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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飞蛾扑火。 ...

  •   /因为不论是趋向于光或者逃离光,结局都只是自取灭亡。/

      梦到了蝴蝶。在这座岛屿上永远都不会出现的生物,却奇异地出现在了自己的梦中。醒来时,一直铭记着梦中场景,她摊开手掌,模糊地看着双手的脉络在视网膜上面游离。那是脱离了自己的存在,住另一世界犹豫徘徊的灵魂,找不到自己。可她的内心却不断积郁着令自己无法透气的东西,仿佛只要是呼吸稍作停留便会因为窒息而死。不知道是为那只蝶,还是为做了那梦的自己。然而即使这么说,亦是一件于事无补的事情,所以她起身,往门口走去。

      雪已经停了。她带有目的性地在雪地上奔跑。灵巧的转弯,直走,过了一个路口,下一个转角,到了。女孩子停下了,微微地喘气,吐出来的白雾带着温度,逐渐消散。面前就是小镇上唯一的酒馆。她知道他在里面。于是推门进去。
      “咦?!”
      酒馆里面只有一个人。她环顾四周,再看看身后,深长的街道上也没有人。
      “嗯?什么?”那个人转过身躯,看着女孩子,“哎呀,是你呀。不过很不巧,笨蛋船长不在哦。”
      moil没有说话,很干脆地走进去。那个人穿着白绿相间的T-shirs,身材可以称之为肥胖——她并不是有心说去笑话他的。嘴巴里一直在啃着鸡腿,满手的油腻。发觉到女孩子的目光,又转过头来,发出浑浊不清的声音,“怎么?一直看着我的。”
      “没什么。”moil微笑着回答。径直走过去,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盯着一桌子的狼藉,酒瓶到处散乱着,食物的渣滓和一些吃剩的骨头堆满了整个桌子,到处弥漫着油腻的肉香和醇厚的酒香。“什么嘛,你们吃了之后都不帮忙打扫的么。”
      “啊,”听到女孩子的抱怨,肥胖身材的男人回答,“船长有说帮忙的。可是老板说这应当是自己的事,就不好推托了。”
      moil皱起了眉毛,“就算如此……”却又突然不说了。

      静静的气氛。男人并不在意她,她也不好说什么了。望着眼前的一堆剩菜残羹出神,都不知道过了多长的时间。眼皮重重的垂下来,她突然困了,头愈来愈重,脑海中浮现出了蝶类生物,是方才的梦境。光芒在闪耀。她的头一下子撞到了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于是女孩子瞬间惊醒过来,“啊!”
      “咦?”男人似乎亦被吓到,“什么?”
      她的心里有微微地惘然,不顾究竟脏或不脏,直接地伸长手臂,指尖触及黑色的酱料,赶忙在他们中间隔开的距离画着画。
      她依着自己印象里的模样,首先画的是一对翅膀,逐渐地伸展开来。甚至连上面的花纹都画了下来,之后是头,复眼,触角,身体。她记得它在自己梦中的样子。她依着这个样子,把它绘画下来。这是令她感觉舒心的生物,她不知道却极其信任的生物。现在,它清晰的在自己出现,即使不是真的。然后,女孩子抬起头问,“这个,见过么?!”
      那时她的脸上有熠熠生辉的光芒。拉基依旧咬着鸡腿,觉得这个女孩子是非比寻常的奇怪。那只是一只蝴蝶而已。然而她的脸上所绽放而出的,却是近似于太阳的光。或者说像是在夜晚走雪路时所反射出来的光。是希望的光。
      “见过么?”
      “嗯,应该是蝴蝶吧。”

      “是的,”成熟的男子声音,“就是蝴蝶啦~”
      她转过头去,一眼就看到了赤发shanks。男人的脸靠得极近极近的,她嗅得到对方身上槟榔酒的味道,馥郁的香味,和他身上长年漂泊在海上的咸味夹杂在一起,她只微微皱眉,吮吸着手指,酱料的味道在舌尖。是咸的。
      “那,”女孩子犹豫地说,“在太阳底下的感觉,是怎么样的呢?”
      他是在那个时侯,才真正了解到这个孩子被一直束缚在这座不为人知的岛屿上面直至死。如果她不是遇见他,那么她会永生被囚禁在这座岛屿上,断绝与外界的关系,独立成型为另一个世界,但是,他要带她走吗。他不明白了,自己真的要带她逃离么。
      “嗯,就是,很温暖的,感觉像是被光明包围住的一种感觉。”
      “……”她看着他的脸。
      拉基啃着鸡腿,“那,moil。这么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抓蝴蝶给你。”
      “……可我并不是说要占有的哟。”她笑着,“只是因为,在梦中与它相遇了才会感兴趣的而已。”

