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只想退役呀[ABO]》云吟雾语

47、第47章

　　对于这位生理意义上的父亲，许攸并无多少孺慕之情，在被“找”回之前，他甚至都没有想过自己这个便宜爹——哪怕早就知道对方是帝国之主。

　　但那又如何。

　　“没有的事情。”他平淡说道。

　　谁都能听出，他没有说谎，也不屑于在这种事情上说谎，但若是熟悉他的人在这里，同样也能听出他说的没有，往往等同于不在意。

　　兰斯特洛的目光渐渐明亮了起来，又像是终于纾解了心中的一口闷气，神色间透着沉湎于过往记忆的恍惚。

　　“你是个好孩子……”他语气喃喃，不自觉说起了许攸母亲生前的事情。

　　他的第一位王妃是位出身卑微的平民omega小姐，自信大方颇有见地，丝毫不像是那样的家庭能够养出来的孩子——她甚至不像是一位omega。

　　他对她一见钟情，不顾家族反对迎娶对方为妻，哪怕为此需要付出的代价是需要同时迎娶另一位贵族小姐omega。

　　这样的开始，注定了婚后的不幸福，他们为生活中的每一件事争吵，即使是怀孕后，这对本该在信息素的影响下格外依赖的夫妻，依旧会为各种事情争吵不休，大到护卫军的变革手段，小到如果孩子是omega是否该去学院，几乎在每一件事上他们都能持相反的意见。

　　孩子出生的前夕，他们终于吵累了——但并不是停战和好，而是转为冷战，视彼此为空气，哪怕面对着面，也要经由房间的另一人作为传话人来沟通，如果房间中恰好无人，屋子里便会彻底陷入寂静，彼此的呼吸都会让对方感到聒噪。

　　好在，即使缺乏父亲信息素安抚，兰斯特洛的第一个孩子依旧健康地出生了，哪怕此刻他们之前的感情已经磨灭殆尽，但兰斯特洛依旧为这个孩子的到来而心生欢喜，他试图以此缓和彼此的关系，但所作所为无一不是被当做了居心叵测，产后极度护子的第一王妃视他为仇敌，也不允许他前来看望。

　　彼时的兰斯特洛新皇登基，正是风发意气，对待本就矛盾重重的旧人，渐渐冷待了许多。却没料到不久后，就发生了皇子失窃王妃郁郁而终的惨剧，给新登记的皇帝陛下带来沉重打击。

　　佳人逝去后，那位温柔体贴的第二王妃体贴细致，安抚他的受伤，倾听他心中的苦闷，彻底走进了他的心房，同等的家世与教养带来的是无数共同话题，日渐长久，身旁的白月光替代枯萎的红玫瑰，一切都如此的美好。

　　以至于直到白月光变作馊饭粒，兰斯特洛才想起红玫瑰的热烈柔情。

　　忽视兰因絮果的果，他们之间也曾有过那么美好的时光，兰斯特洛心想，如果不是他们都过于高傲，或许也就不会走到现如今这样的结局。

　　幸好，属于他们的孩子主动回到了皇宫、回到了他的身边，甚至无需他多做什么，兰斯特洛便愿意给予这个孩子无上的尊荣。

　　相较于三儿子斯蒂文森的软弱无害，和二儿子克里曼斯的嚣张无礼，也不知是否是造化弄人，这位在外长大的孩子才真正有着他的风范。

　　许攸的耐心只持续到兰斯特洛说完，他看了眼远处仪器上的各项指标几乎已经全部恢复正常，便开口告辞：“我的母亲就葬在星海之中，如果您有时间想要去祭奠缅怀，我会将具体地址发给您。”

　　他话音刚落，便有人语气不满地跳了出来：“慎言！大皇子殿下。”

　　后半句的称谓都补得不情不愿，连表面功夫都做不全，许攸眼神凉凉扫过，心里便已经将这人的全部资料都翻了出来。

　　古翰义，任宫廷公务主管之一，坚定的皇帝一派，在自己回来之前，对待明面上的两位皇子不偏不倚，即使克里曼斯一派多次接触，依旧没能将其争取过来，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做派，才能让他今日还能站在此处的机会。

　　但究竟是忠于皇帝，还是权衡利弊下忠于自己的利益，那可就不好说了。

　　碰上许攸冷淡的目光，古翰义擦了擦冷汗，但一处挺直了腰板对视了回去：“众所周知，星海广袤无垠，无数星系相撞、融合的事情仍在持续、更何况其中的星球相对位置时刻在发生改变，还请大皇子殿下不要提出如此危险的航行建议。”

　　兰斯特洛直到他说完，才开口叫停：“够了，我们父子谈话，你就不要开口了。”

　　“陛下！还请您多为自己考虑考虑，多为帝国考虑考虑啊！”

　　兰斯特洛摆了摆手，而后操控着仪器辅助自己缓缓坐起：“你们先出去吧，我想单独谈谈。”

　　古翰义还想说些什么，兰斯特洛冷眼扫视过去，对方瞬间哑口无言，带着屋内众人连忙退了出去。连医务人员和营养师都没有留下。

　　许攸分出一丝目光看向他们，心道兰斯特洛的状态倒是比自己想象中的都要好上很多。

　　兰斯特洛凝视着这个最像自己的儿子，对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许攸这样的年轻人本该如一潭清水，一眼轻松看透，他在宠爱多年的二儿子与枕边人身上走眼过一次，将贪婪的野兽看做温顺的家禽，仅仅因为对方的无能而一再放纵。却又在与自己最为相似的大儿子身上再次走眼，却是在另一种层面。

