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惩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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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8463，你在今年2月前后与莫家有过密切往来，对吗？”坐在上层的人群中，表情最严肃的那人开口问道。
时有尘泰然自若：“请问怎样算作是密切。”他面上一丝波澜也没有，更不见慌乱或是惧怕，这让上头的几人凛了凛神，不约而同地想——这人不一般。
然而本该让人赞叹冷静的反应，在如今的监察部看来，却更是坐实了一些信息。
“据悉，你曾携带莫家女主人莫怜女士的贴身之物与其见面，并且会面时间恰好就在莫家事变前不久。”那人用手指抬了下眼镜，镜片闪过一道寒光，“你们是什么关系，或者说，你和她说了些什么？”
时有尘脊背悄悄放松了些，他彻底坐实在位置上，坦然回答：“我和莫怜女士没有任何私情，只有两次委托性质的见面。一次是偶遇中她拜托我查些事情，一次是我前去回复她。”
“什么事情？”
时有尘面露几分难色，似乎有些犹豫该如何开口，半晌后他答：“莫怜女士与我在陵园偶遇时，似乎精神状态有些不稳定。她拜托我查找她女儿的墓碑，我当时担心她作出什么事来，所以没有拒绝。”
“后来我并没有在协会陵园中找到她女儿的下落，也就那样前往莫宅回复了她，除此以外我们没有任何其他接触。”
听完时有尘所述，几人一番眼神交流后，其中一人代表问出：“既然在那之前你并没有接触过她，又如何判断她的精神状态不稳定。”
这下时有尘反倒是来了兴趣一般，异常主动地说道：“我曾经在陵园外的坛场看到过她被家里保镖带走，听说她很久以前就得了精神病，本来想着或许能借那次机会和莫家攀上关系，但是没想到她一听我没查到有用的消息就把我赶走了。”
上层角落中的观察员向主审讯员发送讯息：“讲述过程中身体微前倾并伴有回忆状，下颌紧绷，指尖放松，末尾时眼球快速上翻，判定基本属实。”主审讯员眯了下眼，他视线当中的时有尘在说完这些以后，脸上依旧没有残留的情绪。
“你为什么想和莫家攀上关系？”这是旁边一个辅助审讯人员提出的问题。
时有尘视线一偏看向他，眼神中略有些无语：“莫家，不说是8区最强的，也是很有根基的一个世家，如果有机会谁不想结交？”他轻描淡写说出的几句话，正是众多无甚背景的异能者的通识。
提问的那人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些牵强，又看向了中间的主审。主审显然对时有尘的个人信息掌握地更加全面，他指尖点了下桌面，话题却是一转：“你知道316莫家灭门事件，莫怜似为真凶吗？”
耳机中再次传来观察员的讯息：“身体略微后仰，指尖蜷缩，瞳孔缩放，伴有呼吸顿促，初步判定不知情。”主审隔空一点，数道屏幕浮现，围着时有尘打转，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片，都是有关莫家的。
“你看看这些。”主审话音刚落，四周便彻底暗了下来。
黑暗当中，时有尘眯着眼仔细查看起了每道屏幕上的信息。而观察员也不断地向主审员传递着——
“二次判定，不知情。”
...
“三次判定，不知情。”
...
...
“十五次判定，不知情。”
十五次的暗中判定以后，时有尘终于看完了，他抬起头的瞬间四周亮堂起来，上座的几人正盯着他。
“这些事情，我全都不知情，更未参与。”这次不需要观察员，主审员自己就能判断出时有尘这句话属实，因为他自进门以后一贯冷静的表情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有些苍白的面色和惊慌的眼神。
“你参与了。”主审员无情道。
时有尘皱眉：“我没有参与。”
“你参与了。”主审员再次强调。
时有尘：“我没...”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住了口。
主审员满意地微笑：“你参与了。如果不是你，一个和她家毫无瓜葛的，刚觉醒不久的异能者帮她肯定和确认了自己女儿的情况，她不会急着动手，以至于留下破绽让我们发现。”
时有尘一瞬间面如死灰，是的，他确实参与了。
因为他的帮忙，莫怜确认了自己的女儿根本没有葬入陵园，确认了莫非谦确实欺骗了自己，然后才确认了女儿的死亡真相以及自己的真实身世，最终匆忙地实施了报复计划。
“莫怜的身世和她的行径将会在不久后公布于众，莫家的这件案子也该有个结果了。”主审员边说边观察着时有尘，而对方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
