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赴》暮与星

17、怀疑

　　事情结束后，霓裳决定离开青城，继续寻找爱人。循然与阿冷不知去处，就连苍梧也有事回了魔界，只剩下星满每日送小春去学堂后，一个人在家中闲坐。
　　外面传来敲门声。
　　“萧公子。”对于萧鹤川的来访，星满略感意外，自从那件事情了结后，他们没有再联系，“若是找霓裳，她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阿盈姑娘，我想和你聊聊。”
　　“萧公子进来坐。”星满给他倒了杯茶水，“看萧公子精神很好，想必身体已无大碍？”
　　“多谢姑娘关心，已经完全恢复。自清砚兄走后，爹娘怕我步入他的后路，不再限制我的自由，现在在家中当铺帮忙，日子也算过得舒适。”
　　“那很好，李公子他们若是知道也会为你感到开心。”星满停顿了下，“霓裳也是。”
　　“其实霓裳姑娘离开时找过我。”提起霓裳，萧鹤川还是忍不住傻笑，一如初见时那般，“她说谢谢我的喜欢，希望有一日我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携手到白头。”
　　“我相信萧公子一定能找到的。”
　　萧鹤川笑而不语，只有他自己知道，坚定心中所爱，便是他所求的幸福。
　　“如果我不是家中独子，还真想入了道门，跟着你们四处捉妖降魔。”
　　萧鹤川还一直以为他们是捉妖人。
　　“萧公子说笑了，这份差事可不好做。”
　　“也是玩笑话罢了。”
　　送走萧鹤川后，星满见天色尚早，便到街上买烧鸡再顺路去学堂接小春，可夫子却告诉她，小春已经好几日没来上学。
　　不可能，她明明亲自送小春来学堂，还亲眼看着小春进去的，为何会这样？
　　于是，星满回家先把饭菜做好，等着小春回来。
　　“小姐，小春回来了。”小春看到满桌子香喷喷的饭菜两眼放光，口水直流，“竟然还有糖葫芦，我就知道小姐对小春最好了。”
　　“近日在学堂可好？”
　　“可好了。”小春拿起糖葫芦往嘴里塞。
　　“那你与我说说夫子都教些什么？”
　　“教作诗。”
　　星满扯下一个鸡腿放入小春的碗中说：“那就边吃边把你作的诗念与我听听。”
　　“我作的诗是……”小春突然放下手中的糖葫芦，低下头还不忘偷瞄她一眼，双手紧握在前，紧张又胆怯。
　　见小春久久不开口，星满倒是笑了出来：“你若是喜欢裁缝，直接告诉我便是，不必这般遮遮掩掩。”
　　“小姐你都知道了？”小春瞪大双眼，又因担心被反对而丧气，“小姐不反对吗？”
　　“我为何要反对？”笑意浮上眉眼，星满有些得意，“先斩后奏，颇有我的行事作风。”
　　小春顿时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懊恼：“早知小姐不反对，我就不用瞒得这么辛苦。”
　　“我像是不通情达理之人吗？”
　　“我就知道小姐最疼小春。”小春也扯下一个鸡腿放到她的碗中，“小春也很在乎小姐。”
　　“有人依靠是幸事，如今我在这里，你可以依靠我，万一哪天我不在时，希望你可以靠自己好好地过日子。”
　　“小春明白自己与小姐是不同的，小春不想成为小姐的负担，小姐也不必为了小春而一直留在这里。”
　　“小春，你……”星满一愣，随后反应过来，看着小春真诚的笑容，她当初应该坦诚相告。
　　“小春可一点都不笨。小春要成为一个很棒很棒的裁缝，开一间属于自己的裁缝铺。”
　　她知道小春一定能做到。
　　第二日，天色微亮，晨风随着推开的门闯入屋内，一个身影向床边靠近。
　　“睡得这般熟，连有人靠近都察觉不到。”循然坐在床边，手轻轻抚摸星满的头发，“近段时间过得可好？”
　　床上的人儿并没有回应，他自言自语起来：“母妃病了，她说想见你，你何时有空陪我回去看看她。”
　　“这是我从东海龙宫寻来的。”循然拿出一个贝壳，嘴角浅笑，“说是能听见美妙歌声，我想你会喜欢的。”
　　他正想把贝壳放在星满的手中，却发现她的手里拿着一个一模一样的贝壳。
　　循然蹙起眉头，手微微发抖，从她手中拿过贝壳，果真是东海龙宫的贝壳。
　　她为何会有这种东西？
　　他疑惑地看向星满，怒气从心中燃起，各种猜疑在他的脑中飘过。
　　回想起那日她说回去参加父亲寿宴，原来是去了东海吗？
　　王族之人。
　　“小狐狸，你一直在骗我。”他紧紧握住拳头，手心的贝壳刺痛着他的皮肉。
　　这时，睡得迷迷糊糊的星满微睁开眼，看见床边的人好像是循然，于是坐起身揉揉眼，才看清了眼前的人。
　　“三殿下。”许是他们离开太久，星满看到他很是欣喜，换成跪坐的姿势，手揽住他的胳膊，“你何时回来的？”
