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3、最后的谋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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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发黄的纸飘呀飘，就飘到了兰芷的脚边。
蹲下身拾起来一看，上头写着两句诗‘吾有一心意，何事羡文君’。一心一意？文君？那么只有那历史上有名的女人，汉代卓文君，她做过一首《白头吟》，其中有两句：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这字体，看着有点像出自乾隆的手笔。莫非是很久以前乾隆写给皇后的？底下却没有落款，也没有说明是写给谁，整张纸上只有这两行字。兰芷仔细打量了这张纸，发黄显然表示它有一定的年代，边缘都有些磨损起毛了，而且还有些坑坑洼洼不平整，似如泪痕，曾经打湿了纸张。兰芷愿意相信，这其实是年少的乾隆，写给年少的富察氏的。
原来如今老练世故的帝后，也有年少青涩充满梦想的时候。那时候弘历新娶富察氏，正是缠绵之时，也曾向她许下海誓山盟，写过情意绵绵的诗，然而少年多情，偏又美女环绕。也曾因为他违了诺言而吵闹，也曾为他痴情的目光不在专注她一人而伤神，富察氏的美丽的梦，便一点一点的醒来。没有比岁月更残忍的了，一点一点侵蚀那年少的纯真，美丽的容颜在岁月里褪色，漂染出满面风霜。
任那红颜动人，挡不住那似水流年。
乾隆十五年到乾隆十六年里，令嫔魏挽月很是风光，，乾隆甚宠之，一年里连升三级，从最低的常在，到贵人，再到嫔。因盛宠，故而招来宫人妒忌，常在背后闲言碎语，令嫔也知道因为自己出身包衣，若是秀女出身，家世又好，断不至于招来如此嫉恨，于是愈发小心行事，起初只是一味的退避行事，不料有那不开眼的，见她如此胆怯，愈发乖张，可劲欺负，身边宫女绿袖劝道，如今已经是嫔，该有的主子架子还是要有，不然什么人都要爬到自个头上来撒野！令嫔仔细琢磨，觉得绿袖所言有理，遂改了方式，只一幅我虽温柔婉转，但莫来惹我，我也是个不好惹的样子。也寻机发作了几个宫人，自此，宫中人也不敢太放肆。
然而5月，舒妃产下一子，是为皇十子。这是自从乾隆十三年来，宫里降生的唯一婴儿。乾隆十三年，嘉妃金佳氏生下皇九子，可怜小九阿哥永瑜才活了两年，就夭折了。乾隆十分高兴，将十阿哥取名为永玥，又接连赏赐了东西给舒妃，两位主事的贵妃送了丰厚的贺礼，连在长春宫养病不问世事的皇后也打发了人来给舒妃送了丰厚的礼，太后老佛爷近来养着乖巧的晴儿在膝下，对小孩子也是越来越看重的。乾隆更是日日都去舒妃的咸福宫小坐，令嫔的延禧宫一下子冷情起来。舒妃娇憨，乾隆喜她别有一番风情，兼着又生了皇十子，去年在承德离宫被禁足，又使得她接受教训，待人处世更加婉转圆滑，乾隆更加喜爱，于是渐渐得复了宠。
令嫔缴了帕子咬牙觉得不甘心，可不甘心又如何呢？舒妃比她出身好，也是个容貌出色的，而她呢？不过是皇后推出来扩充后宫的工具，太过受宠是皇后不愿意看到了。皇后为什么会推她出来？不过是太后老佛爷想着明明皇上还值盛年，这几年来，宫中居然没有婴儿降生，就算是平常的老人家，都是希望多子多孙的，更何况这里是天家。乾隆十五年选的秀女，乾隆没有满意的，于是皇后打发她们嫁了宗室子弟，没有新妃入宫，又被老佛爷如此唠叨一番，皇后便选了宫女送去皇帝身边。选来选去便选了她，姿容出色而出身不高，大清国的后妃又是最讲究出身和血统的。若是皇后一直坐在那个位置上，也许嫔是她今生所能爬的最高位置吧，或许说不定过个十几年后，象征性的封个妃子。
