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极》巷俞

1、柠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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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几天，我偶然刷微博看见一个大V发的热门话题。那篇话题的标题是:你和你暗恋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评论最上面的一条是:我们已经要结婚了！

　　啊，暗恋成真，那可真是太好了，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能和曾经炽烈喜欢过的人终成眷属。

　　我在这条评论上停留了一下，忽然在这个很平常的日子想起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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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小都不是那种很开朗的女生，性子比较沉闷。记得上小学时有玩得很好的朋友，可是升了中学后，忽然就断了联系。

　　我有点怅然，原来不在一个班真的不会维持友谊。同时也有点失落和不安，因为我不确定自己能否交到新的朋友。
　　很幸运，我和大家关系虽然浅显，可也没有孤独一个人。

　　某一次，我们班和其他班在体育课凑了场篮球赛。我不怎么懂篮球，但也可以看出谁打得最好。

　　有一个男生，应该是打得最好的。他个子颀长清瘦，阳光照在他黑漆漆的发旋上，好像一束聚光灯，我仿佛看见了太阳。

　　那时我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只记得他穿的卫衣上印有“23”这个数字。因此，在此后我不知道他名字的岁月里，都用的“23号”来称呼他。

　　那段时间，“23”几乎变成了我的执念。背单词、做题遇到第23个，拼命都想记下来，做出来，仿佛这样就能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

　　其实，我对他而言，是同陌生人没什么两样的存在。但在这之后，我开始不由自主地去关注他。

　　那一年，他在我平静如一滩死水的心湖中随意投了一粒石子，让水面泛起层层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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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次偶然，我发现我们两个班的体育课撞在了一起。我也会经常看两眼。根据我多节课的观察，我发现他篮球打得的确很好。

　　第二学期，我们的体育课没有安排在一起。为了多看看他，我放学后经常会刻意经过他们班。但很可惜，我每一次都没有看见他。

　　我也是后来一次才知道，他走的是我们班这边的楼梯口。

　　我不知道原因，却好像被莫大的惊喜砸中。

　　我想等着他，却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因此我假装洗手，等他经过，再装作不经意地跟在他后面，中间隔了很长一段距离。

　　虽然手指被水冻得通红，但是见到他的那一刻，我会很开心。

　　我直到现在还记得，23号与好友走在我们前面时，我故意和朋友大声讲话，只想让他可以听见。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做，也许我只是想让他记住我的声音，以及记住我。

　　在这个严冬里，我一直小心翼翼地揣着一个秘密。冬天是冰冷的，但我的心是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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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后来才知道的他的名字。

　　那是一个嘈杂普通的早读课，同桌忽然提及他，我心头一紧，心脏像是被缠绕上丝线。
　　她说了他的名字，声音却很快被周围的吵闹淹没，我没听清，但也不敢多问，害怕对方起疑，只是默默记住了大致的音调。

　　回到家，我翻出之前保存的“音美考试信息文件表格”，上面记录了整个年级每个人的身份信息。我翻到他们班级，排除掉本就认识的以及女孩名字，终于找到了他。

　　我指尖一顿，瞥了眼他的身份证信息，得知了他的出生年月日——九月十七日，比我还要小一岁。

　　我的指尖无意识地在那行字上摩挲，在心里缓慢又轻柔地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只有在现在这种时候，他才不是简单的23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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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过得很快，到了期末考试那天。

　　23号同学的成绩好像不是很好，比我的考室还要更靠后一点。而且他几乎每次开考前都会在教室外面和几个朋友乱晃，几乎不到最后一刻不进考室。

　　我在考试的时候还是相当认真的，但交完卷我不会立马离开，而是张望着门外。

　　我知道23号同学的教室在我的考室后面一间，他总会路过这里。对我而言，可以多偶遇一次，就是很开心的。

　　考完试的走廊人满为患，但我还是一眼就看见了他——奇怪，他貌似永远都这么耀眼。

　　或许是心里一点点小心思，我刻意往他的方向挤了一点，很容易地同他擦肩而过。

　　亲爱的23号同学，在我的衣料擦过你的手时，你是否听见了我为你跳动的心跳？

　　这短暂的两秒接触，好像是我藏在心里的一个秘密。

　　最后一堂考试结束后，走廊很乱，大家都在忙着搬桌椅，因此走廊几乎被堵死了。我靠着墙壁发呆，想着最后一堂的英语听力，以及晚饭要吃点什么。

　　倏然，一个颀长的身影从我们班穿过，从我面前离开。我抬起头，后知后觉地看过去……是23号同学。

　　他走到教室后门，我目送他离开的背影，忽然开始懊恼。
　　我刚才都表情应该没有特别呆吧？虽然我自诩不是特别漂亮，但也是会想要注重表情管理的。

　　他走后，我缓慢地低下头去，心跳仿佛提到嗓子眼。
　　或许我真的喜欢上他了，没有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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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学后搬校区了，功课繁忙。23号同学的班级班一向放得很早，而且这学期我们的体育课也没有撞在一起，这也意味着我不可能经常见到他。

