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五条的我选了伊地知》九枝猫

2、第二章

　　新学期开始。

　　硕大的高专多了两位新学弟，但少了七海学长，我依旧觉得冷清不少。我升上了二年级，负责人变成了日下部先生，伊地知学长升上四年级，负责人是五条先生。

　　我和家入小姐偷偷去看过他们上课。

　　训练操场上。
　　伊地知学长饱受摧残。

　　五条先生缺德的笑越大声，伊地知学长的身体就抖得越狠。

　　下课铃响，五条先生大喊一声“甜品时间到——！”咻地一下消失原地。伊地知学长瘫软在地，手抖脚抖连头发丝都在抖，如遭受辣手摧花的小白花，破碎感拉满。

　　此情此景，家入小姐禁不住落下鳄鱼眼泪：“自从落入五条手里，毕业这件事，对伊地知而言就是解脱。”

　　伊地知学长害怕五条先生，是一年级那两个新生学弟都知道的程度。具体表现为，只要一听到五条先生的名字，伊地知学长就下意识一激。只要远远瞧见五条先生，伊地知学长绝对立马掉头，假装没看见（虽然每次都躲不掉就是了）。

　　五分钟课间休结束，五条先生咻地一下又出现。

　　手里多了个蓝莓蛋糕。

　　他举着蛋糕，歪头冲伊地知学长说了些什么，伊地知学长流下两条宽宽的面条泪。

　　“那家伙肯定是又说什么恐吓的话了。”
　　茂密大树后面。
　　我和家入小姐一直躲在那里。
　　她踮着脚尖，将下巴压在我头上，叼烟的嘴说话时有些含糊不清。
　　我感受着家入小姐时不时扑洒在我发顶上的呼吸，痒痒的，但忍住没挠，“为什么五条先生那么爱欺负伊地知学长啊。七海学长也是他的学弟，但没见他怎么欺负。”

　　“当然是因为七海懒得搭理他。”

　　我眼睛微微睁大：“就这个原因吗？”

　　家入小姐吐了口烟雾，声音懒洋洋的，“刚开始时，他也喜欢去招惹七海。但不管怎么恶作剧，七海都一副无语表情当没看见。慢慢的，他就觉得没劲了。而伊地知却每次都会被吓到。”
　　“那家伙就像猫一样…啊不是，罪过……”
　　话到半截，家入小姐忽而立正，将香烟塞我手里，掏出一串佛珠戴上手腕，双掌合一，态度虔诚：“将他比作猫咪这种可爱生物，是我不对。”
　　“应该说是白色口香糖，一旦被黏住，不脱层皮绝无摆脱可能。对付这种早就应该进垃圾桶的渣滓，唯一脱身的办法就是无视他。所以我和冥小姐才经常劝歌姬学姐不要理会他。但是……”她将佛珠取下来重新塞兜里，就着我的手抽了口烟，一脸懒散笑意，“歌姬学姐每次都会被激怒。啊也是没办法，不知道歌姬学姐被欺负多少次才能回味过来这个道理。”

　　家入小姐今天很清闲。

　　咒术界难得平静一天，没有治疗不完的病人。她说要请我吃冰，我跟她去了。

　　本以为会是去山脚下的那家刨冰店，家入小姐却悠悠闲闲领我去了她寝室。这间寝室是她学生时期就在住的，至今已经住了五年多，该有的东西全都有，小小的寝室堆得满满当当，几乎要没落脚地。

　　家入小姐抱起一堆没拆的快递箱，给我在沙发上挪了个位置。她一边扒找东西，叼着烟的嘴一边懊恼地嘟囔句，“放哪了。”

　　找了约莫十分钟，才在一堆快递箱里找到一个全新未拆的刨冰机。

　　她眉眼舒展。

　　随她转身，蓄到肩膀往下一点的栗色头发在空中划出一道好看的弧度，她举着刨冰机晃一晃，“你先随便玩玩，看看电视也好，我进厨房了。”

