,他总要将她抱在怀里,把玩着她的手指,漫不经心地与她说金陵城好玩的去处,好吃的膳食。

      他那个人,疼起人来,就像是把人给搁进了蜜罐里。

      现在,他一言不发,薄唇紧抿,甚至连看她一眼都似乎显得多余。

      马车内压抑得叫人窒息。

      云晴看也不敢看他,蜷缩在角落里。

      半路,马车剧烈颠簸了一下。

      云晴一时没坐稳,身子止不住向前冲去。

      就在被甩出马车时,他一把将她拽了回来,像是摸到什么脏东西,迅速地收回手。

      云晴生怕讨他的嫌,尽力坐远些。

      他抬起眼睫看她一眼,拿鼻子哼了一声。

      两刻钟后,马车在一间破庙停下。

      十几个护卫将破庙守得严严实实,见他来了,皆恭敬行礼。

      云晴听见里头传来的哀嚎声,几乎吓破胆子,亦步亦趋地跟在许凤洲后面。

      一进去,云晴就瞧见一个男人被五花大绑着。

      尽管那么多年已经过去,他也已经老去,可是他下巴那颗黄豆大小的痦子,云晴到死也不会忘记。

      美梦结束了。

      云晴惊恐万分地想。

      许凤洲转过脸来盯着她,嗓音有些沙哑,“是他吗?”

      云晴有些艰难地点点头。

      许凤洲走到那人贩子跟前,把一张画像递到他面前,问:“你买卖的人里,可有她?”

      那个人贩子不肯说。

      许凤洲上前一步,厚重的靴底踩在他手指上。

      轻轻一碾,那人指骨尽碎,哀嚎不断。

      这样暴戾嗜杀的许凤洲,云晴还是头一回见,她简直怕到极点。

      她这时才知,他平日里待她有多温和。

      只听他再次问道:“见过吗?”

      那人贩子这才道:“不曾。”

      那一刻,那对狭长明亮的眼睛一片死寂。

      云晴的心,莫名地疼了一下。

      她捂着心口的位置,有些不知所措。

      原来,心疼起来竟是这样的感觉。

      若是早知他会这么伤心,她当初宁愿冻死在秦淮河里,也不会拿她妹妹的事情欺骗他。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在乎的人。

      若是谁拿她耶娘的事欺骗她,她也绝不会原谅那人。

      他仍是不死心地确认,“果真?”

      人贩子立即道:“我真没卖过她!”

      “很好。”他低下头去,眼角渐渐地洇出一抹薄红来。

      云晴瞬间红了眼眶,想要上前,可根本不敢。

      他突然转过脸来望着她。

      下一个,就轮到她了吗?

      他也会像对待人贩子一样,碾碎她的指骨,扒掉她的皮吗?

      可不知为何,云晴更害怕他将自己转手卖掉。

      也许,那疼她也忍得过去。

      也许,她再求一求他,他也未必那么狠的心。

      也许……

      谁知他突然问:“你想报仇吗?”

      报仇?

      也想的。

      至少曾经想过。

      云晴不知他为何这样问,他突然把一把刀塞到她手里,命令道:“杀了他,你就可报仇。”

        云晴不敢!

      别说杀人,她从未杀过任何活物。

      烟云坊的人用八年的时间冲刷干净她的记忆,甚至是她心底的恨意,将她驯养成最顶级的玩物。

      她已经习惯服从旁人。

      更何况,她心里的恨意不足以让她杀人。

      可他牢牢地抓着她的手,眼里带着要毁灭她的恨意,逼着她举刀,杀死眼前间接害死她娘亲的罪魁祸首。

      “许二叔,”她模糊了视线,哽咽,“求你,许二叔,我怕……”

      他这回却没有丝毫心软,那双无数回抚摸她全身的大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一刀捅向那个人贩子。

      那一刻,云晴仿佛瞧见阿娘临死前的那一刻,地板上到处都是鲜血,染红了她的眼睛。

      她怕血。

      她吓得惊声尖叫起来。

      就在她以为噩梦重现时,一只大手突然捂住她的眼睛。

      与此同时,云晴感受到温热腥甜的液体喷洒在自己身上。

      惊惧之下,她昏了过去。

      *

      云晴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透,舱房内亮着灯。

      许凤洲不在。

      她想起昏迷前的事情,慌忙跑去寻他。

      一出甲板,她就瞧见正坐在甲板上吃酒,一身素白的许凤洲。

      洁白的月光洒在甲板上,将他此刻脸上那种哀伤孤独的神情显露无疑。

      这段时日,她见过他很多面。

      霸道专横,脾气暴躁,傲慢凉薄,甚至是暴戾阴狠。

      可无论哪一种,都是遮挡不住他眉眼间的意气风发。

      但此时此刻,他也只丢了妹妹,伤心到极点的哥哥。

      云晴的一颗心简直都要碎了,缓缓地走过去,在他跟前踞坐下,满怀愧疚地哽咽,“对不起,我,我不是,要故意,骗公子。”