　　“表情为何这样严肃？”星满看他黑着脸，盯着她看的眼中似乎燃烧着怒火，她咽了下口水，“为何不说话？”
　　看着他一声不吭看着自己，星满感到有些不自在，低头移开视线却注意到他紧握的手。
　　“三殿下手中拿着何物？”
　　循然摊开手掌，星满看到他手中的贝壳想要拿回来，他却合上手掌施法把贝壳毁掉。
　　看到贝壳化作一团烟雾，星满大怒，一把推开他，斥责道：“三殿下你为何要毁坏我的贝壳？”
　　“这是东海龙宫之物，你一只小小狐妖，为何会有？”循然冷下脸质问。
　　星满被他问住，嗓子发干，心脏像是要从心口跳出来。
　　“解释不了？”
　　她轻咳一声：“不过是朋友送的小玩意。”
　　“如若真是如此，那为何不敢看着我说？”循然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注视自己。
　　他在怀疑她的身份，上次也是。
　　星满只好如他所愿凝视着他，片刻便红了眼，豆大的泪珠从眼眶中滑落，滴落在他的手上。
　　循然心中一颤，瞳孔微微一震，随即放开她。
　　星满低下头，不停地用手擦着眼泪，越擦眼泪反而掉得越多，转而哭出声来，这让循然慌了神。
　　“小狐狸。”循然顿时不知如何是好，他还是第一次见她哭得这么凶。
　　明明是他在生气，怎么反过来还要安慰起她来。
　　“别哭了。”
　　星满甩开他的手，哭着嗓子质问：“三殿下若是一直怀疑我，为何还要与我在一起，离我远远地不好吗？”
　　“因为我想知道你接近我的目的。”
　　“我从未想过接近你。”星满解释，“那日在浮妖宫，真的只是我为了混进去而找的借口。”
　　“那你亲口告诉我，你不是狐妖族王族之人。”
　　对于循然的话，星满错愕不已。他原来一直在怀疑她是狐妖族王族之人，他为何偏偏在意她是不是王族人？
　　她记得夫子说过，妖王其中一位夫人便是狐妖族的公主，难道循然和他们之间有过节，不然他为何这样生气？
　　“不说话是默认？”循然的心一直悬在半空中，他其实很害怕，害怕她说是。
　　星满耸了耸肩，轻松道：“我不是狐妖族王族人。”怕循然不信，她又举起手装模作样地发誓，“三殿下要是不信，我可以发誓，如果我是狐妖族王族之人，我出门被雷劈，被马车撞，被人打，被……”
　　“被……”
　　在她思考之际，循然突然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双臂紧紧地抱住她，怒气，惶恐，在这一刻消散。
　　只要她说不是，他就信，这只小狐狸可真是会蛊惑他的心。
　　“三殿下。”脸贴在他胸前，星满能清楚地听见他的心跳声，突然灵光一闪，露出狡黠的笑容。
　　她推开他，双手环抱在胸前，上下打量着他，嘴角勾起浅浅的笑容。
　　循然看到她这副样子，心里一咯噔，知道大事不妙，于是转身就跑。
　　看着他逃跑的背影，星满也不着急，梳洗过后来到厨房，和她猜想的一样，阿冷还在。
　　星满走进去，摊开手掌对阿冷说：“阿冷，把你的宫牌借我一用。”
　　阿冷惊恐地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小春，却看到她笑嘻嘻的，再看看眼前毫不避讳跟他要宫牌的星满，立刻明白过来，掏出宫牌给她。
　　星满收好宫牌，嘱咐阿冷：“麻烦你照顾小春几日，我要找母妃告状。”
　　“好。”阿冷想都不用想，殿下又要挨雪妃一顿责骂。
　　在星满离开后，小春边揉面边问：“小姐和公子的感情一直都这般好？”
　　“总是吵吵闹闹也算好的话。”
　　“会吵架那是因为在乎对方。”小春回想起过去的日子，“我爹娘以前也总是这样，但我知道他们很在乎彼此。”
　　“他们知道你如今过得好，也会安心的。”
　　“嗯。”小春把揉好的面团放在一旁，打开锅盖，把蒸好的馒头放进竹篮中。
　　“今日为何做这么多馒头？”阿冷帮她又添了些柴火。
　　“孙大娘喜欢吃我做的馒头，今日就多做一些带过去。”
　　“可是城西裁缝铺的孙大娘？”
　　“嗯。”小春拿了一个馒头给他，“小姐已经同意我跟孙大娘学做衣服，过两日我会搬到裁缝铺和孙大娘一起住。”
　　阿冷听到她要搬走有片刻失神：“那你会一直住在那里？”
　　“大家都不在，和孙大娘住一起，小春才不会觉得孤单。”小春啃了一口馒头，一脸满足，“不过阿冷你可要常来看我。”
　　“我……”他欲言又止。
　　“小春是开玩笑的，阿冷跟着公子四处奔波，定是没有时间来看望小春的。”看到他有些为难的样子，小春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失落，“小春能遇上你们，已经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不敢再奢望其他。”