　　失落的情绪当然是有的。

　　某天放学后，天色渐晚，地面笼罩着一层黑色。好多班都走了，我下楼随意瞥了眼他们班，很安静，好像已经放学了。

　　我走到拐角尽头，23号同学没个正形地靠在墙上，手指间转动着手机，黑色的头发垂在眉骨处，正和他另一个同学在聊天。

　　我捏紧书包带，慌张地别开眼，低着头假装不在意，心却缓慢往上跑，等达到一个最高点时，又猛然下降。

　　23号同学和他的朋友上了楼，我们擦肩而过。

　　等他们上了楼，我还是忍不住停在了最后一层的台阶上，视线穿过楼梯的栏杆缝隙，偷偷往上瞥了一眼。

　　23号同学似有所察觉地低头，在即将四目相对的时候，我匆忙低下头去，有点窘迫地迅速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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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学期伊始，学校愈发重视体育。除了每天的大课间，就是早上的晨锻。我记得23号同学的体育很好，照理说我不会看见他的，可是这个世界是很奇妙的。

　　他来了，我！看！见！他！了。

　　之后我更期待每天早上的练习了。

　　大课间也需要做一系列训练，我们之间隔了几个班。为了能够看见他，我每次都会先去上厕所，然后晚一点下楼。最后随意一瞥，轻松地记住他的位置。

　　很奇怪，我有一点近视，只是还没有配眼镜而已。然而隔着人群，我依然可以望见他。

　　明明所有人都穿着校服，可我目光所及的总是他。这一刻，周围似乎都自动虚化了，我只能看见他，他一个人。

　　大课间时会有蛙跳，这很累，腿也会很酸。但我习惯隔着人群看23号同学跳。

　　他不会偷懒，做事很认真，跳起来衣服随动作幅度掀开一点，露出一段精瘦的腰。就是这个动作，都能让我悸动好久。

　　那段时间的体育锻炼，的确很累，又顶着烈日，很不舒服，可我又有一点点开心，心里像是滋滋冒泡的青柠苏打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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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体考过后，学校没了大课间和体育课。照理说盛夏里可以不用晒太阳应该是件很幸福的事。可我却有点失落，能见到23号同学的机会又少了。

　　之后，学校把体育成绩表贴在了公告栏里，一个年级的都有。
　　专门去看显得太刻意，所以我放学后专门找机会去看了。我现在真的无比感激当时自己的决定，因为在那之后的第二天，体育成绩表就被撤下了。

　　昏黄的灯光下，我一张张扫过去，找到他们班，又数着看下来，知道了23号同学的分数——居然和我一样。

　　我体育不是很好，体考那天手心出汗，导致跳绳脱落，最后比平时少跳了接近二十个。

　　但23号同学不应该啊……我记得他体育应该很好的，难道和我一样，也失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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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了大课间和体育课，我能见23号同学的地方无非就两个——食堂和上下学的路上。

　　的确，见他基本只能靠运气了。或许是我运气不错，又或许是老天看我太惨了，我在上下学路上经常碰到他，食堂也是。在食堂排队时，我站过他后面，也站过他旁边。

　　这理应是我们最近的距离，可却又显得那么远。
　　但那时的我并不知道，远的从来都不是距离，而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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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在更久的以前，我迷迷糊糊地背着书包去学校，踏上天桥，走到拐角，看见了23号同学迎面走来，我脚步一顿，抬眼，他也刚好看过来。

　　视线相触、交缠，再分开，短短两秒，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我注视着他的颀长的背影，一起下天桥，踏过他走过的路，看着一样的风景。