　　即使是涉及到自己母亲、这一他分明十分在乎的事情，他依旧波澜不惊，好像一个置身事外的盘观者，冷眼去看待自己父亲口中的故事，直到在心中衡量出最后的审判。

　　——甚至于，与其说许攸和自己有些相似，倒不如说看着许攸，他会想起自己年轻时的样子。

　　可惜那时候的他，远没有现如今的许攸沉着冷静，心思深沉。

　　“只剩我们两个，我就不说那些弯弯绕绕的，重聚以来，我们也没能好好单独聊过，今天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就当是陪陪我这个糟老头子吧。”

　　许攸点了点头，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他也不想继续看那套旧情难忘的虚伪假面，甚至怀疑兰斯特洛口中所谓的过往，究竟能够有几分真实度。

　　“我知道你去了边缘星，是为了见心上人，”兰斯特洛说回现实，语气轻松了许多，看着许攸难得微微皱起眉头，他哼笑了一声：“放心，我不会做什么。对于这样帝国真正的英雄，即使从我个人的情感，也绝不会因为儿女情长的小事去针对对方。”

　　但他的话并没有安慰到许攸，只觉得心中微微作呕，有些难以接受这样的话从帝国皇帝、尤其是当这位皇帝是自己的父亲的口中说出来。

　　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在皇帝的心中，随便一件关乎自己权利的事情都不会是小事，那又会因为什么样的大事，选择用牺牲“士兵”的棋子，保卫他自己这位“皇帝”呢。

　　兰斯特洛本意只是想调侃一二缓解糟糕的氛围，借此引入自己真正想说的话，却没想到适得其反，只好叹了口气：“算了，还是不说这个了，免得我像是个破坏姻缘的坏人。”

　　“你想知道的，无非是我到底有没有中毒，怎么中毒的，还能不能维持皇室权利运转这样那样的事情。”

　　“我确实中毒了，基因毒素，是冲着我的命来的，动手的人是我的‘好’儿子，现在已经被我关了起来，连同他的母亲一起。”

　　许攸微微睁大了双眼，他倒是没想到皇室模范恩爱家庭，居然这么经不起挑拨。

　　在袭击案中，许攸早早便察觉到护卫军的动向异常，而克里曼斯却在皇帝的纵容下，渐渐有了插手军队的权利，他很快意识到这大概只是试探——试探在撤去监管给予权利的情况下，这位二皇子殿下能否拿下本就与贵族走得十分接近的一只军队。

　　就好像在充满厮杀的草原上，老狮子咬断猎物的后肢来让幼崽练习捕猎。

　　但很显然，克里曼斯做得一塌糊涂，在导致防御失效帝都严重受损的情况下，依旧心存侥幸认为皇帝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动作，皇帝借批评老朋友海茵·贝克的明示提点，甚至都成为了对方野心膨胀的契机。

　　直到许攸的“诚恳”成为挑破气球的那根针，彻底激发了皇帝的怒火，往日的宠爱在极度的失望下怦然消逝，极大的落差下，克里曼斯与第二王妃的惶恐自然也可以想象。

　　原本到这里就足够了，对待无关的人或事，许攸并没有干净杀绝的执念，但叶冉冉改变了他——如果让克里曼斯这样的人在皇帝的不断扶持下，最终走向了至高无上的位置，怕是整个安东尼奥帝国都将笼罩在灰暗之中。

　　最重要的——那叶冉冉呢？克里曼斯的垂涎现如今都明目张胆，如果他成为了帝国的皇帝，想必只会更加肆无忌惮，哪怕许攸明白，叶冉冉不会让自己吃亏，可那样的局面仅仅是存在于想象中就感觉难以接受。

　　那时的他，还未得到感情的回应，丝毫没有把握能够保证自己伸出手，叶冉冉便愿意和他一起远离帝国，去往更加浩瀚的星际，过真正自由自在的生活。

　　——虽说现在，他更没有把握了。

　　因此在克里曼斯人生的低谷，许攸毫不掩饰地去填了把土，仅仅是“德里克”这个代表着统治者的名字，就足够让对方破防，至于护卫军的种种，他更是乐于通过各方在克里曼斯眼中毫无存在感的小角色之口透露给他。

　　但最后，这如此疯狂的计划，实在有些出乎许攸的预料——克里曼斯真就在最差的时机，选择了最差的方法，下狠心决定杀死疼爱自己多年的皇帝父亲。

　　兰斯特洛或许在私德上略有缺憾，其本人在帝国的威望在军队的威望无人能及，皇帝遇刺，仅仅是海茵与德里希都绝对会坚持彻查到底，第二王妃在宫内掌权多年，不出意料必定会成为最大怀疑对象，即使真就让他们做到天衣无缝，没能查出结果，军队一侧也更愿意站在没有家族依靠的三皇子身后。

　　很难不让人怀疑，他究竟是在什么样的精神状态下，才能做出如此不过脑子的事情——甚至没有人想过要拦着。

　　以至于这么大个事，许攸甚至毫无参与感。

　　显得有些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