舒妃复起，令嫔低调，皇后坐在长春宫里，听闻小太监报了这两人的近况，端着茶小嘬一口，只笑：舒妃是个争气的，只可惜皇上最爱的，还是温柔婉转的江南式女子，娇憨的，小小怡情而已。
皇后念着自己现下唯一的女儿，和敬公主，只是她的额附蒙古科尔沁部的王子，色布腾巴尔珠尔，在外地任职，公主也跟了去，不在身边。富察皇后便求了乾隆，召回女儿女婿，好让她看一眼。
乾隆被皇后暮气十足的话吓了一跳，连声道好，于是连忙下旨，召和敬公主及其额附回京。
忽然又一天，富察皇后叫身边宫女‘好好’得给她梳一次头，又打发了人去请了娴贵妃过长春宫来小坐。
娴贵妃听得皇后召见，立即坐了步辇，来了长春宫，皇后叫在书房摆了茶，又遣退了众人，两位贵妇，便在书房谈起了私密话。
“妹妹，我今天交你来，也就是有几句话要说与你听，有一些事情要拜托你。”皇后表情非常郑重。
娴贵妃吓了一跳，也跟着严肃起来：“您是皇后，还能有什么事情要拜托我？”
“妹妹，我恐怕活不久啦！”
娴贵妃闻言心惊不已，连忙说：“说什么瞎话呢！皇后您也没有什么大病，一定可以好起来，这满宫的妃子啊，还都指望着您那！”
皇后微微一笑，然而眸色哀婉：“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在这世上也没有什么其他的牵挂了，就是和敬那丫头，让我挂心。”
“和敬她不是挺好的吗？色布腾他9岁被召进宫，人是什么样的，您和我都清楚，又是个聪明有能耐的，断不会委屈和敬。”
“虽说现在看着，他们两个的确不错，可谁知道以后的事情呢？去年色布腾才犯了事，我费了好大的劲，才让皇上宽恕他。到底两个孩子还是太年轻，气盛，不够稳重。”说道这里，皇后苦笑一下：“左右的我的几个孩子，去的差不多了，就剩下这一个，以后我去了地下，倒也不必牵挂太多。”
皇后的话，娴贵妃只听得太阳穴突突得跳，忙喝了口茶掩饰一下，方才道：“皇后今儿个尽说些傻话了！”
“我啊，做皇后做了那么多年，做得乏了，想休息一下了。也不用人前人后维持着一副贤惠的样子了，”皇后幽幽一叹：“太后说皇上总往宫外采野花，我就得想方设法拉住他；皇上子息不强，我得往他身边送女人。说句犯忌讳的话，那时候慧妹妹还在，我更是小心，生怕做错了一点，成了顺治爷的静妃。”
娴贵妃半晌无话，只呆在那里。皇后又恳切的说道：“娴妹妹，我左右思量过，我去了以后，极有可能，是你来做这个位置，到时候，便要承蒙你好好照顾和敬那孩子。”
娴贵妃打了个激灵，手中茶差点洒掉：“皇后如何这样说！？这皇上宠着谁呢，何况我又是个无子的，如何不是纯贵妃，她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谁说你无子？你还有个女儿的！”皇后微微一笑，道：“纯妹妹，出身不及你，论伺候皇上的资格，也不及你，太后也看不上她。要说宠，皇上如今不也是对你不错吗？昨儿个到了舒妃的咸福宫小坐片刻，不是到你的永寿宫去歇了一夜？娴妹妹，和皇上夫妻多年，他心里对谁着紧对谁不着紧，我还是能看出一些来的。何况，太后最是疼你，皇上是大孝子，不曾忤逆过太后她老人家。”
娴贵妃半晌不曾说话，只低下了头。
知道要给娴贵妃时间思量，皇后也不接着说些什么，只开门唤了人来给屋里添茶。
