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妙人生》虞小楼

12、彼得的羽毛

　　艾莉莎点亮灯，看到了身穿白衣的金发碧眼的男孩，她一时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可是她的手已经伸出去，她的身子已经像一只小鸟一样轻盈的跃出去，她跳进了彼得的怀里。

　　“彼得！”她感受到男孩抱着她的手在微微的颤抖，于是她的声音也跟着不由自主的有些不稳，“彼得是你吗？我是不是在做梦？”

　　“我好久没有做过关于你的梦了！”

　　彼得用手托着少女的身躯，她轻的好像一只鸟儿，可他感受得到她的体温，她的心跳，还有她急促的呼吸，这让他有种真实感，可是更大的不安全的感觉侵袭着他。

　　“艾莉莎，是你吗？是我的艾莉莎吗？”

　　他的声音透过相贴的肌肉传进艾莉莎的耳中，她听得出他的哭腔，艾莉莎感到不解，于是她将脖子紧紧地贴着彼得的脖子，她的双手更紧的缠住他，“是我啊，是你的艾莉莎。”

　　彼得松开艾莉莎，将她放在地上，在艾莉莎不解的目光中，他深深地看着她，那双美丽的湖蓝色的眼睛里带着圈圈水雾，他就这么看着艾莉莎，看的她竟有些紧张起来，却听彼得说道：“我以为是我太想你了，所以做了梦。”

　　艾莉莎不禁“噗”的笑出来，她想他们俩还真是有缘，竟然不约而同觉得自己是做梦了，但到底是不是梦，她自己也搞不清楚。

　　见她笑，彼得也跟着露出笑容，他的手捧住艾莉莎的脸，那张在寻常人眼睛里看来是怪异的、丑陋的脸，在他眼里却是活泼的、美丽的、动人的。

　　“不是梦。”他说，“梦里你不会这么笑。真好，艾莉莎，我又见到你了，我太幸福了！”

　　艾莉莎的心里也不禁流出酥麻的令人心颤的暖意，她张口想说你也太容易感到幸福了吧，但话没出口，被彼得的炽热的吻撞回了肚子里。

　　唇齿纠缠，如梦似幻，艾莉莎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无比的轻盈，幸好有彼得的双手紧紧地拥抱着她，不然她可能会变成易碎的泡泡飞走。她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被男孩炽热的呼吸卷入和吞噬，而毫无反抗之力，她的手也软，脚也软，几乎站立不住，彼得的手似乎立刻察觉到她的无力，将人抱的更紧，似乎要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时间似乎不存在了，唯有彼此的呼吸，以及如痴如醉的热情。不知过了多久，艾莉莎觉得自己要喘不过气来，伸手去推彼得的胸膛，却被彼得握住了手，他修长美丽的手指穿过她的手，珍而重之地将她细软的手扣在自己的手掌中，她想说我喘不过气了，唇微微分开，羞耻的看到一条银丝被拉长拉断，艾莉莎脑子里“轰”的一声，羞耻涌上天灵盖，可是来不及更多的害羞，彼得俊美的面庞再次压下来，她连忙闭上眼睛，手已经不自觉的抱住了彼得脖子。她手里提着的灯也不知何时落在地上熄灭掉。世界变得黑暗而寂静，可是她再没有之前的恐惧与担忧。

　　缠绵的吻再次袭来，这一次却温柔了很多，像傍晚夕阳下的海浪一波又一波的冲刷着沙滩，她好像变成了那沙滩，被一阵一阵的浪花轻抚，留下一个个漂亮的波浪形态的沙痕。

　　艾莉莎躺在彼得的怀里，她的头枕在他的胸口，而彼得的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她的头发，谁也没有说话，唯有缠绵暧昧的气氛在他们之间默默流淌。

　　许久，彼得说：“我希望有人能看到我们，然后告诉我这不是梦。”

　　“为什么？”

　　“我害怕天一亮你就消失了，我不能再次承受失去你的痛苦。”

　　艾莉莎沉默了好一会儿。在这一瞬间，她想到了很多很多，她忽然前所未有的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彼得是真的，这不是梦境，她确确实实的遇到了这个让她一眼心动的美少年，也确确实实爱上了他，最初来到这个世界的不真实感让她有“只是做梦啊”的自我安慰和自我逃避，甚至她把一见钟情后的失去也归咎于梦，以此逃避“失恋”带来的痛苦，可是这一刻，彼得的真实的痛苦点醒了她，这不是梦，一切都是真的，也许这个世界是魔幻的世界，但是，她的感受是真的，他们的感情是真的。

　　面对艾莉莎的沉默，彼得没有继续追问，他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头发。

　　艾莉莎忽然问他：“彼得，你后来有去海边找过我吗？”