　　我忽然很想按住慢放，来留住这一刻。

　　到了教室，时钟指针刚好划过七点二十五。我暗暗做下一个决定，明天还要遇见23号同学。

　　从那天以后，我开始计算出发时间，计算脚步频率，计算踏上天桥的时间。之后，我经常遇见他，每次踏进教室的时间都会是七点二十五。

　　之后的每个早晨，我都习惯了七点二十五这个时间点，也总会幸运地碰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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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体考过后学业繁忙，我忙于考试，体育课也已经很久不上了，我也许久不见23号同学了。
　　坦白讲，有点想他。

　　再见23号同学，是拍年级照的时候。

　　准备的时候按班排，他正巧站在我旁边，仅隔了一条过道的距离。

　　这么些天，23号同学好像又长高了，手腕脉络清晰，穿着黑黄相间的板鞋。
　　他其实衣品还不错，我这才发现，原来不是每个男生都会穿缤纷水果鞋。

　　之后，班上统计了购买年级照的人数。有点小贵，但我还是买了。因为我想，这或许是我们的第一张合照。但也或许是最后一张合照。

　　合照上的我照得很呆，23号同学也照得并不是很好看。
　　不知道他有没有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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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试前夕，学校也更加重视文化课，甚至延时了课长，要在学校待到更晚才行。

　　某天，我和另一个同学留在办公室完成背书任务。我语文一直不错，但总是懒得背书，这时候我真的好想拥有哆啦A梦的记忆面包。

　　本来我恹恹的，但是对面办公桌来了一个男孩子，他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长相。但我根据背影可以看出，是23号同学。

　　也许是我的目光直白又赤.裸，23同学拿了东西后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用书挡着脸，立马低下头去，假装在认真背书。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挡住脸，或许是紧张，也或许是因为脸上冒了颗青春痘，不想被他看见。

　　23同学拿完东西就走了，我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内心有种强烈的感觉推动着我，我总感觉我们之后不会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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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证明，女孩子的第六感真的是很准的！

　　考试过后，又陆续回校完成领毕业证、领毕业照、补考等一系列善后工作。而我，再也没有看见过23同学一次。

　　没有人知道，我一整个青春都是他。

　　我喜欢他蛙跳时掀起的一截腰，喜欢他打篮球时灵活的身影。

　　他不会知道，每一次的靠近我都会想一天。
　　他看我一眼，我的耳尖就好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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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新学校报道那天，周围都是面生的同学老师，那张朝思暮想的脸我再也见不到了，我再也没有机会趁着课间操的时间正大光明地偷看他了。

　　第一天到新教室，有个男生的背影很像他，真的很像。我一下子就愣住了。

　　我深知我们不会在同一个学校，但在此刻还是抱有希望。我甚至下了个决心，如果是他就勇敢一次吧。
　　询问他的电话号码。

　　但是，我还是没能如愿。在看见男生的正脸时，我发现这真的是天差地别。

　　那一瞬间，失望倒是没有特别多，更多的是释然。

　　我不漂亮，不优秀，性格也不好。我像阴湿的小老鼠一样，夜夜偷窥着不属于我的光。
　　现在光散了，他不会再照在我身上了。
　　但或许，他从来没有真正照耀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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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学后的日子也很普通又无趣。某天室友忽然聊起暗恋这个话题，我静默两秒，再次想到了他。

　　隔日我把那份年级照带来了学校。从买来以后，我一次也没有翻看过，或许是我有意想要封存那段记忆。
　　但因为偶然，我再次打开了回忆。

　　这是我第一次和别人提起你，23号同学。
　　这是一种很美好的感觉，我可以肆无忌惮地回想你，不用忌讳你会知道，因为这里没有人认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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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冬。

　　我是在冬天出生的，但我偏偏又很讨厌冬天。我不喜欢寒冷，冻到手指无法写字。

　　每到这时候，我总会想起以前干过的蠢事。

　　为了见你，故意在洗手池边洗手。
　　但水真的很冷，异常冷。

　　这种蠢事，一辈子干过一次也该长记性了。

　　我不太明白现在对你的感觉，我不知道是执念还是喜欢。记忆里你的模样开始模糊，我好像就快要忘记你了，23号同学。

　　不知道你现在身处何地，学习有没有更进步一点，还是很喜欢打篮球吗？那件带有23号的卫衣还有没有再穿？

　　我对你的了解少之又少，但就是这些破碎的了解，拼凑成了我眼里的你。

　　不知道今年会不会下雪，但大概率是不会的，我们南方的孩子总是很少有见到雪的机会。
　　但如果今年下雪，我想，我该试着忘记你了。

　　冬天来了，23号同学。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和他再见，和喜欢他的我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