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1、新雪寒窗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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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绵绵延延的雪，宣告乾隆十五年的冬天袭来的讯息。长春宫里烧起了火炕，整个宫里暖洋洋的。火炕位于地下，每天有粗使的太监照看，又使得上好的炭，半点烟气也无。皇后愈发爱在书房里待，人瞧着也没什么精神。有太医过来请脉，只说是皇后心火郁结之故，开了药方子，但皇后不愿意吃，下面也只得更加小心的侍奉。
在这宫里待了大半年，想是习惯了，兰芷也越来越没拘束的感觉。再加上主子富察皇后又是个和蔼的，兰芷也渐渐显露一点调皮的本性，孝贤皇后反而乐意看到兰芷这样。
新雪之后，梅花开了一片片，皇后又着人去采集了梅花花蕊中的那一点子雪，留待泡茶。因是冬天，后宫妃嫔也困顿在各自的宫里，很少出来，人走动得少了，是非也跟着少了。玉摇在娴贵妃面前，也一味陪着小心，那拉氏对她的印象也渐渐变好。
现在乾隆事事顺心，后宫祥和一片，老佛爷膝下有乖巧的晴儿，玉摇又认在了娴贵妃名下，舒妃怀着孕，明年就要添个孩子，新封的令嫔花容月貌，且温柔可意，皇后也在安逸得养着身体。朝廷也在准备来年东巡齐鲁的一应事宜，只等过了春节，皇上动身。
东巡的的明发谕旨早在上一年六月初一就颁布了。因此在乾隆十五年，与东巡有关的各衙门，以及跸路所经的直隶、山东两省的大小官吏便开始紧张忙碌起来。
在宫中的水土到底不比在家里，小寒时节，兰芷病了一次。原本是皇后让兰芷绿云送东西到阿哥所去，可是兰芷在回来的路上不小心摔跤了。
这一跤跌得不可谓不惨，兰芷是踩到雪滑的地方，脚底打滑，一屁股坐了下去。那叫一个疼呀！那疼好似顶着心儿的，兰芷只管摸着胸口，使劲按住了心，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得往里吸着凉气。凉气骤然入肺，受了刺激，兰芷咳嗽起来。绿云这才从呆滞状回神过来，蹲下身，扶着兰芷手臂问：“疼吗？很疼吗？”
兰芷咳嗽得脸通红，只皱着眉，看着绿云。好不容易停下来，方才缓缓说道：“比你从前撞倒我，要疼多了！”
绿云扁扁嘴，想扶着兰芷起来，兰芷屁股疼哪，走路都歪歪倒，绿云实在扶不住，两人一起差点一起摔跤。
“不行，我扶不住你，”绿云喘了几口气道：“要不，要不兰芷你在这里等等，我去找个小太监帮忙？”
“好吧，你快去快回啊！”兰芷也没法，边揉着屁股，边靠着高高的宫墙上。绿云慌忙跑走去叫人，留下兰芷一人在宽阔的夹道上。
兰芷正靠在墙上，闭目养神，听到有踩着雪的咯吱咯吱声音，遂睁开眼睛一看，有巡逻的内廷侍卫，两人一组，踏着雪往这边走来。那两人走进了，面容也看得清楚，其中一个，居然是熟人！兰芷正想着，她是宫女，不好向一个内廷侍卫打招呼表亲近，不料，那熟人先向她开口了。
“哟，这怎么靠在墙上呢？”子洹指着兰芷，有些大惊小怪。和他一起当差的，看着年纪更大更稳重些，拍掉了他的手：“哎，哎，别乱指着人姑娘家！”
稳重的侍卫又向兰芷抱一抱拳，问道：“敢问姑娘是哪个宫里的，靠在这里不动却是为何？”
清代宫廷，规矩森严，宫人们在紫禁城内走动，也是有一定的要求，似兰芷这等靠在宫墙上，有些散漫的举动，是禁止的。所以侍卫才有了疑心，才有此问。