时有尘咬了咬牙问道：“难道这全是她的错吗。”
主审员饶有兴趣地双手一叉：“异常提前家族会议，异常召集各旁支代表，异常借用实验设备和资料，难道是有人逼着她这么做的吗？”
“一个欺骗和利用了自己几十年的所谓家族，她从前有多重视，得知真相后就应该有多恨，况且一个精神病人...”时有尘低着头一字一句地说着，骤然被凌厉的质问打断。
“编号：8463，你现在是在共情罪犯吗？”
时有尘缓缓抬起头，他向上抬起的双眼里掺杂着明显的血丝，瞳仁却是清晰的、一动不动地盯住了上位者，良久后：“我没有。”
主审员这才放松下来，把手一撤：“是，她从小被欺骗，被骗着嫁给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生下有系统疾病的孩子，连孩子死了埋在哪儿都不知道，这些都很惨没错。但，这不是她毁了整个家族的理由。现在协会要追究，也为了警醒其他人，要求我们对相关涉事人员进行审判。”
“你，还是坚持自己不知情、不撺掇和不参与吗？”刚才时有尘的反叛态度让他有了一丝危机感，直觉告诉他这样的人即便真是无意被卷进事件中，也必须给出严厉的惩罚。
室内气氛一度降至冰点，这时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
陆洺把未定型好散落的额发捋至耳后，颇为温和有礼地笑了笑，冲众人说道：“抱歉各位，但是这场‘会议’需要中断一下。”他从容优雅地走到第一层，面向着上层众人，把手放在了时有尘的肩上。
“我认为，你们不该用这种方式来审讯这名年轻的异能者。”
主审员嘴角动了下，然后站起身冲陆洺鞠了一躬：“陆先生，您怎么过来了。”他的动作算得上十分恭敬，然而低下的头恰好挡住了有些扭曲的表情。
陆洺没有接他的话：“我认可并且赞同这位时先生的观点，也认为他并未参与那次事件，当然了，问话是你们的职责也是你们的权力，但是...”他遥遥地望向后边角落，“据我所知，观察员只有在正式的审讯场合才能出现。”
他的弦外之音显然是说给上头那几人听的，也正如其所料，主审员后背开始冒出冷汗，他勉强挤出一个营业性的微笑：“是。”
陆洺满意地点点头，竟走到一旁坐了下来。他抬手示意众人不必理会自己，问话可以继续，主审员这才擦擦额角坐下。
在陆洺的注视下，最终监管部审判——时有尘虽无意卷入莫家灭亡事件，但仍需背负过失责任，罚前往区域边境交界地带戍守三个月，期间任务系统对其锁定。
走出一号会议室后，时有尘主动示好陆洺：“谢谢你陆先生，如果不是你替我说话，恐怕远远不止这样的惩罚。”
陆洺依旧是一副从容的表情道：“没什么，不论是看在云归的份上，还是出于我个人的判断，今天他们对你这样的审判都是不合规的。”
“这次你领了罚往后也就记得了，不要轻易掺和进别人的家事。”
时有尘面上有些懊悔：“是，我记住了。”
陆洺深深地看了眼他，然后转身离去。而在其身影彻底消失以后，时有尘完全收敛了神情，望向天际眨了眨眼，远处的天已经很阴沉了，浓重的黑灰色正向着这边蔓延。
早在几个月前，时有尘拜托林周择扩充任务时限那次，他确实是回Z城调查了当年的二次爆炸事件，但同时也做了另一件事——跑遍了每一家孤儿院。莫家事件之后Z城的各方面都遭受重大打击，登记在册的孤儿院都关停了大半，幸运的是，他还是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莫怜的领养证明。
时有尘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怀疑到那上头去的，但结果就是他怀疑了，去查了，查到关键了。也正是那次，他得知了莫怜的真实身世。
这一步，为他心中真正的异能理论又添了一块结实的砖。
而今天，他绝不会相信陆洺是真的出于好心才帮他。
乌云移动地很快，不过片刻，楼外就暴雨狂作，污浊的水从上檐珠帘般垂落，把时有尘眼中的景象晕染开来。
时有尘在心里感叹，莫非是这二十来年的运气都用在了那一次的决定上。
幸好在查到莫怜的身世那一步自己就收了手，否则今天在审讯团的手下指不定是如何的破绽百出，也更不敢想万一误打误撞背上确切的罪名，自己会被协会如何处置。
“有的时候，掺进谎言的真相，比纯粹的撒谎要令人心力交瘁的多。”
时有尘正要抬脚走进雨里，好借此给自己的脑袋降降温，身前就站定了一个人。
他没有抬头，单是习惯就让他放松下来，肩上的力一泄，脑袋靠上了那肩膀。
应云归抬手把那低垂的脑袋拢紧了些，无视了周围路过的几人有些惊恐的目光。
“睡吧，我背你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