娴贵妃捧着茶直直得看着地面，皇上着紧她？皇上一向嫌弃她说话太直，曾经玩笑似的说过，若她身为男子，刚毅冷肃的性格倒是当得御史了。起先是因着紧玉摇，后来是她想法留了皇上。从小阿玛额娘就教导她要守规矩，当初被指给宝亲王做侧福晋，家人更是耳提面命皇家是第一守规矩的地方。进了宫，更是见识到，若没个规矩，这后宫指不定要乱成什么样呢！容嬷嬷那次说刚极易折，这些年来她是‘刚’了，得了太后的宠，却失了皇上的宠。
一时之间，屋内一阵沉默，只有新端上的茶杯之中，升起氤氲的水汽，模糊了面容。
皇后忽尔一笑：“妹妹，我今天要教你两句话，上善若水，刚极易折。”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皇上好面子，你也不是不知道，远的不说，只说近的，当初你在木兰围场，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说玉摇不是皇上亲女，皇上如何肯认？你让他的面子往哪里放？皇上是天子，不能当着臣民面犯错。身为后妃，皇上有错固然要指出，然而最要紧的，是要处处维护他的面子。水柔无形，既能润万物，亦能穿巨石，故，女子为水，才是最相益的。百炼钢要化为绕指柔，一味得硬来，是不成的。”
最后，皇后又意味深长得道：“处于皇后这个位置，不争，既是争了。妹妹若有空，不妨多读读这些典籍，其中自有一番道理。”
说完这句话皇后便端茶送客。娴贵妃失魂落魄似的回了永寿宫。
见着娴贵妃离去的背影，富察皇后吐出一口气，这样一场谈话，如同打了一场仗似的，浑身酸疼不已，遂命兰芷过来给她按摩按摩。
长春宫里的杏花开得正好，皇后只想到盛极而衰这四个字。闭上眼睛，皇后开始思量刚才的谈话来。
今天叫娴贵妃来，全都是为了和敬的将来。之所以选娴贵妃而不是纯贵妃，不过是因为那拉无子，苏佳氏（纯贵妃）已经有那么多的孩子，到时候她照看自己的孩子还看不过来，怎么会看重我的和敬？且那拉无子而登高位，就算她资格老于苏佳，一个无子之名足以让金佳眼红妒忌，她若想要坐稳皇后的位置，拉拢宫人是最要紧的，我的和敬，皇上宠爱的和敬，自然要容她好生对待。刚才，话里话外提醒她，若想要这个皇后位置，还得着落在太后老佛爷身上。若娴贵妃那拉氏，听出了意思而有这样的野心，自然会去活动，若她不敢，那么我的和敬也不需要这笨女人来照看。
就算她以后会有孩子，待其长成，还有一段时间，那时候我的和敬已经不小了，阅历也够了，何况我最之谋划，不过数年光景，十几年后的事情，也不是我力所能及的了。母亲不能照看你一世啊！和敬丫头！
兰芷按摩的手段，是皇后特意嘱了宫里的老师傅，悉心教导了的，故而手法纯熟，轻重适宜，富察皇后觉得十分舒服，睁开眼，注视着正给她敲腿的兰芷。
许是看久了，兰芷便发觉了皇后意味不明的目光，眼见着就胆怯了，脸上渐渐飞了两朵红云。不过只一会，这红云便消退了，兰芷的神情便是云淡风轻，颇有几分宠辱不惊的味道。富察皇后暗自点了点头，着李嬷嬷带着兰芷下去领赏。
眼瞅着这丫头14岁的小身板低着头，面对着她退下去了，皇后的眼光还未从门外收回来：都是姓富察的，说不准，以后富察家的兴衰，还得着落在这丫头身上。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23、最后的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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