兰芷张口正要回答，子洹抢先说：“我知道，她是长春宫里的丫头，叫做兰芷。不过，为什么靠在这我就不知道了！”
狠狠瞪子洹一眼，兰芷道：“真是个冒失的！这位大哥，我是奉了皇后之命往阿哥所里送东西的，回来之时，不小心摔了一跤，有些不方便行动，故而同伴宫女绿云，去叫太监来帮忙，我想她很快就会回来。”
稳重的侍卫还没来得及说话，子洹又抢了先：“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可是扭到脚了？”
“没，就是摔疼了点，走不动路了。”兰芷摇摇头。
子洹似乎有点幸灾乐祸：“啊哈，走路不小心把！”可怜边上的稳重的侍卫大哥几次开口，都被他抢了先。
兰芷忍不住斜他一眼，道：“呆侍卫！”
稳重侍卫抢在这时候咳嗽一声，打断子洹将出口的话：“子洹的确冒失了一点。”
“不是的，塞图大哥，我其实早就认识这丫头，”子洹居然开始认真解释：“她还没进宫的时候，曾经和我赛过马。”
兰芷低头抿了嘴笑，想起那时候靠非正当手段赢了他，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又奇怪他们两个怎么不继续往前巡逻，于是道：“两位侍卫大哥，我其实没什么大事，相信帮手很快就到，不麻烦大哥继续在这。”
那年长而稳重的名叫塞图的侍卫摇摇头，颇为意味深长得道：“姑娘的事情，也属于我们巡查的一部分。”
兰芷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这是在防她，做出什么有违规矩或者法度的事情。她涨红了脸，低下头去。
好在这时候绿云带着小太监匆匆跑来，给两侍卫谢过看护之恩后，架着兰芷回了长春宫，免了尴尬。
风吹起檐上残雪，落了这两侍卫满身，两人停下拍拍身上雪，又继续向前巡逻，子洹忽然觉得脚下踩着一物，停下来抬起脚一看，是一个蝙蝠样络子。原来他们恰好走到兰芷摔跤的地方，子洹无巧不巧踩到兰芷身上掉下的络子。
“嘿，这蝙蝠络子，挺像的哈！”子洹捡起来，左右瞧了瞧道。
“这是刚才那摔了跤的姑娘的吧！”塞图观察了一番这附近的地形，看见夹道上将化未化的残雪有被人踩踏，且摔跤的痕迹，下判断。
“那我去还给她！”子洹心急，就要往回跑。
塞图一把拉住他，劝道：“别！我劝你啊，还是扔掉吧！你这么回去，万一有旁人拿她说事，传了谣言，说她和你那什么什么，就不好办了。当然这种情况很可能不会发生，但，怎么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是！”
“什么什么？怎么还会传谣言？”子洹霎时觉得手上的东西犹如热辣烫手的火炭，从左手丢到右手，又从右手丢到左手，翻来覆去。
“你还刚来，须知这宫里的水，深得很，行至差不得一步，所以我劝你，把它丢了最好，”塞图看见子洹当时就要丢，又连忙拦住：“别丢这，这是内宫，给人看见更加不好。你先收起来，巡逻完，回了侍卫所，瞅个空，扔了。”
子洹愣愣的听了，点点头，把络子放进怀里，一幅生怕它跑出来的样子。
兰芷给架了回去，向掌事的姑姑告了假，回自己屋里休息，趴床上，只等绿云不当值了，过来帮她擦点药膏。屋里比外头暖和多了，才一会，兰芷就昏昏沉沉的，往梦乡里去。直到绿云把她叫醒，已是错了晚饭时光。
身上感觉好多了，兰芷打算下地走走，没想到才起个身，头居然晕沉沉的，一个头有两个大。绿云见状，忙过来摸摸她额头：“哟，有点烧啊！我去找太医把！”
兰芷急忙拉住她：“没多大的事，想是今天在外头多吹了几下凉风，睡一觉明天就好了！”她可是很怕吃药的。
绿云方打消了去请太医的念头。