      蝴蝶。那是moil知道名字了解形体却始终无法认清的生物。甚至于连太阳都没有看见过。书籍上的东西如果没有实践,那么一切也不过就是模糊的抽象。她其实并不想占有的。
      “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女孩子并没有等别人回答,继续说下去,“黑暗的世界里,有发光的蓝色蝴蝶。蓝色的蝴蝶的翅膀上,有黑色的印记。嘻嘻,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那黑色的印记不是斑纹,是伤痕。我呢,我在那个梦里究竟充当着什么样的角色呢,自己也不知道,不过现在想起来,我……好像只是一个旁观者,啊!”顿悟似的拍了一下手,“我在梦境是那黑色的背景,是一个作为旁观者的视角。”
      “嗯,”shanks笑着看着她,“然后呢。”
      “嗯——然后,”她的食指抵在唇瓣上,“然后呢。在黑暗的世界里,看得到太阳,发着光的球体。蝴蝶缓慢地扇动着自己的翅膀,向那片光芒飞去。”
      原来如此。只要是生物,都会有着趋利避害的本能。它接近光,与蛾类生物有着同样的本质。moil亦感觉得到,那只蝴蝶那么努力的接近光,只因为被光吸引,因为,光对于这类生物而言,是无可或缺的存在。
      “但是。”……女孩子犹豫了,“似乎怎么飞,都无法飞到尽头。从它那里,到太阳的距离就仿佛广阔得像一整片大海的距离。所以呢,”……所以,“它掉了头,选择了与光芒背道而驰的路途,没过多久就坠落了。”

      “啊啊,”moil从座位上跳下来,“那只蝴蝶啊,真是笨死了。真愚蠢。”

      她脸上的表情,是不同以往的温柔的微笑的表情,换做另一副鄙夷,眼睛里是少有的冷漠,以及对自己梦境中的蝴蝶的排除与谴责。shanks看着她的眼,隐约地感觉到这个人与同龄孩子的不同。不,不是,很干脆地说,他自己完全是将moil与路飞作对比,可是为什么?这件事他自己亦不甚明白。他唯一明白的是这个女孩子是特别的。

      “为什么,”他低下头,眼前一片阴影。酒香馥郁的这个空间里,拉基·路依然在津津有味地吃着鸡腿。shanks想,moil还只是个小孩子罢了,她只是个孩子罢了,却依然生了气,“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啊。”
      “因为不论是趋向于光或者逃离光,都是一样的结果。”她一脸的鄙夷,“那只蝴蝶,在它展翅而飞却又转身而去,坠落的那一瞬间的时候,”似乎有意无意的停了一下,“它已经死了。”

      它趋向于光,却发现了自己距离光芒的长度超过飞翔的最大极限。它飞不过中间那片苍茫的大海,到尽头去,到海的另一边就可以触及太阳。这是蝴蝶的梦。因为是梦啊。发觉到真相的残酷时转过身,背离了自己所希望踏上的路途,离开了喜欢的东西,是死,可是接近光也会死。
      “既然都会死,那么,”她低下头,长发垂落下来,“我宁愿选择因为接近而死。”

      因为接近……所以死。赤发男子坐在自己同伴旁边,右手撑着脸庞,俯视着女孩子,“啊啊,这似乎不应当是孩子说出口的话呢。”
      “呐,笨蛋船长,”拉基·路脸上带着微笑,“那是因为,moil不是路飞哦。”
      他知道的。他知道她不是路飞的。
      “唉——”银发女孩子一脸疑惑,“路飞,是谁?”
      shanks冲着对方吐舌头,“嘁,才不告诉你呢。”

      她却微蹙眉头,脸庞歪成三十度角,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子。能够隐约地感觉到那个叫做路飞的人与他的羁绊,她说。那个人与这个红发男子之间的羁绊,可以影响或者改变彼此的人生。……能够,感觉到那个人对眼前男子的重要。……超过了自己。

      “我,”moil突然这么说,却停了下来。
      “咦?”赤发男子微笑地回答,“什么?”
      “啊啊,真麻烦啊,”眼睛里的色彩不再是光鲜亮丽,声音冷漠,她走到柜台,用双手支撑着爬上了桌子,视线与对面的二人平行。
      拉基·路含糊不清地问,“moil,似乎有话要说呢。”
      “是呢,就是有话要说呢,”嘴角冷笑,“我呢,其实。我在世界上最憎恨的就是海贼了。”
      她这么说,可他什么都不说。
      “海贼这种东西,还是快点消失好了。这座小镇由我来守护。”她这么说,可他什么都不说。
      他们都没有说话,他们静静对视着。最终shanks把头转向窗外,“下雪了哟。”
      “哎?!”moil脸上显出惊讶的神情,“真的?!”立刻便跳下桌,扯着shanks的右手臂,拉他出去,“啊,真的下雪了呢。”
      他们站立在雪地中央,女孩子的银色头发和雪融和,男人的深红色发上堆积了些许的雪花。他们微笑着看着天空,看着雪。接着,他蹲下身,轻轻地压了一下女孩子的头。他看着她,想,她还是个孩子啊。
      “唔。”女孩子眯着眼睛,伸长手臂,双掌握住了对方的手腕,抬起头来大声的说,“刚才,是骗你的。”语气如此理直气壮。
      “嗯。”赤发男子俯下身,凑近她的脸,手捏着女孩子的脸颊,“呐,moil。”他看着她的眼睛,“你是真实的吗。”

