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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黑化0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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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大大小小的船只劈开江面,行驶在辽阔青碧的大江上。
迎着金红的朝阳,一艘长十丈、深三丈、阔二丈五尺的福船昂然前行,远远将周围的小船甩在身后。
船上,船主梅友荣正大着嗓门指挥手底下的船工,让他们加快速度,争取在午时前到达税关。
可是经过一夜的航行,船工们略显疲态。
梅友荣骂道:“干什么干什么?这才第一天,都给老子精神起来!又不是没给你们睡觉,耽误了船客们的行程,要你们好看!”
船工们不禁加快速度,手脚更麻利了。
有一个年龄较小的船工因为船主的催促,不甚与一刚从厨舱走出的白衣女子相撞,打翻女子手中的碗筷,饭菜汁水瞬间倾泻女子一身。
“对,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没看到。”
小船工连连道歉,阮正绚还未来得及清理自己的衣裙,就见船主梅友荣倒竖着两条粗眉,面色不虞走了过来。
“东子,你怎么干事的?让你拉个船索,你都能撞到人家姑娘身上!你老子娘把你交给我不是让你来给老子添乱的!你......”
梅友荣越骂嗓门越大,食指一个劲儿的朝前,几乎要戳到小船工额上。
在小船工畏缩的身影中,阮正绚挺身而出,挡在小船工面前,柔声道:“船家,你不要再责怪这位小兄弟了,其实这事也怪我,没有拿稳手中的饭菜,要不然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梅友荣暗暗舒一口气,面上表情微缓,隔着阮正绚朝小船工斥道:“今天算你小子运气好,遇上个大度的客人,还不赶紧干活去!”
小船工噎喏着嘴,局促地向阮正绚道了声谢,一溜烟跑走了。
小船工的麻烦是被阮正绚轻而易举化解了,可阮正绚自己的麻烦却声势浩大的来了。
“让你去下面厨房买饭,你居然把碗给老娘啐了!你咋不把自个给啐了呢?果然是个花瓶,中看不中用,光长脸了......”
船舱内,柳翠娘骂骂咧咧着,声音宛若河东狮的吼叫一般,嘹亮的极富穿透性,让周围住着的船客不耐皱起眉头。
这隔壁舱的大娘,声音也忒尖利了些,从昨晚到今天,严重影响他们的休息。
她咋这么能说呢?
从吐槽船舱的环境,到四处炫耀自家的儿子,再到骂那个新买的美貌婢女,后来又到晕船的不爽利,周而复始,就没有一刻消停过。
有船客终于忍不住,礼貌性敲门让大娘声音小些,主人家要有主人家的涵养,何必打骂自己的奴婢。
却被柳翠娘倒打一耙,“你这书生,不会和我家这小蹄子有染吧,为她求情!”
书生面红脖子赤的被柳翠娘赶出去了,满脸写着大大的羞愤,这隔壁一家也是出了一个能进太学的学子,居然如此......如此粗鄙不堪!
着实有辱斯文!
而这有辱斯文的一家,现在正在质问阮正绚:“夕颜,你撞到那船工,船主可有令你赔钱?”
阮正绚咬唇,长长的黑睫不安颤动,半天,才在胡茂山灼灼的目光下吐出两个字,“没有。”
“这么说今天早上你只是损失了我一顿饭钱?”
“是的,但是村长,”阮正绚强作镇定抬起头,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带着泪水洗后的清澈,“刚刚梅船主说他的人也有过错,他愿意承包咱们今天一天的饭食。”
“当真?”
“当真。”
胡茂山大舒一口气,眼角眉梢都露出喜色,“因祸得福,因祸得福啊!”这下又省了些银子。
“爹,不处置这狐媚子了?”
一旁,胡睿兰搂着柳翠娘的胳膊问胡茂山。
“谁要处置我的颜儿!!!”舱门“啪”的一声被打开,胡睿杰跑了进来,质问的目光想都不想,就直逼父母妹妹。
今天一大早,胡睿杰便在船上两三个书生的邀请下,跑到三楼的望台上,对着江景假模假样吟诗作赋去了。
却不想,只是他不在的一会儿功夫,他家人就又欺负他的颜儿了。
昏暗窄小的舱房内,胡睿杰看到他的颜儿孤若无依、正楚楚可怜地望着他,干干净净的白色衣裙被沾染上星星点点的脏污,唯有她头顶上别着的那朵小白花纯洁如初。
胡睿杰心疼的直抽抽,一股无名之火自心底喷勃而出,正当他要发作时,整个船体猛然一震,船,似乎停了。
忽如其来的震颤打断所有人手头上的事,众人纷纷探头窗外,却见船的后侧,一艘与他们所乘船只差不多大的官船紧随其后。
刚刚,就是这官船撞击到他们的船。
众人满脸疑惑,还未来得及做什么举动时,福船再次启动,朝着前方扬帆而去,而,官船则紧紧尾随其后。
看样子,竟像是福船被官船钳制住一般,被动的往前走着。
“哥,这啥情况?”胡睿兰绞着帕子问。
“你闭嘴!”胡睿杰还在计较刚刚胡睿兰站在村长夫妇那边,一起欺负阮正绚的事。
胡睿兰委屈地搂紧柳翠娘,一双小眼却暗含怨恨的看向阮正绚。
都是因为这狐媚子,她哥才这样对她说话!