兰芷想起自己前几日答应给绿云打个络子，这时候要给她，然而找了找，却没找着，绿云问她再找什么，兰芷答道：“是答应给你打得蝙蝠络子，丢了，估摸着是摔跤的时候掉出来了。我再重新给你打一个罢。”
不管宫女们刚进宫的时候怎么样，出宫的时候，肯定待出一双巧手，有了空闲的时间，就要学做针线，打络子。尤其出色的是打络子，满把攥着五颜六色的线，全凭十个手指头，往来不停地编织，编成各种形象的图案，真是绝活。宫女们打的络子很值钱，有的拿到琉璃厂古玩铺去卖，地安门外估衣铺里也有卖的，有的宫女当月银子不够花，就靠做绣活，打络子托人带出宫卖得几个零花钱。
第二天早晨，病情没有好转反而加重，兰芷烧得看东西都看重了，绿云埋怨了几句‘昨天请了太医就好了’又急急忙忙跑去太医院。
给宫女太监们看病的太医，自然不会是太医院有名的、资格老的，都是些浅资格，才入太医院没多久的人，然这次给兰芷看病的，却也是熟人，承德离宫那次生病时候，一同被拘的，据说是太医院副院正之幼子，宋清睿。
宋清睿见了兰芷便笑道：“是不爱吃苦药的丫头啊！来我看看。”
兰芷脸上有些发烧，偏要装出股气势来：“那药味道我不怕，就怕苦，怎么着！”
宋清睿把了脉，提着笔，笑嘻嘻道：“是，是，给你加点甘草，甜一些。还有，你体寒，不可吃太多寒性过重的东西，我再给你开一方子，你每隔两三天吃一副，吃一个冬天，就好了。”
兰芷刚想说她不需要，又听得宋清睿说：“年后皇上要东巡，皇后也去罢？不知道皇后会不会点了你跟随。若会，那么此药就极有必要了！”
听了此话，兰芷便把不需要给咽下去了，近来入冬之后，屋里虽然暖和，但她常常在早晨起来的时候感觉手脚冰凉，身体不适。只是仗着年轻，觉得不碍事。
看着兰芷接过药方，宋清睿才又笑眯眯得走了。兰芷看着他那张脸，暗道，可惜了，若是不笑，保证是个忧郁型的帅葛格，偏偏这人如此爱笑，生生破坏了他身上那股忧郁气质。
子洹捡了兰芷的络子，放在怀里，说是要在外廷找个地方丢了，可转个身就忘，回到家换衣服方才发现，他想了想，丢到平时他装杂物的盒子里，不在去管。
除夕之夜，很快来了。头天晚上是三十，宫里叫辞岁。宫里头的饮食本已不凡，乾隆又是个好奢华的，连给宫女的吃食也极其精巧。初一那天，兰芷头一次吃‘春盘’，一桌放一个大盒子，所以也叫盒子菜，有圆的也有方的，里头放12个，或16个或18个珐琅盒子，盒子里放着切好了的细丝酱菜、薰菜，如青酱肉、五香小肚、薰肚、薰鸡丝等等。
这可把兰芷吃了个饱。要说入宫来由什么好处的，搁兰芷这，唯独一样，吃食最好！宫里有的是东西，吃鸡吃鸭已经算粗吃了。还有汤锅，有什锦锅、涮羊肉，东北的习惯爱将酸菜、血肠、白肉、白片鸡、切肚混在一起，宫女们吃这种锅子的时候多，也有时吃山鸡锅子，一年里宫女们有三个月，吃这种锅子，直到正月十六日，才撤锅子换砂锅。
然而正月十五那日，皇后恹恹的，长春宫小厨房上了几碗汤圆，才吃了一两个，皇后就挥手命撤下了。
偏是娴贵妃带着玉摇来长春宫小坐，皇后打起精神来接待这二位。玉摇在娴贵妃的教导下，已是十分得规矩。坐在那，从前的轻佻味都看不见。
皇后见玉摇如此，和娴贵妃交换了一个会心的微笑，聊起其他。等娴贵妃二人告辞时候，小太监来报，称令嫔来拜见皇后娘娘。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21、新雪寒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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