　　我点头。

　　目送家入小姐哼着歌进厨房后，我坐在沙发上有些短暂的不知所措。——过了会，我想打开电视看一会，结果根本打不开。原因是遥控器控制开关的那个按钮不知被谁扣掉了。遥控器后面还贴着一张很小的陈年纸条：

　　“嘻嘻，是杰做的，不是我哦。”

　　我微愣。

　　……杰？

　　我眨了下眼睛，在脑子里不断收刮入学高专这段时间的记忆，怎么也没找到名字里带‘杰’的。

　　摩挲了下一直被我随身携带的黑色钢笔。

　　我开始新一轮的发呆。

　　盯着电视机后面的墙壁看，脑子里一通乱想，但要问我具体想了什么，我又不清楚。直至我注意到墙壁上挂着的照片。

　　照片上有三个人。
　　家入小姐，五条先生，还有一个不认识的黑发少年。

　　家入小姐站在中间，单手夹烟，满脸无语。
　　五条先生搂着家入小姐的肩膀站在左边，扎了两个冲天辫，脸上贴满贴画，正十分做作地冲镜头做wink。而他的另一只手，则下手十狠地揪着家入小姐右边那个黑发少年的刘海。
　　黑发少年扎了两个丸子头，脸上同样贴满贴画，笑容扭曲，一边比耶，一边将手上墨镜的镜片扣掉。

　　我盯着照片出神。

　　直到家入小姐端着两碗刨冰出来，我才回神。

　　家入小姐见我在盯着照片看，短暂沉默两秒，笑眯眯道：“我好久没回来住了，不好意思，太乱啦。”

　　我连忙摇头。

　　接过家入小姐递过来的刨冰。

　　是草莓口味，我很喜欢。

　　“你怎么没看电视啊。”家入小姐往身后的沙发一躺，发出舒适的叹息，挖一口刨冰吃下，就摸索着拿起遥控器，想打开电视。

　　结果——

　　家入小姐：“……”

　　与我不小心发现纸条不同，家入小姐动作十分熟练地将遥控器翻过来，看到纸条的那一刻，我清晰感觉到了家入小姐情绪的波动，但很快，就又恢复了平静。
　　她盯着纸条看了会。
　　良久，耸耸肩，将遥控器塞进白大褂口袋：“可怜，只能用这种方式宣泄游戏打不过我的恼怒了。”

　　她没再吃刨冰了，而是重新点了根烟，沉默了很久。

　　过了会。

　　可能是觉得自己冷了场，家入小姐语气轻松地说：“那张照片上有着奇怪刘海的，是我另一个同级生。他脑子最不聪明，我咻咻咻比划了好多次反转术式的运作原理，他一直没学会。但他比五条好点的是，会给我点烟，出差也会给我带当地特产酒当伴手礼。所以我姑且呢，也算认了他这个小弟。”
　　原本只是想缓解尴尬，没想到，她却控制不住越说越多：
　　“他做饭还算不错吧。有时候在五条寝室熬夜打游戏肚子饿，都是他下厨。为此我可以奖励他，下次给他治伤时不拍脸。不知道为什么，他对拍脸这件事很抗拒，不像五条，他没学会反转术式前，每次拍他脸，他不仅不反抗，还会说“你没吃饭吗”求我用力点。虽然每次等我抬手想重重给他一嘴巴子时，他都开无下限哈哈哈跑远。这么一对比，五条好像要更屑一点。”
　　“我们之前打游戏，偶然说起日本最近假佛教云集，像地里的土豆，站电车台一分钟，能收到十多份不同教派的宣传单，好多人上当受骗，真是祸害。我中二病发作，随口一说自有神明惩治他们，五条忽然睁大眼，踩上桌子说自己就是神，遭到我和他一致鄙视后，五条气疯了，甩出追求者给他发的语音，一句句神子大人让他自豪得尾巴都翘天上去了。后来，没想到五条这个搞笑来的神子大人没被泥塑个雕像进那些假佛教的神殿天天供奉，他却为了皈依入教，跑得两脚生风，五条骑火箭都撵不上。”