　　阿冷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默默地帮她做馒头。
　　浮妖宫。
　　“这才离开多久，这么快就回来。”雪妃以为循然把星满带了回来，急忙地跑到门口迎接，却空无一人，“阿盈呢，没和你一起回来？”
　　“只有我一人。”
　　雪妃满脸失望，指着他怒声道：“我说什么来着，我告诉你要是不把阿盈带回来，你也别回来了。”
　　“母妃，有我陪你就行了，她没空。”
　　循然刚想喝口茶水，却被雪妃一把夺过来，质疑道：“我看你是又惹阿盈生气，所以她才不愿意跟你回来。”
　　说着说着雪妃便抹起眼泪，轻捶胸口，唉声叹气：“我真是命苦，生病了儿子也不知道心疼心疼为娘，我不就这点要求，这你都不能满足我。”
　　“母妃，我不是不想满足你的要求，只是……”循然知道她是装的，可是又被她说中，一时之间不知道找什么借口搪塞过去。
　　“只是什么？”
　　“只是殿下惹我生气，只好一个人躲回宫中。”
　　循然听到这个声音心中一紧，背后发凉，目光移向门口，见星满的眼神中充满了得意，还挑衅地摇了摇手中的宫牌。
　　他真想甩自己两巴掌，怎么把阿冷身上的宫牌忘记了。
　　“阿盈。”雪妃踏着欢快的步伐快步走到星满跟前，拉起她的手，眼神温柔，“你可算来看母妃了，母妃很想你。”
　　“母妃，我也很想来看你。”星满瘪嘴，眼眶发红，“可是我没有宫牌进来，这趟来看你，还是问阿冷借的宫牌。”
　　雪妃一听震怒：“快把你的宫牌拿来给阿盈。”
　　循然扶额，很是无奈，但又不敢火上浇油，只好乖乖把令牌拿过去。
　　“有了这令牌，你可要常来看母妃。”雪妃真的很喜欢星满，看到她总想起以前的自己。
　　“可是。”星满瞥了眼循然，叹气，“三殿下好像不欢迎我。”
　　“不用管他，母妃欢迎你来。”雪妃瞪了循然一眼，又笑容满面看向星满，“对了，你刚刚说循然惹你生气，你与母妃好好说说他又做了何事，母妃替你做主。”
　　“三殿下他……”
　　“等一下。”
　　谁知循然一把将星满拉过来，捂住她的嘴，身子背对着雪妃，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在她耳边说：“不用事事都与母妃详说。”
　　被捂着嘴的星满用嚣张的眼神告诉他：“我就说。”
　　她刚想挣脱，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温热的气息滑过脸颊，流淌在心间。
　　“我错了。”
　　星满微微一愣，心跳好似漏了一拍，但看到循然求饶的表情，她想着还是放过他一次好了。
　　“臭小子，赶紧放开阿盈。”雪妃拍了一下循然的手臂，又把星满拉回自己身边，“有母妃撑腰，你只管说，母妃会替你做主。”
　　“谢谢母妃，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三殿下不给我令牌这事而已。”
　　“真的只是这样？”雪妃不大相信，但看到星满点头后便不再追问，“来，和母妃到花园坐坐。”
　　雪妃带星满去花园，让循然去拿些好吃的过来。
　　“这里的花可真漂亮，是母妃亲自种的吗？”
　　“这里的每一株花都是循然的父王生前为我亲手种下的，每每看到这些花，便会想起他，想起过往的快乐。”雪妃的眼睛略微泛红，声音夹杂着苦涩。
　　“母妃要开心一点，父王才会开心的。”星满看到雪妃难过，也难免有些伤感，“还有三殿下和阿盈陪着母妃，逗母妃开心。”
　　“母妃不难过，有你们陪着，母妃开心。”雪妃领着她坐在石凳上，“坐，陪母妃多聊聊。”
　　“有一件事情我想和母妃坦白。”星满一直都想找机会解释清楚那日的事情，“其实那日我说了谎，我是为了混进寿宴才谎称爱慕三殿下，事实上我与三殿下是第一次见面。”
　　雪妃听后弯唇一笑：“母妃早看出来了，只是知道你并无恶意，才没有拆穿你。”
　　原来雪妃都知道，知道她在说谎还帮她，星满觉得心里暖暖的。
　　“虽然是谎言，但感情是真的不是吗？”雪妃感到欣慰，“自从循然认识你，母妃又能见到他以前的样子，时而闯祸惹我生气，撒撒小谎，与我斗嘴。”
　　“三殿下以前这样顽皮的吗？”
　　“小时候很是讨人喜欢，但自他父王病故，性子就变得沉闷。”雪妃叹气，说起这个她就心疼循然，“你要是愿意就帮母妃多开导开导他，日子总要过下去的。”
　　“大家都是朋友，我自是愿意的。”
　　只是朋友吗？
　　最后的对话正巧被拿着吃食而来的循然听见，看着手中的糕点，他苦笑一声。
　　他们之间由她的谎言开始，却只有他一个人当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