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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身世 ...

  •   奚琼顶着一张丢尽的脸皮逃到房里就向那床榻扑去,又开始无声地翻滚起来。

      她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但就是开心。

      但她很容易乐极生悲,于是猛然停下来后,她就睁着眼睛茫然陷进柔软的被子。

      刚刚梁琢那样诚恳地说了这么多,那自己是不是也该提起那件事?
      他们之间总是有秘密,这不行。
      她也应该主动一些,坦白一些,他们会更好。

      说吧奚琼,把一切都告诉他。

      从此你们之间不再有秘密,你可以光明正大地接近他,只要将那些沉在烂池塘里的过往全都捞上来,晒干就好了。

      他一定会原谅你的。

      她脑海中又出现那梦中闻花的少年,奚琼只觉得原来心意相通是这样好的一件事。

      他们实在错过太久……

      这样想着,她便拔了步子朝门外奔去,踩过那条青石铺就的石子路,激起破碎的枯叶飞扬。

      姑娘青色裙摆掠过地下那已经发黄的芭蕉叶,浅浅勾连又迅速隔远,遮住地上萌发的一点新芽。
      冬天是要来了,可春天却也不再远。

      奚琼一步跳上那石头台阶,双髻晃动。

      “梁!小!公!子!”她串着小玉坠的手拍了拍门,但是许久无人响应。

      一时激情慢慢演变成紧张。

      她又拍了拍门,“你在吗梁琢?”

      不在吗?

      她转身抬头看这天色,却已经暗下来,他会去哪里呢。

      自睁眼来,她还是第一次找不着他。

      四周很是静谧,连一声鸟叫和半声虫鸣都没有,倒显得那呆站着的姑娘很是可怜。

      奚琼吸了吸鼻子,看他小院中的枯萎小草,想着这天确实越来越冷了。

      她刚想回自己住所,身后的门却啪的一声打开了。

      “怎么了?”他声音略泛哑意,一手撑着那门框,那屋内汹涌而来的热气就熏了奚琼满脸,叫她一惊。

      梁小公子披散着一头湿发给她开门,穿的一看就是匆忙披上的薄薄里袍,甚至还因浸饱了水而透出一层深色。

      他刚才在沐浴,她想,可是他饭都不用吃,竟然还用洗澡的吗?

      “我也是人。”他将身上湿透的袍子扯紧,便瞧见她诡异的眼神。

      但他只是低着那张薄红的脸笑着看她,颇有一种私会情郎时的眉目传情。

      奚琼咽了口口水,不禁伸出了手。

      公子脸上笑意渐深。

      却只见那姑娘将他隔着那湿透的袍子又推了进去,将门从外边关上了。

      渐渐缩小的门缝中是梁小公子薄红俊脸和下落的嘴角。

      奚琼将湿透的掌心擦了擦,轻喊道,“那你赶紧的,洗好了再叫我。”

      “我有点话和你说。”

      ......

      她转身走到门外石桌小凳坐下,提着一旁的茶杯猛灌了几口,但丝毫忘不了刚才那掌心濡湿触感。

      可恶,他怎么突然洗起澡来。

      莫非是今早觉得落了下风所以报复回来?但,但也不必用这种方式吧!?

      她抹一把辛酸泪,绝对是!绝对!

      等了不一会儿,那房门吱呀一声又打开了,奚琼忙站起身来,捏着手心就走过去。

      他仍旧穿着那一色的青色袍衫,周身不再有哪里不妥,只有一双墨色的眼睛雾蒙蒙,大概是刚沐浴的缘故。

      奚琼走到他身侧拉他坐下,握住这人炙热的手。

      “梁琢,”她与他对视,那话却在嘴边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奚琼一瞬间惊慌起来。

      她该怎么和他说自己是一个骗子?又从什么时候讲起呢?

      怎么说怎么说……

      “那,那次你在小亭问我的事情,我现在就可以和你说。”她贴住他炙热手心。

      “你说的没错,家中小亭和池塘确实是为了你们到来而加上的。”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在这风刮起时想起那年初见,梁小公子身后延伸出的青色柳枝。

      思绪飘飞间,她同他诉那年渐如朽木的身体。

      ......

      奚琼嗜睡的毛病不是后来才有的,只是在幼时并没有那么严重。

      奚家夫妇带女儿去看过许多郎中,都查不出这到底是什么病。

      好在除了嗜睡之外,身体一切都好,于是奚家夫妇也就放下心来,只将它当作一个小毛病。

      直到奚夫人做了一个梦,一个熟悉而曾经被验证过无数次的梦。
      ......

      “我并非是奚家亲生的女儿。”她道,“在我之前的真正的奚家姑娘在小时候就夭折了。”

      “我呢,是奚山上捡回来的孩子。”

      奚家夫人在年前一晚拼死拼活生下了一个虚弱的女婴,然而她是这样虚弱,甚至不等力竭的母亲睁开眼见她一面,就断了气。

      第二天一早,哭醒的奚夫人扯着丈夫的手,让他去奚山临水处寻一女婴,说昨晚梦见女儿正在那里等她来接呢!