　　“……”

　　房间很小，她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白雾很快就充斥了整个客厅。
　　我挖一口带烟味的草莓刨冰塞嘴里。
　　没问那个同级生后来怎么样了，而是想起了森老师。

　　窗外太阳下落，房间染上醺黄。

　　家入小姐的侧脸十分生动，带着我从未见过的、不是懒洋洋疲惫、而是充满青春感的笑，她侧头看向我，弯弯眼睛。眼角的泪痣温柔缱绻，“你说，他是不是个笨蛋？”

　　……

　　烟花升腾，在空中炸开绚烂。

　　又是一年有烟火的盛夏，伊地知学长的青春也结束了。

　　七海学长考上了理想大学，在伊地知学长高专毕业这天回来了，拍拍他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夜幕降临，大家冲伊地知学长喷礼花，前辈们超大声恭喜他摆脱魔爪，唯有五条先生以一己之力力压众人声音，高声大喊：“毕业之后来当我的专职辅助监督！”
　　空气沉默一瞬。
　　七海学长冷漠着脸，再次拍拍伊地知学长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沙滩上，烧烤味弥漫。

　　我举着仙女棒，看海面上接二连三绽开的烟花。远处庙会灯火连连，人声沸腾。

　　蔚蓝海水不时拍打到的地方。

　　五条先生单手插兜站在那，墨镜换成了白色绷带，后脑那片毛茸茸的白发也被剃短了。他手里举着二十几根仙女棒，晃啊晃，火星追不上仙女棒，在空中划出一个个金色光圈。

　　家入小姐手里也拿着一把仙女棒，一根根插.入沙滩。取下嘴里叼着的燃到一半的香烟，将仙女棒挨个点燃。

　　整整21根。

　　我没再继续看，因为被歌姬前辈叫去帮忙烤串了。

　　家入小姐也过来帮忙。

　　歌姬前辈问她刚才在做什么，好像某种奇怪的仪式。说到这，歌姬前辈还装模作样狠狠抖了下。

　　家入小姐压低声线，故作神秘：“祭奠我那逝去的青春。”

　　“——哈？！”
　　歌姬前辈满脸我不理解但我被唬到了的表情。

　　家入小姐没再说什么，只留下一个神秘感满满的wink，抬手扎了个方便做事的低马尾，将别在领口的手术刀取出，无视歌姬前辈的尖叫攻击，开始片肉。
　　我负责将家入小姐片下来的肉片串成串，过了会，烟花停了，我下意识扭头，发现五条先生还举着燃尽的仙女棒，盯着天空发呆。

　　觉察到我的好奇，家入小姐凑我耳边，超小声：“他在装深沉。”

　　“我听得见哦，硝——子——”

　　家入小姐条件反射般迅速起身，轻快跳开。——下一刻，家入小姐刚才坐着的地方，就被炸了个小土坑。

　　欢闹再次涌动。

　　家入小姐跟歌姬前辈勾肩搭背，两人一唱一和地对五条先生进行谴责。骂人的话由歌姬前辈来说，家入小姐负责说“嗯嗯”、“就是”，一声炸响，歌姬前辈脚边多了个土坑。
　　土飞扬。
　　家入小姐动作迅速钻歌姬前辈身后。
　　等动静平息，她才探出脑袋。看了眼歌姬前辈满身是土的惨状，面露怜悯，但很快就一扫而空，满脸严肃义正辞严地站上道德制高点：“五条，你怎么能这么对歌姬学姐，也太过分了。”

　　在歌姬前辈的怒吼声中，五条先生笑得张扬肆意。

　　站我旁边的冥小姐摇摇头，伊地知学长又开始擦汗了，七海学长习以为常地看都没看，一心扑在给烤串翻面。

　　我在串签子。

　　夏日的热浪卷着海风的湿腥扑来，这一刻，心脏忽然就有些空落落的遗憾。

　　不知在遗憾什么。

　　可能是——

　　今年夏天的烟火，没有去年好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