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蒙深夜》意抒

2、02

　　落地港城的时候，蒋凝并没有不舒适，反而和这的磁场相合。

　　天清云淡，惠风和畅。
　　身边是一众流利的粤语，听起来还怪亲切。

　　“嗨，是蒋凝吗。”

　　蒋凝在寻找接机的人，没想到对方已经先一步找到她。
　　是一个穿着白纱裙，大气端庄的学姐，手中还拿着一张她的大头照。
　　原来他们接机是这样的。

　　“你好。”

　　学姐热情地和她握手，唇边扬起一抹甜美的笑，“我叫李慕雅，你可以叫我慕雅，也可以叫我英文名Kari。”
　　蒋凝也简单介绍了自己，李慕雅大概了解后，又去招呼其他一同来的交换生。

　　大多都来自欧美等国家。

　　蒋凝跟着逐一认识后，就收到周昱崎准时准点发来的消息。
　　【到了吗？】
　　蒋凝打字回复：【到了的。】
　　【现在是去学校了？】
　　【嗯，有空再聊。】

　　“蒋凝，走了。”

　　跟着李慕雅来的还有一群男生，是学校志愿者。
　　他们帮忙搬行李。
　　其他交换生的行李陆陆续续被人抢过，往前走。只剩下蒋凝，和一个身高挺拔的男人，莫名其妙的落单。

　　蒋凝看了眼这位男人，他戴了一顶鸭舌帽，穿着黑T和短裤，和一双看起来价值不菲的限量款球鞋，给人一种随意慵懒的感觉。
　　但他那张脸随意不了。
　　眉目疏淡，蕴着雪山般的清冷，睫毛浓密纤长，下方的一双眼明澈中又包含矛盾的浊然，孤绝，好似下一秒就要把你吞没。

　　他很高，蒋凝要仰头看，颈间青筋纵横，套在其中的项链发出银白的光，宽肩窄腰，手臂肌肉线条流畅，插兜立在一边，像在拍海报。

　　两人漠然地凝视对方。
　　直到李慕雅的声音传来剪断他们间的探知。
　　“Kyle，还愣着干什么，帮忙拿行李。”

　　他僵在原处，丝毫想动的心思也没有。

　　蒋凝看他一副不乐意的模样，客气又疏离道，“没关系，我一个人可以。”

　　她拖着行李走出机场，听见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李慕雅和男人的交谈。
　　“你怎么不帮人姑娘拿行李。”
　　男人声音低沉，如刮过的凛冽的风。
　　“她不是拿得动。”

　　“这不是拿不拿得动的问题，重点是要让交换生们感受到我们学校的热情，你说过你来了会帮我忙的。”

　　后续男人没再出声，李慕雅也停止了讲话。

　　蒋凝放好行李就上了大巴。
　　刚在最后排坐下，就看到名叫Kyle的男人也坐了过来。

　　两人各占据最后排的左右边。

　　蒋凝收回视线，取出耳机戴上，打算闭眼睡会。
　　她早早就下飞机了，在机场等了足足快四个小时。这四个小时里也没怎么睡，脑袋胀胀的，像灌了水。

　　睡到一半又被吵醒，身旁太吵了。
　　隔着耳机，都能听见清楚的讲话声，还有类似塑料袋摩擦的声音，窸窸窣窣。
　　蒋凝调整了下坐姿，不经意看了眼。

　　李慕雅坐在那个男人身旁，时而问他吃不吃薯片，时而又问他喝不喝酸奶。
　　看起来很亲密。
　　或许是男女朋友。

　　蒋凝又将耳机的音量调高了些。

　　大巴空调充足，空气不流通，有些闷。她开了点窗户，独自欣赏外面的风景。
　　和南林不同，也和想象中的不同，这边的道路略显拥挤，建筑风格很有特色，街边路人络绎不绝，一栋栋高耸入云的大楼遮挡住烈日，站在最底下显得压抑逼仄。

　　走走停停间，对于港城的初印象也在蒋凝心中生成。
　　陌生，但不至于差。

　　……
　　抵达学校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在飞机上只吃了点面包垫付，肚子早饿得不行，咕咕叫。

　　学校位置建在山上，比较偏僻，远离市中心。这一路走来，弯弯绕绕的，蒋凝根本没记住路线。但胜在环境优美，坐落在翠绿的密林间，还可以眺望不远处碧蓝清澈的大海。

　　下车后，李慕雅照旧招呼那群男学生搬行李。
　　这次，男人不再无动于衷，主动揽过蒋凝的行李，一声不吭地跟上大部队。

　　蒋凝背着包落在身后两三步的距离。
　　为了让他们能够发扬自己学校的良好校风，她也就不打算抢行李了。

　　学校很大，看得蒋凝眼花缭乱。
　　李慕雅的介绍在她耳朵过了一遍又溜走，什么都没留下。

　　倒是把她讲困了。

　　蒋凝打了个哈欠，擦拭眼泪的功夫，就看见不远处提着她行李上台阶的男人出了意外，拉杆把手脱落，剩下的行李箱咕噜咕噜地滚下台阶，滚到蒋凝面前。
　　同时拉链也莫名破裂，里面不少衣服飘了出来。她还看到了自己的内裤、内衣散乱在地上。