　　“嗯。”彼得说：“我每年都去。”

　　艾莉莎感觉心口一堵，眼眶也跟着热起来，“但是你没有找到我。”

　　“是的。”彼得温柔的将艾莉莎眼睛的泪水揩去，“但是没关系，上天只是想让我换一个地方遇到你而已。”

　　他的乐观和安慰让艾莉莎更难过了，她无法想象等在那里的彼得是多么的痛苦和绝望，当她逃避的将一切归为梦境从此再不肯想起时，他却固执地一次又一次的等待。

　　她涌起一股强烈的倾诉的冲动。“彼得，我想告诉你。”

　　“你说。”

　　“我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感觉很混乱，我时常有这个世界不真实的感觉……我觉得这个世界可能只是我的一个梦境，而这个梦境随时都可能醒来……所以我的态度就很随意很随便，我遇到你时，是很开心的，可是第二天你就不见了，我以为是做梦，我……我以为，只要用你其实不存在这一切不过是做梦来解释，我就不会感到难过，所以我……”

　　她说的很混乱，前言不搭后语的，彼得却听懂了，“原来是这样，艾莉莎，不要自责，你只要知道无论是梦境还是现实，我都会爱你。”

　　艾莉莎不由得心中升起感动，没有恋爱经验的她当然也知道男人惯会说甜言蜜语，可是她更知道彼得不是那种人。

　　误会解除让他们的心更紧的贴在一处，可彼得也有他的更深的顾虑。

　　“艾莉莎，我有一个秘密想告诉你。”

　　“我听着呢。”

　　“当明天的太阳升起，我将再次离开你。”

　　“去哪里？”

　　“去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我无处落脚，无法停歇，唯有到天黑的时候我会回到这个地方，这是我和哥哥们的栖息之地。”

　　艾莉莎恍惚了一下，觉得这些话莫名的有些熟悉，但她一时想不起来。

　　“那晚上我可以在这里见到你吗？”

　　“可以的。”

　　“那我在这里等你。”

　　幸福再次弥漫在彼得的心头，他说不出的快活。“明天，我带你见我的哥哥们，你觉得可以吗？”

　　“当然好啊！”

　　……

　　夜越来越深，久违的情人也慢慢的偎依着睡着了。艾莉莎睡得很香甜，当清晨的阳光透过山林的缝隙照在艾莉莎的脸上时，她缓缓睁开眼睛。不出意外，果然没有看到彼得的身影，只是这一次，她不会说这是一个梦境，她心里充满了安定。

　　照例晨起练功后，艾莉莎收拾了自己的行李，预备向山上出发。卡拉图山，应该有她要的答案。

　　将毛毯塞进空间背包时，一根纯白美丽的羽毛飘落下来，艾莉莎看着在空中打着旋儿的羽毛，心念电转，一个想法猝不及防的冲进脑海里。

　　她弯腰捡起这个羽毛，想起她以为是梦境的那两个晚上，想起当做礼物送给奥菲斯奶奶的羽毛，想起昨晚上彼得说的话，过去被忽略的许许多多的东西被串了起来。

　　彼得……晚上出现而白天无处落脚，无法停歇的彼得，是否是遭受了诅咒变成天鹅的王子？这个有着魔法有着女巫的神奇的世界，是否是她曾经看过的安徒生的童话的世界？而自己……被丢弃在荒野的被诅咒的自己，是否是童话里被继母诅咒的艾丽莎公主？

　　想到这里，她浑身不由得颤抖起来。

　　除了这些，还有莫尔甘娜，书中的那个仙女，指导着艾丽莎闭口不言忍受着蓖麻灼烧痛苦为拯救兄长织马甲……

　　死去的记忆在脑海中复活。她伸出手，看着漆黑丑陋的双手，又看看白皙美丽的小腿，长久的，呆呆的愣在原地。

　　艾丽莎，艾莉莎……只不过是名字的相似，怎么会……她的愤怒变成了巨大的惶恐不安，她想骂人，却不知道该骂谁！

　　接触诅咒所需要的十一根羽毛……她有头绪了，也应该能办到，甚至现在她已经拿到了其中的一根，到了今晚，和彼得一起见到他的兄长们，想必很容易能得到剩下的十根……

　　可是，彼得怎么办？她怎么办？他们怎么办？

　　命运一定要开这样的玩笑吗？她头一次心动爱上的，是和这具身体有些血缘关系的亲生的哥哥，即使她心里知道她不是原主，可是，他们能跨越这层血缘关系在一起吗？

　　能吗？

　　她捂着胸口，觉得里面有一只手捏住她的心脏，玩弄似的来回揉搓，想到彼得，想到他那双充满爱意的蓝眼睛，想到他们才刚刚倾诉衷肠，她终于忍不住，瘫软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