      即使梦话荒谬,但痛失爱女的奚山长为了安抚妻子情绪,还是独自上了山。

      他临水而走,却真的听到女婴啼哭。

      忙走近了,只见那一个小布包着的女婴正在临水大石上啼哭不止,却在奚祈抱起她时止了嚎啕哭声,弯了小嘴朝着他笑呢。

      奚祈不由得伸手抚上女婴秀气鼻尖。

      他认为这是上天的安排,于是将女婴带回,当作亲生女儿一般养大。
      ......

      “这是父亲在我出嫁前一夜才与我说的。”奚琼一手支着脸一边说,
      “母亲怕是不知道我其实不是她……”

      他打断她的话,“奚琼,她知道。”

      “她知道?”

      “奚夫人曾与我说过一些事,”梁琢见身侧姑娘震惊面容,这样说道。

      “那是你死了之后的事。”

      “我得知你死讯回奚地时,你母亲与我说了一些事情。”他将二人交握的手放到膝上。

      “关于你的身世。”他说,“奚琼,你并不是人。”

      奚琼几乎就要以为他在骂她,但他一脸认真地将腰间那玉玦举起来,

      “你是此玉玉魄。”

      奚琼皱眉,“什么意思?”

      “奚山盛产玉石,传闻中曾作天师玉宴,山上宝物众多。”他看着她解释道,

      “其有灵玉名引香,可作寻宝之用。”

      “此玉阴而生灵,名玉魄。”

      他握她冰凉指尖,将她的手抵着自己眉间红痣。
      “你自己看。”
      ......

      奚琼看到了自己的母亲。

      她着一身素白的衣裙,面颊苍白而眼神呆滞地握着那重新串好的佛珠。

      直到听见门外策马声停和急促奔来的沉重脚步,她才勉强站起身来迎接这意料之中的归客。

      “梁小公子。”

      奚琼就见着那一身狼狈不堪的少年。
      她几乎认不出他了。

      向来注重形象的梁小公子穿着一件沾满泥泞的破烂青袍,头上发带不知掉到哪里去了,只单单剩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发髻。

      散乱鬓发下是他沧桑的脸,微微泛着青白。
      听到奚夫人叫他,他勉强行了一礼,声音是许久未曾开口的沙哑,

      “夫人,奚琼呢?”

      奚夫人颤抖着抚了抚自己身上素白衣裙,眼眶又开始泛红,许久才颤着声回答他,

      “......死了。”

      她看着眼前失语少年,将他一身狼狈看在眼里。

      “退亲一事,是奚家对不起,但你记住,”她将手中佛珠转动,
      “阿团有她的苦衷。”

      梁琢仍然不动,呆愣的看着堂中未曾撤去的白布。
      堂内帘幕翻飞,她走到他身边。

      “梁小公子,你想救回她吗?”

      他眼皮一颤,终于抬起头来。
      ......

      “奚夫人与我说了她的梦,我除了相信她没有其他办法。”

      他笑着,“但是我救回了你,奚琼。”

      曾经年少不信鬼神,后来却不得不寄思于神鬼。

      想要说的话堵在心口,奚琼得知自己的身世,却想起那年夜深之时母亲的坦白与她的愤怒憎恶。
      她那时那样说话,母亲却仍然要救她。

      原来,都是为我。

      “我已传信给师父,过几日我们就去找他。”梁琢将怔愣的姑娘揽紧,轻拍。

      “你不再需要我的帮助,不再需要愧疚憎恶自己。”

      “从此,真正活过来。”

      她的冰凉眼泪浸透他的衣衫。
      冷而透骨,却真实无比。

      他看透她的不安与憎恶,拼命地教她活过来。

      怀中干燥而淡香盈盈,所触皆是温热。
      奚琼合上了湿润眼睫。

      “好。”

      ......

      二人在第二天中午向梁家人告别,相携走出这高大府门。

      “等等等等!!!”身后传来红衣少年的声音。

      梁陵刚从外边回来,就见爷爷送这两人出了门,忙撒开步子追上来。

      “奚姑娘!你们去哪?”

      奚琼看他被风吹乱的鬓发,笑着朝他摆摆手,却是一个告别的姿势。

      “我们回去啦。”
      “回家。”
      二人同时开口。

      梁陵如遭当头棒喝,直到看着两人紧握的手,不语。

      好半晌他才拾起平时嬉皮笑脸,将手上东西递给奚琼。

      “既如此,祝你们一路顺风。”
      “这是我的送别礼。“

      他手心搭着一个小小的蝴蝶风筝,极其精细小巧。

      奚琼接过,对他说多谢。

      二人便在他目光中走远。

      身后高大牌匾在光中散些微光,正巧映到少年赤色的袖摆上,他放下另一只蜷起的手。
      手心尽是渗血划痕。

      “再见。”他轻言,摆着手转身进门。

      仍然是那个没心没肺的京城俊儿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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