　　而站在高处的他握着被抽出来的拉杆把手，面如死水，像是不满怎么摊上了这种事。

　　蒋凝能理解，她这个不说七年，用了六年的古董行李箱，破损是迟早的事，可惜她没想到会在这种尴尬的节点给她掉链子。
　　早知如此，她当初就应该果断点，换一个新的。

　　趁着人群过来时，蒋凝动作迅速地把贴身衣物收起塞进行李箱里。
　　“发生什么事了？”李慕雅大惊小怪的，指着男人，“你把她的行李箱扔了？”

　　蒋凝仓惶解释，“没有，是我的行李箱太旧，坏了。”

　　然而蒋凝话音刚落，男人扔了把手，转身离开。
　　背影透着傲然。

　　李慕雅捡起把手，道歉“他在生我的气，你多谅解。”
　　蒋凝大度：“没事，学姐也别怪你男朋友。”
　　要是两人因她产生了什么误会，蒋凝不想当那个冤大头。

　　“他不是我男朋友。”
　　一句话落下，夹杂着依稀失望。

　　蒋凝不再言语，静默地跟上。

　　很快就到了宿舍，没来之前她就知道这儿的宿舍环境一流，但看到真实面目后，还是过于夸张了。

　　蒋凝分进了Hall1，双人间，和一位本地的女生住一起。
　　她刚进来，还没来得及讲话，对方就热情似火地抱住她，捏捏她的脸，掐掐她的手臂。
　　一声又一声的惊呼。
　　“你好好看啊。”
　　“你也太瘦了。”
　　“你好高啊。”

　　蒋凝看向对方，是一个活泼灵动的小姐姐，笑颜明媚，有两颗虎牙，摇头晃脑的像林间小鹿。她从头到脚一身名牌，光是右手戴的轻奢手链在蒋凝的印象中就要六万。
　　她语气不免客套了些：“谢谢。”

　　“客气什么。”女生自我介绍，“我叫谢沐栀，你可以叫我木子。”
　　“蒋凝，无语凝噎的凝。”
　　谢沐栀被逗笑，虎牙也越发可爱，“有那么多成语可以用，你为什么要用这个成语介绍自己的名字啊？”
　　蒋凝认真思考了下：“或许自我介绍就是一件很无语的事。”
　　“哈哈哈哈。”谢沐栀笑得前俯后仰，停不下来。

　　宿舍宽敞干净，采光好又透风，蒋凝放下行李，开始收拾东西。
　　谢沐栀热情得很，“需要帮忙吗？”
　　谢沐栀桌上摆的是最新款笔记本电脑，高品质又昂贵的化妆品，还有一排排整齐盲盒开出来的泡泡玛特玩具。
　　蒋凝看着破旧的行李，属实没脸要她帮忙。
　　“不用了。”

　　“那好吧。”谢沐栀性子火热，像个太阳，没有一点架子，“我这个人挺随性的，容易相处，你也不用拘谨。给你简单介绍一下我们这栋宿舍，首先你也可以看到没有洗漱室，厕所和澡堂是公用的。你要是不习惯，现在换还来得及。”

　　这个蒋凝没料到，但是设施齐全的，住宿费应该也高。
　　她懒得换了。

　　只是，她不理解，谢沐栀不缺钱，为什么也会住便宜的Hall1。

　　谢沐栀神秘地笑着：“我喜欢这里。”
　　说完，她又笑了，“我终于留住一个人了，以前很多人住一段时间都会搬走，你不会这样吧？”

　　蒋凝自认为不会搬走，她没那么多钱：“…不会。”
　　谢沐栀说着其他好处，“你也不用担心，这里离教学楼近，每天还能比远宿舍的多睡十几分钟。而且还是男女混住，校草就住在我们这栋楼，你在公共休息室说不定还能碰见。”
　　谢沐栀又告诉她，“不同楼层的。”

　　“……”
　　蒋凝淡淡道：“校草住这栋楼，那为什么还有人搬走？”

　　不应该是很多人慕名而来吗？

　　谢沐栀摩挲着下巴，思索：“你的问题问得很好。怎么说呢，这个世界上来来去去，有人来就有人走吧。”

　　蒋凝算是知道她的室友是什么样的人了。
　　一个漂亮的奇葩。

　　蒋凝继续收拾东西，把桌子和床都擦了一遍，中途，谢沐栀接个电话要出门。
　　“我等会和朋友去逛街，晚点才回来。”

　　蒋凝笑了笑：“好。”

　　半个小时后，她收拾完毕，坐在椅子上喝了口水，手机响了两下，周乐悠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地弹出来。

　　【你去找陈泽淮也不告诉我。】
　　【我说你怎么去港城交换了。】
　　周乐悠发了个叉腰歪头生气的表情包过来，像是哄不好的那种。
　　周乐悠：【他有什么好的，能让你记这么久。】

　　蒋凝：【你哥和你说了？】
　　周乐悠：【可不，一整天郁郁寡欢，就差去港城找你了。】
　　【你又一次伤透了我哥的心。】

　　周乐悠哀叹一声：【老实交代，你明明可以去其他学校，为什么偏要去陈泽淮所在的学校？】

　　蒋凝如实道：【当时摆在我面前的是有很多个学校，但辅导员首先推荐了这所给我。】

　　周乐悠算是明白了：【所以你想也没想就同意了？还是你想去找他吧。】
　　【该说不说，你俩还真是有缘分。】
　　【你不知道他长相，也不知道他各种情况，这样贸然去找，万一人家有女朋友了怎么办？世界上叫陈泽淮的又不只他一个，你到时候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蒋凝望着这句话很久，默默敲下两行字。
　　【我没有刻意找他。】
　　【找他不是为了和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