真讨厌!
和当初西槐村的那女子一样讨厌!!!
“怎么和阿兰说话呢?那是你亲妹妹。”柳翠娘尖着嗓子骂道,“真是的,自从有了这小蹄子,你就对我们说话阴阳怪气的!”
阮正绚委屈地垂下脑袋,浓密的睫毛后,一双眼睛却极其漠然。
看着心上女子如此委屈,胡睿杰心疼坏了,眼睛一瞪,脖子一伸,又想回嘴,却被这个家的“大家长”胡茂山阻止。
“好了,都别吵了,阿杰,你将来也是要当大官的,注意一下脸面,总是和我们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去,看看外面什么情况。”
“行、行吧。”胡睿杰没好气看了眼柳翠娘母女,在接触到阮正绚怯生生饱含期望的眼神时,拉着阮正绚出去了。
“这小蹄子走了,我们的饭......”柳翠娘叫道。
“让阿三给你们带!”胡睿杰应和,眼角的余光注意到身旁花儿一样的女子感激的眼神,心中涌上阵阵满足,却没有注意到女子眼底不经意间闪现的彻骨寒光。
“公子,以后别再为我和村长他们吵了,这样有伤和气。”
“知道啦知道啦,但若是他们再欺负你,我也不会不管你。”
“公子.......公子待奴家真好!”
长长逼仄的过道上,传来女子柔柔弱弱的声音,那声音,就仿佛菟丝花般钻入拐角处的客舱内,试图缠绕上一抹红色身影。
“啧!”一声冷哼转瞬即逝,意味不明。
日头高悬时,福船按时到达税关。
若按往常,上下船只到达税关,只要按照律法配合巡查的官吏进行点检交税,即可过关,可是今日,福船却不同寻常的靠了岸。
紧接着,后面官船下来一伙面容冷肃的官差,将福船像铁桶一般团团围住,问他们什么他们也不说,问急了,只道船上窝藏朝廷要犯,再多的话,便什么都没有了。
船客们人心惶惶,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头顶的日头开始西斜,梅友荣眼睁睁看着过往的船只,一艘接着一艘驶离税关,又急又气,问手底下的船工:“叫你们去核实船客们的身份,核实完没?有没有身份可疑的人?”
船工们纷纷摇头,“没有。”
船上船客共有四十五人,有镖师、商人、举人、说书的、脚夫、大夫、捕快、江湖侠客等等等等,皆身份清白,来历清正。
“那为什么那些官老爷不让咱们走?!滚滚滚!没用的东西!!!”
梅友荣气极了,他一把扯过船工手中的花名册,转过身赔着笑脸去给守船的官差看,话里话外透露他多年来行船背后的关系,却被官差不耐烦地轰了回来。
官差不买账,梅友荣面如土色,看来他这次是踢到铁板了。
但究竟因何,官差仅仅是围困,而不发难?
梅友荣想不通,最终也只能灰溜溜回到船舱,安抚船客。
深夜,平静的江面倒映着一轮弯月,一抹纤细的白色身影自船舱中步履匆忙地走了出来,轻倚在船边,以手覆面,似在哭泣。
她没有注意到,就在她的头顶,高高的桅杆上,一个红衣少年斜坐其上,正在对月独酌。
她更没有注意到,少年的视线短暂在她身上停留片刻,便越过岸边“虎视眈眈”的官差,转到远处浓浓的夜色。
江面上江波浩渺,朦胧了月色,配合着坠落的星光,美的不似凡间景物。
看来这趟渝州之行,是来对了。
谢印星如是想着,不禁又饮一口酒,酒入胸腹,甘香浓郁,畅快淋漓,可谢印星还没来得及细品手中酒的美味,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下面那个刚刚还在“哭泣”的女子此刻竟然要跳江。
谢印星脸上的散漫迅速消失,眸底一凝,身体一跃,便飞快跳下桅杆,于半空中甩出长鞭,将女子给卷了上来。
“我的花!”阮正绚失声尖叫。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本来能够探身够到的簪花与自己失之交臂,在江风中优雅的滑落,斜斜朝水面飘去。
随后,便被被腰间突如其来的大力带的天旋地转,最后,“咚”的一声,她被摔在甲板上,腰间的长鞭随之抽离。
“你想死吗?”
阮正绚还没反应过来是谁,就被谢印星劈头盖脸的一句话给整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