      白衣银发的她站在雪地里会让人产生某种异象。他突然意识到或许眼前的这个人并非真实的人。他甚至会以为说这只是一场梦境或是一次幻觉罢了。待他苏醒时就什么都没有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可这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是真实还是幻觉,难以分清。
      “其实我是雪。”
      “……哈?”
      “嘻嘻,骗你的。”

      “真是的,”他这么说,“不要总是撒谎呀。”

      总是感觉得到,有那么一点不同。不知道是在哪里不同。他开始认为,这个岛上所存在的是另一个世界。无法与外界连接起来独立存在的世界。这里所生活的人,是什么样的人?他是没有办法妄自下定论了。然而总是会感觉到虚幻,是因为雪吗。不是的,是因为有她。
      女孩子走到他前面,站定脚步,望着天空。“我一直觉得构成自己身体的介质是雪。”她没有等对方回答便接着说下去,“总是突然的,就觉得仿佛能够和这个世界的雪花连接在一起。互相融和。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一起成为它的一部分似的。你知道么,shanks,”她说,“你知道什么才可以毁灭雪么。”

      “————”赤发男子没有回答。
      “嗯,”那是自己惯有的笑容,“是火哟。”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有雪花掉落在眼睛里面。他走过去,伸出指尖抚掉女孩子脸上的水。带她走吧,他想。还是带她走吧。可她始终还只是个孩子罢了。这个孩子,如果他现在不抓紧,或许以后都没有机会再相见了。他突然这么觉得,他知道moil与路飞的不同。他知道自己就算给对方十年或者百年的时间,都不可能相见。Moil与路飞的不同,在于他们对于自己愿望的选择是两个大相径庭的物质。路飞的愿望是要当上海贼王,moil的愿望是……
      啊,就是不能接近火啊。她身体的介质是在这座岛上纷飞下落的雪花,如果接近火,如果接近了火或许她会死掉也有这样的可能。可这究竟能不能算得上是真实的呢?这是不是一种真实。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问题?因为他知道,这个人如果不抓紧就会错过了似的。他知道这个人倘若在此刻无法被他握紧的话,就会消失的。
      但是————
      她于自己而言是个怎样的存在?

      “唉?!”他看着她奔向远方,雪仍然下。她奔跑起来像只轻盈的小鹿,一蹦一跳,永远都充满着活跃的生机。倘若单纯只是如此就好了,“moil?”她的衣服的下摆,在女孩子奔跑跳跃的时候,退散成与构成白色雪花的相同介质。慢慢的,女孩子的全身开始消散,从下身开始,分崩离析成为了无法与雪相融的介质,在风中飘落。
      “————moil?”
      “嗯?”从身边传来声音,“什么?”
      男人惊讶地看着女孩子,“你?”
      她感觉奇怪,“什么呀,一直看着前方,前面有什么东西么?”
      是幻觉啊,刚刚。稍稍安下心来,但又觉得这样似乎缺漏了什么,于是伸出手狠狠地打了女孩子的额头,“你是白痴吗?!那种话不要随便乱说!”
      他不能够承认她是雪。是因为他知道她不是雪。刚才那样的错觉,再也不要看见第二次了。不论是谁,他都不想有人在自己面前消失。再也不要体会到那种无力感,那幻觉,会引来另一种与当海贼时完全不同的情绪,他这么想,突然握紧了女孩子的手。
      “你,”女孩子开口,“你是在害怕吗。”

      她看着对方脸上的表情。他怪异的举动令人觉得莫名其妙的。她此刻看着男子脸上的表情,然而他低下头时唯一能看到脸上的阴影,看不见表情。直到后来,她才了解到那个人并不是在害怕。他的内心一直都是个强大的个体。这个人太理智,理智到完全不知何时应当莽撞何时当平静。对任何事情的发生都会安之若素。这就是这个人的缺点。这个人的理智是知道什么样的事情是对,什么样的事情是错。并且不论结果如何都会执着地选择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她在这时候看穿了这个人,这个人内心的良善是她无法理解的,因为他的理智是能够毁灭掉自己的物质。她仰望着他,掂起脚尖,手指抚摩着他左眼的伤痕。她知道那伤痕在隐隐作痛。

      “不要紧的哟。”她说,“我是不会消失的。”脸上是温柔的笑容,“因为,我不是雪哟。”
      即使,即使她是雪,也没有被毁灭的理由。
      他这才在发呆中回过神来,低头看着女孩子,“哎——”
      “什么呀。”她嘟着嘴唇。

      “恩,没什么,只是,”只是,产生了幻觉而已。可是她一直在这里。

      他开始了解到,自己并不需要握紧她。因为这个人会一直在这里。她不会脱离这个只属于自己的世界而去往远方。因为这个人唯一能够付出的事情是将自己的时间寄托予无限的等待。他始终如此坚信着,并且确信,这个人一直在这里。不用提醒她也是在这里。

      所以,不必在握紧了。
      这就是他的理智里暗藏着的业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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