      他并未看她,有些涣散的眼睛看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缓缓道:“我比我妹妹大八岁。我妹妹出世后,我母亲一直身子不好,我父亲忙于政务,她几乎由我一手带大,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哥哥。”

      “后来我母亲临终前,把她交到我手里,要我好好保护她。结果,我却把她弄丢了。她那么小一点儿……”

      “这么多年,我寻了很多地方,也被很多人骗过。那些人为了想要从我身上得到想要的,竟还拿假的来糊弄我。”

      他嗤笑一声,满脸不屑,“我自己带大的妹妹,什么模样难道我不清楚吗?想骗我?呵!你知道,那些骗我的人后来都什么下场吗?”

      云晴摇头。

      可也知晓并不是什么好下场。

      “既然不知,”他一把嵌住她的下颌,收紧手指,“还敢往我身边凑!不怕我现在就掐死你!”

      “我怕,”她有些喘不过气来,眼睫颤个不停,“可我,我想,安慰许二叔。我,我再也不说谎了。”

      “安慰我?”
      他鼻尖抵着她的鼻尖,“你想要如何安慰我?你以为,我会缺女人?我许凤洲从来都只有不想要,就没有得不到!你一个连话都说得不太利索的伎子,拿什么安慰我?”

      云晴也不知。

      她现在吃的,穿的,用的,都是他给的。

      甚至她的卖身契,还在他手里。

      她一无所有。

      她想了好一会儿,忙擦干眼泪,道:“我,我跳舞,跳得好。不如,我跳舞,给许二叔看,好不好?”

      魏行首说,放眼整个秦淮河,没人能比得过她的舞姿。

      虽然,她根本不曾跟人比过。

      见他没反对,她赶紧站了起来。

      方才出来的急,她忘记穿鞋,此刻才觉得脚掌有些疼。

      可只要能哄一哄他,她什么都愿意做。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舒展手臂,跳起自己最擅长的霓裳羽衣舞。

      她此刻身上穿了一件雪白的丝绸衣裙,身姿轻盈如同一朵在月光下静静绽放的昙花,馥郁芳香。

      她足足跳了一个时辰,脚掌都被磨得火辣辣。

      可他,一点儿反应都无。

      云晴越跳心越慌。

      从不曾出错的少女一不小心踩到裙子,向后仰去。

      眼看着就要跌进河里,一直无动于衷的男人突然伸手轻轻一扯,她坠落在他怀里。

      他将她压在甲板上,抚弄着她嫣红饱满的唇,嗓音沙哑,“这儿,有没有被人碰过?”

      她眼神懵懂,“许二叔,现在不是在碰吗?”

      他道:“除了我之外呢?”

      她摇摇头。

      他一把捏住她的下颌,狠狠含住了她柔软的唇瓣。

      他同她欢好无数回,却从不曾吻过她。

      云晴从来不知,被人亲吻会是这么美妙的感觉,全身轻飘飘的,如同坠入云端,

      他含着她的唇瓣用力地吸吮,就像是要将她吞入腹中。

      吃够她的唇,又将湿滑的舌探入她口中,搅弄着她的口腔与软舌。

      直到她喘不过气来,他才松开她的唇。

      她双眸泛着水光,红肿的唇微微启,气喘吁吁。

      他抹去她嘴角的涎液,伸手捏着她的脖颈,恶狠狠道:“我真想掐死你!”

      他的思绪跳跃得实在太快,有些迷糊的云晴还未反应过来,又听他问:“还要吗?”

      不等她回答,他再次含住她的唇。

      这天夜里,他将她在甲板上折腾到晕过去。

      翌日,云晴在床上醒来。

      许凤洲早已经不在舱房里,她脚底的伤也被妥善处理好。

      一连数日,许凤洲都不曾出现在船上。

      他平日里忙,不回来也是有的。

      云晴日日坐在甲板等,从日出等到日落,生怕错过他回来。

      那天夜里,她还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哄好他。

      她其实有很多话想要同他说。

      她亦想要告诉他,她终于能够煮出他喜欢的茶。

      他快要生辰,她还有东西要送给他。

      可半个月过去,许凤洲仍不曾回来。

      最害怕与陌生人说话的云晴,终于忍不住向仆妇打听他的下落。

      仆妇惊讶地说道:“公子半月前就已归家!”

      云晴有些不敢相信。

      他竟走了吗?

      他这是,不要她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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